<>第二天早上，舒曼在昨天的跑步衣外面加了件白色的吊带背心。
她到时，江山已经在跑步了，依旧带着耳机，依旧裹在他沉默的透明茧子里。他在外面昨天他跑的那台机器上跑，昨天舒曼跑的那台里面的，他留着。
江山穿着T恤短裤，T恤已经有些汗湿了，他看起来依旧身材完美，肌肉健硕，也许如他所说，这一生从来没有放弃过长跑和攀岩。不知他是否还在攀岩，没有摸过他的手，不知道那些茧子是否还在，可是，哪怕隔着衣服，也看得出他的肌肉依然健美，不知他是如何保持肌肉的，也许是攀岩，也许是健身器械。
从他身边经过时，舒曼克制着自己想要拥抱他、抚摸他的欲望。在他眼里，现在的自己是何等的卑微和低贱。
舒曼故意不做热身，上到机器上走几步就开始加速跑。他以前最见不得谁不做热身就开始运动，然而他并没有制止舒曼，依旧戴着他的耳机跑自己的。
这个房间从未有过的冰冷，舒曼看着外面的龙湖，日出刚刚开始，太阳正一点一点地跃出水面。舒曼加快速度，让自己的身体进入略微有一点点痛苦的运动状态，渐渐失去乱七八糟的念头，只剩下左脚右*替的奔跑。
旁边，江山也加快了速度。
两个人默默地跑着步，各自气喘吁吁，一言不发。
睡眼朦胧的星星穿着他的幼儿园小童军校服出现在门口，“妈妈，幼儿园要迟到了。”
舒曼调慢跑步机速度，调整着呼吸说：“星星宝贝，今天星期六，不上幼儿园。”
星星突然醒来的样子，“耶”他大叫着举起双手在屋子里绕着圈子跑。
江山也调慢了速度，“过来星星。”他把速度调到很慢，把星星拉到自己前面的履带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跑步机慢慢走。
“妈妈，昨天Sam带我去动物园了，我们看大老虎，嗷、嗷。”他一边学着老虎叫。“还有猴子，妈妈，小猴子的妈妈都一直背着小猴子，去哪里都背着小猴子，都不叫他自己走路。”
舒曼笑起来，星星一直比较黏人，出门总喜欢找个人抱着背着他。彤彤会比较宠爱他，总是乐意背着他，雷哥和雷嫂就更不用说了，好像星星没有脚一样，永远捧着他。舒曼比较反对，总让他自己走路，他在动物园里找到理由了。
“妈妈，小猴子的妈妈背着小猴子跳到这里，又跳到那里，他们不会摔跤，好厉害！Sam，我们今天还去？”他使劲仰头看着他后面的江山。
江山怕他摔跤，一只手扶着他的头，对着他摇摇头。
星星现出一幅沮丧的神情，垂头丧气地走在江山前面。
“我们今天摘桃子。”舒曼说。
星星又是一副幸福来得太突然的狂喜表情，在跑步机上就开始狂跳。
江山被他彻底打败了，关了跑步机，把他扛到肩上，“我们去洗澡。”
舒曼洗完澡下楼来到厨房，江山已经在做早餐，星星像小猴子一样吊在他背上。
“妈妈，你说背小猴子的会不会是爸爸？爸爸才能跳这里，跳那里，妈妈不行。”星星看见舒曼，大声问她。
不知江山听见作何感想，不过，他沉默着，舒曼看不见他内心的波澜，“星星下来，你以为你是小猴子啊！”
“可以的，可以的，Sam说可以的。Sam，是不是可以的？”
江山背过一只手来托着他的屁股，“可以的。”
“星星昨天也是这么黏着你吗？一整天都这么黏着你吗？”舒曼问他。
“是。”
“你不烦啊？”
他摇摇头说：“我很高兴。”
舒曼心里想那你还要赶我们走。
星星扒着江山的肩膀猛地往上一探头，越过他的肩去看他正在煎蛋的锅，“Sam，好了吗？我不饿，我们不吃了，我们去摘桃子吧！”
江山关了煤气，一手托着背上的星星，一手拿着剪锅来到餐厅。
舒曼忙过去把隔热垫放好，找来三套餐具。
放下煎锅和星星，江山又折回厨房拿出烤过的面包和三杯芒果奶昔。
星星三下两下吃完煎蛋，“我吃饱了，可以去摘桃子了。”他酝酿着要跳到地下。
江山把他一把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还没吃完，吃完才能去。”他为星星抹了一片果酱面包，把他的那一小杯芒果奶昔放在他面前。
舒曼吃着早餐，看着江山一边吃一边看着怀里的星星吃早餐。
每年摘桃是星星最开心的时候，去年是老雷让他骑在肩上摘桃。星星一会儿要摘这边的一会儿要摘那边的，把老雷累得不行。他说：“明年叫你爹来扛你吧，我这老腰快被你累断了。”
老雷坚定不移地相信江山会回来找她们母子。
星星骑在江山肩上摘桃子的时候，舒曼悄悄拍了张照片。
星星每摘一个桃子都要对着它嘟嘟喃喃讲讲话：“我要吃了你，这个给妈妈，这个给姐姐，这个给西西，这个给雷爸爸，这个给雷妈妈……”
舒曼在一边拿着篮子接他分配好的桃子。
星星有时候猛然一弯腰低下头看着江山，“Sam，这个给你。”他把手里的桃子放在他脸面前。
江山用一只手抱着他的腿，一只手接下来放到舒曼篮子里。
“雷爸爸？雷妈妈？”江山重复着。
“是啊，去年就是雷哥扛着他摘的桃子。”
“你们为什么会住在我家里？”他这回看着舒曼问。
