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地界有一个天府镇,此镇离青城山也不过一日脚程。镇子上最知名的酒肆当属“千里莺啼”了。
这家酒铺子上下两层,尤其是底下的这一层占地较大,房内宽敞通透,窗户皆用竹竿支起来,凉风袭入,将酒客们的喧嚣声荡出,遐迩闻见。
之所以叫“千里莺啼”,是指这家酒肆里尽是美女陪侍,艳曲绕梁,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气候,乃至千里之外的酒客都会慕名而来,一品究竟。
这日,雷山六蛟的老大卯蚩和老二龙麻阳前来酒肆吃酒。龙麻阳左右环抱两名胡姬,吃着花酒笑道:“你家老板真懂得招徕之道,有言道,‘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有你们两个香艳胡女伺候着,爷的花花肠子里也被你们腻出汁儿了。”
他说着,眼神往四匝里扫了一圈,只见酒肆里满是客人,而身旁不远处的一桌人甚是独特,这一桌坐着三四个年轻英武,精干打扮的男子,他们只顾自吃自酒,眼神不断瞄向四周,偶尔窃窃私语几句,但凡凑过来想侍候他们的陪酒女全被几人撵跑。
这番举动使得龙麻阳起了疑心,“这几人好生奇怪,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皆是美色不沾,且神色冷肃,又像在聆听四周的动静,莫不会是?……”正神思时,那一桌人中也有一位眼光正扫向这里,堪堪与龙麻阳四目一触,龙麻阳急忙转过脸来看看卯蚩。
卯蚩却独自在一旁吃着闷酒,冷眼瞧着龙麻阳道:“我看这酒铺子里的娘们都比不得苗疆的女子水灵,身上这味道我受不了,唉!我六蛟来到中原也许多日了,竟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找到,我没你这玩耍的心思。”
龙麻阳情知卯蚩憨鲁,且又和阿香卡私通款曲,心里早被那个蛇精女人填得满满当当,一笑道:“大哥说的是,要说这女人,天下间还要属苗疆的女子娇媚,不过嘛,大哥莫气恼,今日兄弟和大哥来这里,也并不全是为吃花酒,而是来等一些重要的人,有了这些人的帮助,要办成大哥所想之事易如反掌。
哎呀,轻点轻点……”龙麻阳将侍女拧在他大腿根上柔腻的玉手移开,道,“等会儿到楼上再让你给爷舒舒服服的捏。”
卯蚩道:“有这种好事?你要等的人是谁?”
龙麻阳道:“锦衣卫。老大你想想,这里是甚么地方?‘千里莺啼’,凡是外乡来巴蜀地界的,谁不想来天府镇一游?凡是来了天府镇的,谁不想来这酒肆中玩耍?如今后明王朝那皇帝老儿深居不出,只炼丹求仙,反倒事事听从厂公太监的,厂公太监又统领着锦衣卫,圣旨一出,北镇抚司调动两三千缇骑眼看就要来到巴蜀之地围剿青城山上的臭道士,这不正是我们雷山六蛟的福气么?”
卯蚩沉思片晌,道:“老二,你是说我们和锦衣卫联手对付全真龙门派?可他们会愿意么?”
龙麻阳故意高声道:“据兄弟我所知,锦衣卫为何要对付全真龙门派?还不是因为赵真嵩敢从厂公手下救走了仇家的儿子?而我……却知道那人在哪里,锦衣卫或许需要我们帮助,大家各取所需,不好么?”说罢一偏脸,瞧着依偎在身旁的胡姬,打了个香吻,那尤物娇俏一笑,直往他怀里腻。
卯蚩不解地道:“老二,你今天说话有点怪……”话音未了,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二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
百花谷口。
卯蚩、龙麻阳,又叫来阿香卡带着十几个乔装打扮的锦衣卫正在探查谷口情形。原来在“千里莺啼”酒肆里的那一桌人正是锦衣卫的先头探马。为了不打草惊蛇,锦衣卫先期来到天府镇的人都乔装成普通百姓模样,特意来到遐迩闻名的这家酒肆里搜集情报。
这些日子以来,雷山六蛟中的格支和石各野大伤痊愈,是以几人又想着夺取百花谷的事来,而横在百花谷口的空城阵始终成为他们的心头大患。
正在此时,有市井传言,厂公派了大队锦衣卫前来剿灭全真龙门派,龙麻阳便起了心思,自己六个人只与无情门的女子和全真龙门派的道士战了一场就伤了两人,而且那本《奇门术藏》里的天玄阵法自己有好多都不甚明了,若再要强闯,是必有伤损,何不借锦衣卫的手除掉绊脚石?
