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老远就看见姜樊了。
他站在门前挂的灯笼下面,裹着厚厚的大氅,头上和肩上都落了雪,远远看去象个石墩子一样。
看见莫辰的身影,姜樊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来。
“大师兄。”看着被他背着的晓冬,姜樊脚下一绊:“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莫辰知道他误会了,低声解释:“不要紧,是睡着了。”
刚背上的时候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但晓冬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焦虑不安,被莫辰背着,心里特别安生踏实,走了没多远他就睡着了。
姜樊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让小师弟睡吧,想必从昨天到现在他心里都难受着呢。”能踏实睡一觉也好。
“你怎么到门外来了?出了事?”
姜樊摇头:“没事。就是……师父和纪真人出去了,师兄你带着小师弟也出去了,连师姐和翟师弟也出去了,我在屋里待着也不踏实,就到门外头来迎一迎。”
“玲珑他们也出去了?他们去哪儿了?”
姜樊苦着脸:“我也不知道啊。师父不在,师兄你也不在,她就是最大的,我哪里拦得住她。就是翟师弟也劝不了,所以跟着一起去了。”
老实说,有翟文晖跟着倒还能让人放心点儿,毕竟翟文晖稳重,比玲珑强多了。玲珑遇事儿总冲动,做什么事儿之前不会先想后果,有翟文晖把把舵,也省得她惹祸。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让人不放心。
莫辰把晓冬送回屋去,李复林和纪筝还没有回来,晚饭烧好了也没有人有心思吃,姜樊平时饭量挺大,这会儿也只吃了一张饼,喝了一碗汤。其他人也吃的很少。
外头天早就黑透了,只听着风声越来越紧,吹得人心里直发慌。
“怎么还没回来……”姜樊在屋里坐不住,还想到门口去等着,还是莫辰把他拦下来了。
“外头那么冷,你就安生待在屋里吧。今天你同其他人说过什么?对了,于师弟的后事,师父有什么交待?”
姜樊坐下来灌了两口茶,定定神才说:“师父说,想把于师弟带回回流山安葬。”
这是理所应当的。这里虽然是师父的老宅,可是从师父这么些年提都不提就能看出来,师父已经不把这儿当老家了。这回如果不是因为要离开回流山要找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又有宋城主要卸任这件事,师父也不会带他们到这儿来。
来是来了,说的还是暂住,只看师父都没心思打理这宅子,只让他们收拾出一小块地方够住下就知道,他们不会在这儿久住下去,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他们总要离开这里的。于师弟如果安葬在这里,将来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他孤零零的埋在这里,显然不妥。
“今天没顾上,明天我就去置办棺椁,先将于师弟入殓了……现在天气冷,暂时在后院多停放些日子也成……”
但是终究不能久放,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也不好千里迢迢的带着棺材赶路。如果师父一定要带于师弟回去,将尸身火化了带回去安葬也一样。
“嗯,你回头带人把于师弟的东西收拾一下。”
莫辰话里的意思姜樊明白,于师弟就这么没了,总得让他齐齐整整体体面面的走,入殓的时候得给他换身好衣裳装裹,他平时有什么喜欢的舍不得的东西,也给他一并带着。
有句话莫辰不说,姜樊也想得到。
于师弟被人所害,死不瞑目。不管是一年,两年,他们一定要报这个仇,才能告慰他在天之灵。
“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儿……”姜樊还是放心不下:“纪真人这个脾气啊,够师父操心的。”
还有玲珑师姐,也让人放心不下。
难道是回流山风水不好?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暴躁,阴盛阳衰啊这是。
晓冬睡的迷迷糊糊的,能听见隐隐约约的人声。
师兄的声音?
即使人没清醒,他也绝不会错认这个。
“……要不我出去找找?”
找谁?
晓冬觉得自己象是沉在水底,动弹不了,水面的光亮离他那么远。
好一会儿他才费力的睁开了眼睛,身上各处都酸乏的厉害。
屋里点着灯,晓冬翻身坐了起来,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辰。
“醒了?”
莫辰走过来,掀开帐子,递了一盏温水给他。
晓冬捧着水盏小口小口的把水喝完。
“还要吗?”
晓冬摇了摇头:“现在什么时候了?”
“快到戌时了。”
晓冬还记得的是他被大师兄背着……背着背着他就没意识了。从那会儿直睡到现在?那这一觉睡的可够沉的,连怎么回来的,怎么睡到了床上都一点儿没印象。
“饿吗?”
