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苒看着桌面上暗灰色的油垢,眼神有些闪烁,而后在心里无奈的叹气,那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果然让她堕落了。
安巧巧已经占好位置,掰了一双木筷来回搓上面的倒刺,“来来来,先挑几样好做的,咱们先吃着。”
暮色已经降临,都市的夜空除了一轮弯月看不到一颗星星。
熏烤的油光闪亮的肉串撒了孜然与辣椒粉,冒气的热烟都是香味,颜苒心里却有种难以言说的排斥,只是一口咬下淌着油汁的肉块,唇舌间鲜香的味道让她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周围人声鼎沸,划拳声碰杯声喧嚣的混在一起,吃着有些烫嘴的肉串,与朋友高声交谈着平日的趣事,平时衣着精致的白领撕去写字楼的光鲜亮丽,变成了一群被撸串魅力折服的吃货。
颜苒辣的眼圈泛红,两片红润的唇染上亮晶晶的油渍,鲜亮的颜色让人恨不得咬一口,“好辣。”
安巧巧也是嘶嘶的用手扇风,“刚才我听老板说他们这是正宗的朝天椒,用热油爆炒出来的,不馋一点水分,老板,给我来一瓶雪碧,冰的!”
林月面不改色的把肉串染上一层鲜红的辣椒,吃的津津有味,“这才是生活啊。”
安巧巧疑惑:“江苏那边的人不是不喜欢过于辛辣刺激的食物吗?”
“我是小部分特别的人之一。”林月似乎还嫌手里的肉串不够辣,直接拿着木签在辣椒油里滚了一遭,刺目的颜色旁观的颜苒和安巧巧都有些看不下去。
“你再喜欢吃辣,也注意着身体,免得回头上火还要吃药。”
林月动了动嘴,咽下想要说出的话,其实她祖籍是四川的,后来她爸妈到江苏做生意,她户口便一块迁过去了,“没事,我自己会注意的。”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几人正吃的欢畅,隔壁桌的人不知是真的醉酒还是借此挑事,一言不合就掀桌。
“妈的!老板呢,老板在哪,给老子滚出来,你做的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呸,难吃死了!”
初春的天气,夜晚温度还很低,那人上半身□□,胸口的位置被五颜六色的彩绘覆盖,张牙舞爪的青龙随着他夸张的动作显出狰狞的模样。
“几位大哥先坐,您要是觉得肉串味道不好,我再重新给您做,别气坏了身体。”夜市摊老板和颜悦色的劝道,都是小本生意,这些人突然这么一闹,客人都被吓跑了。
“你就是老板?”刺青男子吊儿郎当的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拉到自己身前,“你这用的是正宗的羊肉吗,老子怎么吃出了一股死猫味。”
老板讪笑,“您放心,绝对是纯正的羊肉,我媳妇是内蒙古那边的,我们拿的肉都是通过正宗渠道……”
“砰!”
刺青男一拳打在他脸上,“老子说是猫肉,它就是猫肉!”
“哎,你们怎么打人啊。”旁观者里响起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
“咋地,小子你也想尝尝老子的拳头硬不硬。”
与他同行的男子各个斜着眼睛看人,直逼的众人了无声响。
安巧巧同情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没爬起来的老板,小心的扯了扯颜苒和林月的袖子,“咱们把钱搁在桌上走吧。”
颜苒保存好拍摄的视频,收起手机,冲替她遮挡的林月点头,“已经报过警了。”
安巧巧侧着身子拉起颜苒,努努嘴,“你在我前面走,别被看见脸了。”高壮的身形将颜苒苗条的身姿遮挡的严严实实。
“哎哎哎,美女,上哪去啊。”刚站起身,安巧巧竟被那人扯住肩膀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被倒在地上的桌子绊倒。
“光有酒没女人可就没意思了,妹子,过来跟哥几个喝一杯。”刺青男舔着脸去抱颜苒。
伸出的手还未触及到颜苒,就被横空冒出的匕首划了一刀,鲜血喷洒的到处都是。
颜苒吓了一跳,摸着自己脸上尚带温热的液体,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鲜红的颜色跟当初她淌了满地血时一模一样。
神志像是没了拉扯的线倏然回到那个漆黑空洞的别墅,她脸色苍白的呆愣在原地,世界像是在上演着一出哑剧。
“颜苒,你没事吧?”
林月从兜里拿出纸巾替她擦拭掉脸上的血渍。
“我没事。”
她恍惚的看向四周,那几个寻衅滋事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拖拽走,除了地上尚未收拾的狼藉,之前的意外好似从未发生。
“那些人呢?”
