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药(1 / 1)

特效药到了。

说起来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整个京都都沸腾了起来。

仿佛一夜之间,视野所及的所有地方都变成了和特效药相关的东西。

各大医院不出所料的全都爆满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口中谈论着的话题,也多半都是与那特效药相关。

之前就已经有了风声,说是特效药已经生产出来了,很快就要配发到京都来了。

加上前阵子那么大规模的排查潜在感染者,把所有人的胃口都是吊了起来。

现在终于切实的到了身边,这般情形也是当然。

无论是何种职业,各种身份,何种性别,对于病痛,人们的感受都是出奇的一致。

恐惧。

而自然的,对于这特效药,人们的感受也是出奇的一致。

欣然。

“听说特效药已经到各个医院了!”

“不用急,第一批肯定是给那些已经确诊的病人用,像咱们这样的,等等吧。”

“就算要等也好啊!总好过之前…”

路人们激动的商讨着相关话题,自华青衣二人身侧过去。

话里的激动心情,溢于言表。

也是了,整个京都沉浸在病痛的恐惧中这些时日,终于看见了希望,叫他们如何不激动!

“…”

华青衣的眼睑还有些沉重。

不是病了,只是单纯的没有休息好,有些疲累。

被那些来往路人的振奋所感,心头的压抑也是舒缓了几分。

“青衣,你说要是我过去告诉他们,那特效药就是你做的,你猜他们会不会笑话我疯了?”

张春华紧紧的抱着华青衣的手臂,抓的牢牢。

笑着回头看了眼那些行人,随口问道。

“…”

华青衣头脑有些混沌,不过还是沉吟着仔细思考了一番。

“应是…会的吧。”

张春华没料到她玩笑似的问话,华青衣竟然还去这么认真的想了一下,愣了一下。

随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和你开玩笑呢!你看你这样子,憔悴的都成什么样了,我看呀!你比那些病人都还像病人了!”

眼里满是心疼的帮着华青衣正了正衣襟。

二人出来,自然是前头的后续。

去登记结婚呢!

当然是要打扮的规整些。

但是那些旁的地方都能打理干净,唯有华青衣的那双眸子,她束手无策。

她见得多了的是华青衣温和静谧的眼睛,却少有见过这般满是挫败灰暗的眸子。

“走快点!别过了我们预约的时间了!”

假作娇蛮的拽着华青衣快跑了两步。

不能解决的问题,跳过它就好了!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那么严格的管控了,但是外边的人也还是不多。

今天总算是因为特效药的消息,热闹了一阵,不过也都是些相关的地方热闹。

像是登记结婚的这些地方,当然就是属于不相干的那类了。

但也还是需要预约了错开人群才行,这也就是先前张春华说着怕误了时间的原因。

“啪!”

一张登记表拍在了华青衣面前。

上边印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各种各样需要填写的空格。

“快写!”

始作俑者张春华佯作着恶狠狠的语气,对着愣愣看过去的华青衣吩咐了一句。

明明脸都红了。

同样的表格,张春华也有一张。

正拿着笔飞快的填写着,毕竟都是个人相关的信息,没什么磕磕绊绊的理由。

华青衣的头脑一路过来吹了吹风,清醒了些。

看着张春华写着写着时不时抬起手,拢起一丝鬓发,嘴角上扬了些许。

拿起了笔。

这些东西,他还是头一次经历。

就算是已经坐在了这里,也还是有些欠缺实感。

以前二人成亲,是要更繁琐些的,从卜名相问,到迎娶入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高门大族更有婚姻之礼绵延一年半载的情况。

毕竟那时车马慢,书信长,一生一次的承诺,也确实该当那般郑重。

而如今,只要填写完这薄薄一纸,签上姓名,两人自此便算是性命相与了。

照华青衣看来,这般简单实在是有些太过儿戏了。

这般简单,如何对得住佳人情重。

而且更加儿戏的是,他还是被张春华强拉着过来的。

诸般心绪还未理清,混沌之中被拽了过来。

待到清醒,已是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

这叫他如何承受得起。

“快签了!签了字,以后你就是姐姐我的人了!”

