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部定难军情报站夏州分站(“暗羽”定难军支堂夏州分堂)紧急实施“两全齐美”计划,将陈宝强、邱明博两家以及宋云等相关人员接出统万城,撤往灵州的行动,从宋云送出消息到王保川下达指令,再到陈、邱、宋等人顺利离开统万城踏上去往灵州的官道,前后只用了大概不到十六个小时的时间。。。虽说从数字上看,十六小时不算短,可如果考虑到保密的需要且天黑后不能出城的客观条件限制,这样的度实际上已经相当迅了。
就在情报部夏州分站(“暗羽”夏州分堂)全力实施“两全齐美”行动时,身为定难军刑狱主官的李推官却依然在百里之外的地斤泽陪同节度副使勘察那片已经成为废墟,且此前已经勘察过无数次的秘密基地,对统万城内的一系列暗中行动毫不知情,直至陈宝强、邱明博、宋云等人已经在情报部探员的护送下离开统万城,往灵州方向行进了近五个时辰后,他才满身疲惫的回到自己的衙署之内。
李推官才进了衙署,还没在自己公事房的椅子上坐定,一名衙役便匆匆跑来,向他禀报前一天午后有人前来举告地斤泽爆炸案,并请示他是否马上提审举告的证人。对此事毫不知情的李推官不由一愣,连忙向前来报事的衙役询问详情。结果一问之下,李推官不由得惊喜交加。喜的是,竟然有人主动来举告自己追查了一个多月,却一直没有查出任何线索的地斤泽爆炸案。惊的是,如此重大的事情自己居然一无所知,不但没有人去地斤泽给自己送信,且来向自己禀报的也不是负责处理衙内公事的宋司狱,反而是一名普通衙役。是以,在惊喜交加之余,李推官心中也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于是,李推官顾不得再去追究为何没人去地斤泽给他送信的事情,也无暇分析如此重大的线索为何是个衙役来向自己禀报,而不是负责衙内公事的宋司狱,连忙让那名衙役带自己前往举告人所待的司狱公事房,希望还能有所收获。
然而,出乎李推官意料的是,司狱公事房内竟空无一人,而负责把守房门的两名衙役却坚持说自打昨晚开始便一直轮值守于此,绝无懈怠,不可能被人钻了空子。眼见两名衙役言之凿凿,并不似在作伪欺瞒,李推官顿觉此事必有蹊跷,连忙一面派人前往宋云及那两名据说去给他送信的衙役家中寻找这三人来问话,一面带着人重入司狱公事房,仔细查看。
司狱公事房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且包括李推官在内,在场的人皆为定难军负责刑狱、查案方面的行家里手,是以,时间不大,众人便在公事房内室的书柜中现了何当楚的尸体。
虽说何当楚只是一名管家,可邱明博毕竟是被节度使李彝殷所器重的重要官员,与定难军其他官吏的交往很是频繁,这些官员乃至属吏都与这位邱府管家有过接触,其中便包括这位李推官。是以,甫一照面,他便认出眼前的尸体是冶铁副使邱明博府中的何当楚何管家。而这时,前去寻找宋云和那两名衙役的手下也已返回,并带来这三人家中已是人去屋空,且三家人均去向不明的消息。
举告之人被杀、负责审问举告之人的宋司狱、负责给自己送信的两名衙役均去向不明,再联系到何当楚前一天曾对守门衙役表示自己是来举告自家主人与地斤泽爆炸案有牵连的情形,李推官要是再想不到冶铁副使邱明博便是这地斤泽爆炸案的主谋,而宋云和那两个衙役要么是得了邱明博好处为其遮掩,要么是其本身便是邱明博的帮凶,为防罪行泄露而杀人灭口。想到这里,李推官不由得暗自懊恼,懊恼节度副使大人为何早不去地斤泽勘察、晚不去地斤泽勘察,偏偏要选在这两日前往。若非要陪同节度副使大人去地斤泽,也不会令宋云及那两名衙役有机会杀人灭口。
不过,懊恼归懊恼,李推官却很清楚现在不是吃后悔药的时候。既然宋云能为了邱明博杀人灭口,只怕也会想方设法把何管家举告之事告之后者,令后者有所准备,或销毁证据、或想好抵赖的说辞,以应对节度府对其的追查。如今,要想定邱明博的罪责,也只有寄希望于那些负责监视、控制邱府的节度府牙内亲军能够恪尽职守,不让宋云及那两名衙役有进入邱府泄密的机会了。
事不宜迟,李推官一面命手下的衙役们即刻前往邱明博府邸,与守在那里的牙内亲军取得联系,务必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出邱府。一面急急赶往节度府,去向节度使李彝殷禀报这一重要消息——作为定难军至关重要的官员之一,无论是对邱明博实施抓捕,还是请其来推官衙署协助调查,皆需李彝殷才能拍板决定。
如果说一个多月前地斤泽秘密基地在爆炸中毁于一旦的消息令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震怒不已的话,那么这会儿李推官告诉他地斤泽爆炸一案的主谋、罪魁祸乃是其非常器重、非常赏识的邱明博,则令李彝殷怒不可遏的同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向对自己恭顺有加、对定难军忠心耿耿、对冶铁副使的工作兢兢业业的邱明博,为什么会做出这般举动,会将其安身立命的本钱、荣华富贵的根基亲手毁掉,放着高官厚禄不去享受,非要铤而走险的去干一件于他自身只会有百弊而无一利的蠢事。
不过,愤怒归愤怒,不解归不解,李彝殷并没有因此而被冲昏头脑。片刻的泄之后,他便恢复了理智,一面派遣因为地斤泽爆炸案而被他召来协助侦破案件的银州防御使、自己的族侄李光俨率五百牙内亲军立即前往邱明博府邸,将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抓来见自己;一面下令向定难军夏、银、宥、绥四州出海捕文书,通缉很可能畏罪潜逃的宋云和那两名衙役以及他们的家人。
结果,这边才把海捕文书写好,交给差役送往定难军各州,那边李光俨便率领牙内亲军空手而归。他不但在邱明博府上扑了个空,而且还给李彝殷带来了另一个坏消息——邱明博的好兄弟陈宝强一家也在昨晚不知所踪。