何况以自己六人的实力,也能助锦衣卫灭了全真龙门派,再捉了徐家公子,事成之后厂公马谨必然会重用自己一伙,何愁在中原站不住脚?
听到消息后,龙麻阳和阿香卡几乎同时猜出了徐子文的身份。原因很简单,市间传言,锦衣卫缇骑四出前来剿灭全真龙门派,祸事起因正是赵真嵩救了朝廷重犯徐东阳的儿子,由此联想到在百花谷口遇到的那名衣衫褴褛的小哥儿。
再想到无情门众多女子中只有一人不带面具,坊间传说徐东阳的儿子是被他的丫鬟救走的,后两人与赵真嵩一同逃至巴蜀地界。之后龙麻阳和阿香卡夜闯空城阵,堪堪遇到这一男一女,是以这两人的身份最为可疑。如此,龙麻阳便想着出卖这个情报给锦衣卫,与锦衣卫做一笔利益交换。
这十几名锦衣卫中,最大的不过是个锦衣百户,先是对百花谷的存在大惊不已,这一处鲜香袅袅,如梦似幻之地居然真个在人间存在,若将此事禀报给长官,自己岂不立下大功。可又听龙麻阳说横在谷口的空城阵难以闯入,便不悦道:“世间有这等玄妙的阵法?想必是你们几个蛮夷之地的人武功泛泛,不敢进去吧?”
说罢,这名锦衣百户便大摇大摆地站在谷口张望这阵法,看了许久也瞧不出真章,可要说迈步进去亲自一试又没这胆量。
卯蚩闻之欲怒,本要上去教训这人,却被龙麻阳按住劝其以大局为重。阿香卡哂笑两声,她明白这锦衣卫百户是为朝廷效力的,既然是混官家饭吃的,自然没必要冒险闯入阵中去卖命。
再说这人言语中满是对苗人的鄙夷,自认为锦衣卫有多了不起,既如此,何不借机给他点颜色看看,反而对锦衣卫和自己合作更有利才是。
想到这里,阿香卡款扭细腰,走着猫步盈盈有魅地凑过来,对锦衣百户说道:“我说这位官哥哥,既然你说这阵法也不见玄妙,何不进去一试呢?小妹可是愿意亲自奉陪的……”话未了,只有卯蚩瞧见阿香卡陡地手出银针,只在那名锦衣卫百户腰间一扎,手法奇快,其他人根本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
那锦衣卫百户只闷哼一声,顿觉全身一麻,再想发作时竟觉得颊部肌肉僵硬连话都说不出来。阿香卡将红唇贴在他耳朵边,轻轻道:“官家哥哥,让小妹陪你进去吧,好么?咯咯!”说着原地轻纵,将这名锦衣百户高高带起,两人凌空跃入空城阵中。
后面所经历的情景和龙麻阳阿香卡上回硬闯阵时所经历的一样,阵中狂风四起,刮得金、木、水、火、土五行树丛“簌簌”作响,登时,八门中的“死”、“惊”、“伤”,三凶门血光熠熠,散发出血腥的味道。
锦衣卫百户吓得直打摆子,可身子却动弹不得。阿香卡是经历过阵中情形的,只要原地站立不动还不至于有大的危险,她轻呵一声,“官哥哥,玩够了没,妹子带你走吧。”说着携锦衣卫百户轻跃而回。
两人在空中时,阿香卡又施银针,轻轻在那人穴位上一戳,待到再落地时,锦衣卫百户官已经能动弹了。他再瞧阿香卡时已不敢放肆,颤巍巍地道:“呃,这阵法确有玄……玄妙之处,姑娘果然是好手段……我,你,这……”说话竟有些语无伦次。
龙麻阳深怕老六坏了大事,急忙上前来,递给锦衣卫百户若干银子,好言道:“大人,我雷山六蛟自然有些本领,即便是苗疆的拜月教和雨花寨也拿不住我们,而我等此次前来中原,确有投靠厂公之意,还请大人在长官面前多多美言,我定有办法助锦衣卫破了阵法,只要进的去,就能活捉徐东阳的儿子,这份功劳可是大人您立下的,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