张春华察觉了华青衣的目光,故意的说了句。

好好地结婚登记,被她这么一说倒像是卖身契一般了。

华青衣回以温然一笑,心里的温度上升了许多。

卖身契吗…

也没什么不好。

当时签下副院长那份“卖身契”便是想着为这个女子买上一枚钻戒。

如今再签下这一份“卖身契”,换回这个女子的人生,实在是太值当了些。

笔锋划过。

一个名字描上了那张薄薄的纸。

“华青衣”。

佳人情重,唯有此生相许。

此后的故事,便该是两支笔来写了。

“月月妈!快出来!快出来!好消息啊!”

老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连帽子都没摘。

“咋啦咋啦?瞧把你给急的?”

月月妈晃悠着从后头走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个苹果正啃着。

自从县医院里用了特效药之后,现在外头安全多了。

不像是前段时间那样,来个陌生人都生怕人身上带着病菌。

就上次那个小夏,要不是早早的过来住下了,月月妈也不敢就那么让人留下。

“成绩出来了!月月呢?我还说让月月高兴一下哦!”

老邓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去厅里沙发上坐了,拿过被子自己倒了杯水。

咧着嘴直笑。

笑的月月妈莫名其妙的。

“啥成绩啊,需要你过来通知?”

说成绩的话,月月妈心里倒还真记挂着一个。

那就是月月的高考成绩。

因着那病的缘故,考试推迟了些日子,不过总算是没取消掉。

不然再多等一年,考的人多了不说,人也累得很。

但是老邓过来通知就不对了。

现在成绩直接网上自己查不就得了,哪里还需要老邓专门跑过来一趟?

“你是不知道!”

老邓笑呵呵的喝了口水。

故意慢腾腾的,看的月月妈额头直跳!

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下子!

这么多年了,这幅模样就是半点都没改。

“县里都挂出来了!你们家月月啊,得了县里头名!是个女状元啊!”

“啥?”

月月妈愣住了。

自家闺女那斤两,她还不清楚嘛!

去年那会儿,都还成天不务正业偷摸着玩儿呢!

也就之后说了要考京都的大学才看着老实了点儿。

不过这也没多久啊,怎么就直接从原来那半桶水晃荡变成老邓嘴里的“女状元”呢?

不可能吧?

“老邓,你别是看错了吧?”

月月妈狐疑的横了老邓一眼,手里的苹果也不啃了。

“月月考好点还可能,那什么女状元的,不可能不可能…”

摆着脑袋,身上也是跟着一晃一晃的。

运动量有些大了。

“哎!你这当妈就是这么当的啊?”

老邓一件哭笑不得的模样。

要不是确认过了,他过来干嘛?

吃饱了撑的过来逗人玩吗?

“月月呢?你叫她自己查查不就知道了,我过来的时候,她们学校里正张罗着挂彩旗呢!”

听得老邓这么说,月月妈也是有些将信将疑了。

“月月!”

深吸一口气,一声大喊,声如虎啸山林!

吓得老邓手一哆嗦,杯子里的水都洒了些出来。

赶紧拿纸擦了擦。

这月月妈的嗓门唉…

年轻时候那会儿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百灵鸟,岁月催人老啊…

老邓正摇着脑袋感叹,就听着楼上一阵脚步声。

“啪嗒啪嗒!”

一路过去顺着楼梯下来了。

然后就看见月月俏生生的蹦了出来。

“妈,又咋啦?”

望着月月妈问了声。

考完了试,不用出门,就穿着一双拖鞋这么跑了下来,连几根小小的脚趾头都露在了外头。

“邓叔叔,你过来了。”

顺带着还和老邓打了个招呼。

这孩子比那谁可有礼貌多了哎!

老邓又是一阵感叹。

“你邓叔说你们成绩下来了,还不快查查!成天在忙活些啥呢?”

月月妈没提什么女状元的事。

要是真弄岔了,也免得月月白高兴一场。

前些日子月月的用功,她是看在了眼里的,虽然嘴上说的厉害,但是月月休息,她也没去打扰。

“啊,那个啊,我早就查啦!刚才正在上面填报志愿呢!”