那一瞬间，舒曼有点想说：“因为我是你老婆，他是你儿子。”但是说出来会是什么后果？舒曼不敢面对。
“你大哥的房子原来是张姐夫妻两住着，前年他们儿子生小孩回去了，现在是张姐的侄女小刘两夫妻，他们有个女儿叫西西，是星星的好朋友。”
“你是帮我看房子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我一个单亲妈妈带两个孩子，也没地方可以去，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他依旧是一脸的困惑。
“一会儿我们给他们送点桃子去，像昨天那种情况，一般就是他们接了星星呆在你哥家等我回来。”
星星一再央求江山一起去刘叔叔家送桃子，见见他的好朋友西西。
江山一直摇头不去。
“走吧，你不想人知道你回来了，我让他们不说，他们就一定不会说的。他们经常会过来，总是会见到你的。”
江山看着舒曼有些吃惊。
舒曼明白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想的。
小刘夫妻看见江山很吃惊，但是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从没见过他本人，但他和照片里差别不大。
星星狂奔过去和西西拥抱在一起，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讲着他们自己才明白的语言。
江山上楼去看他哥哥的房子。
“舒姐，叔叔想起来了吗？”他们和张亚一样叫她舒姐，叫江山叔叔。
舒曼摇摇头，“他不想人知道他回来了，不要跟任何人说。”
江山下来后，舒曼蹲下里问星星：“星星，你是要和西西玩一会儿呢，还是跟妈妈回去？”
星星一脸苦闷地看看他们，又看看满脸期待的西西，他跑过来拉拉江山的裤子。
江山蹲下来，星星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嘀咕着什么。
江山点点头回答他，“在。”
星星笑逐颜开地跑过来，抱着舒曼的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跟西西玩，你们一会儿来接我，Sam你要来接我。”
他跑回去牵着西西的手走了。
江山和舒曼沉默着走回自己家，一言不发。
关上门，舒曼问江山：“如果不是我儿子，你话都不会跟我说，对吧？”
江山看着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摇摇头径直走到健身房在那台多功能健身机上开始健身。
舒曼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那些攀附权贵的、有钱人的姑娘长着一张娼妓的脸。”
江山很吃惊地看着她。
舒曼转身回到花园里，搬出梯子，爬上去继续摘树上的桃子。
江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梯子下面，他扶着梯子对舒曼说：“下来。”
舒曼没理他，继续摘桃子，直到她的围裙的大口袋里装满桃子，她小心翼翼地下了梯子把口袋里的桃子放到篮子里。
江山站在梯子前挡住了她，“我只是替你不值，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你住在我家里，你种的桃子很好吃，又甜又脆，是我最喜欢的那种，我的院子被你变成了花园非常漂亮。你好像知道我的一切，而我对你一无所知，我在你面前像个白痴一样，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我早就想回来了，就是怕这样，天下人都是明白的，就我一个人白痴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可以试着了解一下吗？”
江山摇摇头，他转过身开始爬上梯子。
舒曼心里充满了恐慌，“不不不，你不要上去，我来。”
江山目光凌厉地看着她。
舒曼闭了嘴，一只手扶着梯子，一只举起篮子接他摘下的桃子。
装满一筐，舒曼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总觉得他会掉下来，“够了，你下来吧，不摘了。”
江山并不听她的，下来把梯子挪个位置，又继续上去摘那些长成熟的桃子。
他移到第三次时，舒曼把他的手从梯子上推开，站到梯子前面，张开双臂隔开他和梯子，“不摘了，求你不要再上去摘了。”
江山的身体往前一倾。
有那么一瞬，舒曼觉得他将要抱住自己，然而他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