这一下,李彝殷是真的有些出离愤怒了。而且,令他愤怒的不仅仅是像邱明博、陈宝强这样自己器重、赏识的人背叛自己,还有对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重兵看管且府内安插有多名节度府密探的府邸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自己派去的牙内亲军和密探却毫无察觉。特别是在牙内亲军和密探忠于职守,未敢有所懈怠的情况下,就更令他在愤怒之余心生惊诧与恐慌。因为,无论邱明博、陈宝强等人是如何从牙内亲军以及府内多名节度府密探的眼皮底下潜逃的,都说明对方早有预谋且经营良久,远在地斤泽爆炸案生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进行了周密而稳妥的布置。对方拥有如此心机,且在自己自以为经营得滴水不漏的定难军统万城拥有如此雄厚又不为人所知的实力,又怎能不令李彝殷心惊肉跳。
心惊肉跳之余,李彝殷更加迫切的想要知道邱明博、陈宝强与地斤泽爆炸案的关系,以及他们这两家人是如何从重重监视和禁锢之中逃之夭夭的。于是,他亲自率领一千牙内亲军,在李光俨的陪同之下前往邱明博和陈宝强的府邸中搜查,希望能够解开自己的疑团。
尽管邱、陈二人府邸中的秘道口修建得非常隐秘,可在上千人恨不得挖地三尺般的仔细搜索之下,还是被找了出来。而随着邱府秘道口的暴露,与之相连的陈府秘道以及“衣锦”绸缎庄中的秘道也就一一被探明。虽说“衣锦”绸缎庄也同样人走店空,可通过对周边邻居的盘问和审讯,党项人还是查到了当天清晨有十数辆马车自绸缎庄出,加入了一支庞大的本地商队,往城北方向走了。而藉由这一线索,党项人又从统万城守军那里得到了该商队乃是自北门出城,沿官道一路北行,前往契丹贸易的消息。
可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与邱明博和陈宝强私相授受、能够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挖掘出多条秘道、邱明博等人藏身的商队又是前往北方的契丹进行贸易,这一条条线索汇集到一起,使得李彝殷眼前豁然开朗,自以为找到了邱、陈二人甘愿放弃现在的荣华富贵,冒着极大风险去做下那般惊天动地大案的原因——这两个家伙之所以忘恩负义,应该是受到了契丹人的引诱,为了更高的官职、更丰厚的报酬,一如当初其弃京兆李家而投效定难军一般,弃了定难军去投效能给他更多好处的辽国。
毕竟,地斤泽秘密基地虽然位置隐秘,周围又有军队进行监控、保护,但那里距离定难军与契丹边境不过三、四十里且周围不是戈壁沙漠就是草原,地势比较平坦,即便无法靠得太近,在远处也能看出那里有一座巨大的营垒。更不要说在进行火器试验时,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在空旷无遮的戈壁草原上能够传出很远。这样的景象和声音,数千里之外、对定难军并不十分在意的大周朝廷或许看不到、听不见,可近在咫尺的契丹人却很可能早就予以了关注和探究。一俟现了地斤泽中的秘密,这些在面对北平军火器时屡战屡败,且败得极惨的家伙为了挽回面子、夺回土地,为了在与以前的北平军、现在的大周禁军的战斗中有所斩获,自然会去打地斤泽或者说是想打定难军火器的主意。如此一来,其花大力气、下大本钱在定难军、在夏州布置眼线、策反官员、引诱邱明博、陈宝强这两个见利忘义的家伙为己所用也就顺理成章了——至于邱明博制造地斤泽爆炸案的原因,在李彝殷看来不过是两种,一方面是向契丹人表忠心、交投名状,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定难军这边知道真相后去找契丹人的麻烦,是以在叛逃前毁掉了对契丹人威胁最大的“霹雳军”以及能够制造火器的地斤泽秘密营垒。
然则,人算不如天算,邱明博那边想以炸毁地斤泽秘密营垒为见面礼去投靠契丹人,却没想到这边他的管家何当楚在无意中现其主家这一天大秘密后,也同样因为抵挡不住巨大利益的**而背弃了他,干出了同样的、背主求荣的丑事。只不过何当楚的运气不好,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告密,却好死不死的正撞上与邱明博有交情,很有可能也已经被契丹人收买的宋云宋司狱的刀尖上。不但没能拿到那一千贯的悬赏,反而因为这件事丢掉了性命。
一念及此,原本怒火中烧的李彝殷的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尽管还是对邱明博为了一己私利而将自己和定难军数年之功毁于一旦恨之入骨,可当初也曾用高官厚禄利诱邱、陈二人背叛京兆李家的他显然没有资格去谴责邱、陈以及契丹人。
不过,“想通归想通”,但是让李彝殷吃一个哑巴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背主求荣的邱明博、陈宝强及其家人逃离定难军,到契丹去享受荣华富贵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这样做与其一贯的性格和作风不符,单就颜面上来说也过不去。
是以,虽说这会儿天色已晚,那支邱明博、陈宝强甚至宋云等人很可能藏身其中的商队已经北上契丹近一个白天的时间。但考虑到商队行进度有限,且晚上还要休息,不可能走得太远,所以李彝殷判断出了邱明博、陈宝强可能的潜逃方向后,便命李光俨率五百牙内亲军出统万城北门,沿着官道一路快马加鞭的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