安巧巧的大胸抖的颜苒有些眼花,她不停的深呼吸,“我的妈啊,吓死我了……那个拔刀相助的人比找事的人还恐怖,我亲眼看见那人的手指头被切的就连着一层肉皮。”
“呕……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恶心。”
林月:“下手那么狠,估计早有仇怨,到是刚巧救了我们。”
颜苒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们是换个地方继续,还是离开?”
安巧巧忙不迭的摆手,“我不行了,我现在看着那些肉都有种上面撒了鲜血的感觉,什么也吃不下去。”
“那就走吧。”
“别想了,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林月看着颜苒有些恍惚的神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事情太突然有些懵而已。”
林月:“刚才拍的那些视频你准备删除还是交给警察处理。”
“删了吧,那些人的下场比之拘留也不遑多让,别到时候因为咱们插手再将帮了我们的人查出来。”
“我怎么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无知的人最幸福。”
安巧巧朝天翻个白眼,懒得接她又损自己的话。
“苒苒,小心!”恍恍惚惚的走了一段路,颜苒被骤然亮起的大灯刺激的眯起眼睛。
“喂,你怎么回事,碰瓷还是找死!”差点撞上来的司机吓得猛地踩了急刹,心有余悸的摸着额头,打开车窗骂了一句。
“苒苒,你到底怎么了?”
经此一事,颜苒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终于转回来,故作无事的笑笑,“看来我刚才真的被吓到了,这会才回魂,本来想借着吃饭把我辞职的消息说给你们听,希望现在说还不晚。”
“你要辞职,为什么?”
“工资太低,没法养活自己。”
林月:“那你想过之后自己要做什么吗?”
“想办法自己开个私人定制的服装店吧,刚步入社会的时候觉得到处都是潜规则,不想让自己的设计给别人做嫁衣,最后反而阴差阳错的进了个跟专业完全不对口的公司,现在才觉得当初想法幼稚,哪个学设计的最初就能被人称为设计师,既然不想受制于人,那自然要自己当老板。”
林月轻咳了一声,“我觉得你想的挺美的。”
颜苒耷拉着肩膀,“……好吧,身无分文的人有这么大的宏图大志确实有些痴人说梦,但俗话说梦想总是要有的,也许就遇上伯乐了呢。”
安巧巧腻歪的靠在她肩膀上,压得颜苒身子向下矮了几公分,“亲爱的,虽然你有自己的梦想要实现,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你离开。”
“明天递交辞呈,一个月后才能离职领取工资。”
“实在混不下去了再来投奔我们。”
颜苒坚定的摇头,“不回去,没脸。”
林月耸耸肩不置可否,挥手拦了辆出租车,“我和巧巧顺路就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歇着,别在街上游荡,省得被人劫色。”
“嗯,拜拜。”
目送出租车汇入车流,颜苒晃了晃酸疼的脖颈,转身去找附近的地铁口,口袋里寥寥几张纸币,让她连拦出租车的勇气都没有。
某个阴暗的拐角处,男子那双幽深的湛蓝色眼眸在霓虹灯下闪烁着美丽的幽光,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碎响,他不耐烦的挥手,“别打死就行。”
“是。”
地上拖拽重物的摩擦声在荒僻的巷子里渐行渐远,唯有天上那轮孤寂的明月见证这场无人窥视的流血事件。
他不舍得冒犯分毫的珍宝怎会容许旁人触及。
颜苒摸着有些发凉的心口,惊疑不定的看向身后,街上行人匆匆,看不出有人在死死的注视她,只是如影随形被跟踪的感觉挥之不去,她很是烦躁的暗骂一声,“真是被那几滴血勾起了所有的恐惧。”
安格斯乔尔靠在路边的灯柱上,手里拿着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见颜苒疑惑的看了一圈没查出异常继续往前走时,他才转过身继续痴汉般的跟踪行径。
兜里的手机蓦然震动起来,铃声是一道悦耳的女声,大概是他刻意只截取了一个人的声音,话语间的意思丝毫不连贯,但熟悉的温柔音色让他满是阴霾的侧脸晴朗如初,“查到那人的住处了?”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那张仿佛被神亲吻过的容颜露出几分邪肆的阴狠,“继续找,若是一直找不到你们也不用再回来。”
说话间他目光依旧停驻在颜苒身上,眼看她走进一条行人稀少的街道,安格斯乔尔慨叹一句,“终于有机会了。”
颜苒稍稍拉紧脖子上的围巾,脚下的步子迈的又快又急,走过这条街,前面右拐就是地铁口。
下一瞬腰上袭来一只手,她失措的回身,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眸子,而后便是无边无际的蓝色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