晓冬摸摸肚子,他一点儿都没觉得饿。
“师兄你刚才在说什么话?要找谁?”
“我们吵着你了?”
话话功夫姜樊从外头进来,端了一大碗热腾腾的肉汤,还有两个在炉边烘得热乎乎的面饼子:“来来,你晚上没吃饭,睡到这会儿肯定饿了。”
晓冬其实不怎么饿,但是不好拂了姜师兄的好意,赶紧下床穿鞋,把托盘接过来,坐在一边的小桌上吃这顿延迟了的晚饭。
汤很烫,喝一口,脖子后面的汗都闷出来了。
姜樊看他吃的香,还是没忘了刚才的担忧:“大师兄,我出去找找吧。”
莫辰摇头:“再等等。”
晓冬咬着饼子含糊不清的问:“找谁?”
当然不是去找师父。以师父的阅历修为,还有纪真人在旁边,根本用不着他们担心。
可玲珑和翟文晖两人怎么还没回来?
这可已经不早了,就算玲珑师姐没分寸,翟文晖可是个沉得住气的,他能不知道早晚?他也肯定知道,迟迟不归会让其他人担心。
瞅着外头风越刮越紧,姜樊这心里也是越来越不踏实。
早知道这样,白天就算挨玲珑的揍,也不该放她出门才是。
莫辰示意姜樊出来说话。
“你能去哪里找?北府城这么大的地方,天又这么黑。”莫辰心里也不是不担心,但他也知道,真要找人,把他们现在的人手撒出去也远远不够,更不要说连姜樊在内,其他人的功夫还不如玲珑呢。让他们在夜里出去找人?真有事他们连自己都照应不了。
“再等等,我等下将阵法再调一调。”
如果再过个把时辰还没消息,莫辰就自己去找。
北府城天黑得早,若是在回流山,这时候其实不算晚。现在没有回来,可能是因为什么事情暂时耽搁了,并不一定就是出了事。
只是莫辰担心自己出去了,剩下一帮师弟他也放心不下。万一再有点什么事,只靠姜樊是应付不来的。这宅子周围的阵法能防住一般人,但是象陈敬之这样曾经在回流山上学艺的人,防他不住。
大师兄这么说了,姜樊也只能先应下。
他可真不喜欢北府城这鬼地方,冷得厉害,人和人之间互相提防着,而且到这里才多久,就没了于师弟。
什么时候他们能回去呢?
晓冬没有心思吃饭,悄悄伸长耳朵听师兄说话。
他还是没听清,就只听到了找人这么含糊不清的两个字。
到底要找谁?
现在他就象惊弓之鸟一样,有点风吹草动就忐忑不安。
不,他怕的不是陈敬之再找上他要他的命。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形,晓冬不觉得害怕,他只是为自己当时的无能羞愧,更多的是愤恨。
他觉得自己没有做过对不起这位陈师兄的事,可对方欺骗他在先,之后就想要他的命。
更过分的是,他杀了无辜卷进这件事的于师兄。
晓冬怕的是身边再有人因此事而受伤。
汤他没喝下多少,这天气里凉得快,油都在碗边凝起来了。饼子也显得那么生硬,硌的嗓子疼。
晓冬把碗收拾了回来,姜樊已经走了,莫辰则刚把什么东西收进袖子里头。
“大师兄。”
莫辰应了一声:“把你最近练功的心得说说。”
晓冬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这么硬堵回去了。
大师兄故意的。
可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晓冬还是要乖乖听话,背了一段心法功诀,又说了自己最近的心得。
莫辰一心二用,一面听着晓冬说话,一面在纸上用金砂墨绘出阵图来。
他虽然不能自己从无到有布下一个阵法,但是从原来有的阵图上做一点小变动还是能办到的。
一笔画到中间,莫辰忽然抬起头来。
他听到了风雪中传来的异样的响动。
可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晓冬还是要乖乖听话,背了一段心法功诀,又说了自己最近的心得。
莫辰一心二用,一面听着晓冬说话,一面在纸上用金砂墨绘出阵图来。
他虽然不能自己从无到有布下一个阵法,但是从原来有的阵图上做一点小变动还是能办到的。
一笔画到中间,莫辰忽然抬起头来。
他听到了风雪中传来的异样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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