月月说着话,没大没小的凑去老妈手里拿着的苹果上咬了一口。

嘎嘣嘎嘣的嚼着,似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怎么啦?”

“…”

月月妈沉默了下去,肩膀却开始有些轻轻的抖动。

老邓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那个…我这就回去上班了…”

正准备起身开溜,月月妈发作了!

“你查了分数不会告诉下你妈我吗!自己闺女的分数还要外人来告诉我,你这是还拿我当你妈吗!…”

老邓作为一个“外人”,这种时候就很尴尬。

耳膜都被炸的生疼,又不好上去劝两句,只能咬着牙继续熬着了。

谁叫他跑迟了呢…

“啊,我才刚查完嘛,立马就去报志愿了,这不还没来得及嘛。”

月月面对着自家老妈的怒火,比老邓淡定的多。

甚至还有心情去自家老妈手上又多咬了一口苹果。

“怎么啦?叫我下来就这事呀?那我上去了啊,志愿还没报完呢!”

“…,等等…”

月月妈停下了发作,有些迟疑的叫住了月月。

“那个…你查完多少分?”

月月嘎嘣嘎嘣的嚼完了嘴里的苹果,慢悠悠的吞了下去,才开口说了个数字。

“成了!”

老邓“嘿”的一拍手!

“那状元可不就是月月嘛!”

月月妈愣住了,都忘了去白一眼那边搞怪的老邓。

“老妈?咋啦?”

月月去自家老妈眼前摆了摆手。

“苹果还吃不吃啦?不吃给我吧?”

一旁的老邓突然就明白了当年的那个百灵鸟是如何变成如今的月月妈了…

“哎呀!我闺女是状元啦!不行不行!我得出去告诉大家一声去!给给给!拿好!不够后头还有!还想吃什么!告诉你妈我!买!全都买!”

明明刚才还在发火呢,这么快就变了脸。

月月翻了翻眼睛,没搭理自家老妈。

不过苹果还是接了过去。

“那我上去了,志愿还没报完呢!”

说着话,已是将那苹果咬在了嘴里。

跑去后头又拿了几个,抱在怀里,顺着楼梯上去。

“哎!丫头!你志愿报哪啊?”

月月妈虽是激动的很,也没忘了多问一句。

自家闺女的未来,还是该操操心的!

“呜呜呜!”

月月不清不楚的说了句。

嘴里咬着苹果,哪里听的清楚她在说什么。

只能腾了腾手去拿出了嘴里的苹果,才又说了句。

“当然是报京都啊!”

“嘻嘻!”

张春华走在前头。

从登记所出来,拿着那两本小册子,已经笑了一路。

一本是她的。

另一本是华青衣的。

不过张春华说,那也是她的。

华青衣在这些事情上不会和她争。

张春华说是她的,那便就是她的吧。

这女子将一生都与了他,不过一本小册子罢了。

“青衣,你说我以后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嗯…相公?”

张春华开着玩笑。

一件事情,能被拿出来开玩笑,本身就代表着那件事情已经放下了。

相公。

这可不是一个如今会用到的称谓。

“都依你。”

华青衣笑着,心头也是轻了不少。

张春华明显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转过头来了白了华青衣一眼。

“那我给你取外号也行吗?”

“都依你。”

本是一句气话,但被这般答复,还是让张春华有些羞涩。

强抑着羞意岔开了话题。

“青衣,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办个婚礼?不过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能不能办啊…要是不行的话,还是推迟一点好,还有…”

华青衣跟在张春华的身后。

笑着看她细细碎碎的筹划着那些事情。

来了这个时代这么久,他已经适应了许多。

但是终有些东西,是他没法彻底融入进去的。

那就是,常识。

现在的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在他看来,许多都是弥足珍贵。

反之,许多现在人看重的东西,他又不会如何珍惜。

就像是张春华现在细细盘算着的这些,都是他未曾接触过的“常识”。

换作旁人,华青衣会努力的适应,去独自背负起一切。

但是张春华,自此以后,他可以敞开心扉,让她来与自己共同分担了。

他终究不是一个完美的“神仙”,只是一个会累的普通人罢了。

他做出了那病的特效药,而张春华,是他的特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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