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忍不住笑道:‘等过了这段时间也就好了。’她假装听不出水彦寻话里的抱怨。
“夫人什么时候爱上做媒了?”水彦寻问道。
“并非我爱做媒,不过是大家知道我这里有消息,难免会向我打听一二,且成人因缘总是一件好事,人家既然问到了我这里,我又知道,帮他们一把又何妨呢?”探春笑道。
水彦寻深深叹一口气,无奈道:‘只是夫人这也太尽心了些,咱们自家的事情还多着呢,夫人倒是对别人的事更加关心呢。’
探春笑着辩解:‘自然是咱家的事情优先。且我这不也是为了帮王爷跟那些人的后院建立好关系么?’
水彦寻有些好笑地问道:‘哦?夫人原来还有这样的打算,我竟不知道,那夫人不妨说说,可有什么成果?’
他这样一问,探春发现还真是没有什么成果。
只是她还是为自己辩解到:‘这关系是一步一步建立的,刚开始自然不能就等着人家的回报不是,但关系建起来了,等以后咱们真有事找到人家的时候,总不能不理我们是把?’
“夫人若是只是为了替我拉拢关系,大可不必如此,此事费心劳神,且并无多大成效,想必夫人也发现了。”水彦寻笑道。
探春点头,其实她也并非是热衷与管这些事,她开始的打算不过是自己送些消息给他们,那等到自己想要消息的时候也可以从他们那里打探,所谓互换而已,但谁知道他们硬是把探春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不仅是打探那些举子的信息,甚至还有人托探春帮忙去试探他们的态度,真是把探春当作媒婆了,这自然不是她想看到的,所以很快再有人问探春的时候她便推说自己不知道了,实在推脱不过去的,探春就干脆装病不去赴宴,这装病的招数真是无往不利,所以探春在京城交际圈的热闹终于消停了下去,水彦寻看着又在府中待着的探春很是高兴。
只是探春还没有清净几日,一个消息就把她给惊吓到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环儿不过刚刚十四岁,竟然就已经有人来商量婚事了,来的人还是贾环的恩师钱老大人的人。
探春几乎是没有推拒的余地,但是根本不知道贾环是什么意思,所以只好给了他们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些人也都是精明人,看得出来探春的为难,自然不会在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非得逼着人家表态。
说起来他们之所以找到探春这里也是没有办法的,贾环已经搬出府来住了,按说即便是庶子搬出府,婚事也应该找贾政商量,毕竟他的父亲还在,但是为难就为难在贾政奔赴杭州上任了,那贾府里剩下的就是贾老太太和王夫人,本来是要找他们商量的,但是最后钱老夫人亲自发话,叫他们直接来找探春,探春也不知道这个精明的老太太为何会如此信任自己,总之这件事又落到了自己身上。
钱家是贾环的恩师,且是真正的书香门第,钱老大人两个儿子也都是在尚书房之中教书的,这次要跟贾环说亲的是二儿子的一个庶女,虽说是庶女,但是他们这些人家,规矩在那里的,庶女不见得会受苛待,且要是像贾府这样孙女不论嫡庶都由老太太亲自教导的,规矩什么的就更不必说了。
只是探春去过钱府几趟,却并没有见到过这位姑娘,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受宠所以没有在老太太跟前,但是贾环与钱老大人关系极好,若是姑娘在家中是不受宠的,应该也不会说给贾环。
但是现在猜的再多都没有用,主要还是先问问贾环的意思,他不见得直接说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但是基本的态度还是会有的,具体的操作就看他这个所谓的基本态度是怎样了。
所以探春当晚就把贾环叫到了王府,也没有避讳,就把今日钱府派人来说亲的事说了,只是贾环并不意外,他听探春说完之后才点头说道:‘这件事老师已经跟我说起过了,但是我自觉年纪尚小,不该如此早成婚,所以说再等两年。’
探春点头:‘话是如此说没错,但你总的给人家个态度,两年之后你是不是就愿意娶人家姑娘了,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贾环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并没有见过这位姑娘,但是既然是老师的孙女,想来没有什么不好,所谓娶妻娶贤,我觉得这门婚事挺合理的,既然老师那边已经派人来说了,姐姐就替我答应了吧。’
探春想了想,没有直接答应:‘环儿,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但也有些难过,娶妻娶贤不假,但若是两个人看不顺眼,那就算是再贤惠也并没有什么用。’宝玉和轻茗不就是一个最现成的例子吗。
贾环第一次听到还有这种说法,其实老师很早就已经透露出想要把孙女许配给自己的打算,贾环没有拒绝过,听的多了,他会不停地暗示自己,这人是老师的孙女,肯定是很好的,自己没有道理不答应这门婚事,但是对比一下几个姐姐的婚事,他总觉得自己的这门婚事有些不对劲,但是一直也没有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直到今日听到探春如此说,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妻子不仅仅是贤惠就好的,或者贤惠也并非是必须的,还是要两人相处的舒服才好。
“只是这门婚事是老师主动提的,又是说的自家的孙女,我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贾环为难到。他其实对于自己未来的夫人并没有太多的幻想,他现在刚入朝不到一年的时间,从开始跟在皇上身边,到后来在翰林院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又调去了礼部,现在还在工部,一年不到的时间,职位换了不下五个,且都么有什么正式的称谓,他心中很明白,自己要走的路跟别人肯定是不同的,但是具体会走什么样的一条路,这就要看皇上的心思了,他从小耳濡目染,听探春的教诲,做官最忌讳的就是胡乱猜测皇上的心思,所以他从来也不猜,也不问,皇上叫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皇上又跟他说你换个地方吧,他便再换一个地方。
所以他的夫人可以不够貌美,但是一定不能不够聪慧。
而老师的孙女,贾环在心中暗暗估量,聪慧的几率会大一些吧。
探春也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若是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看过那个姑娘,真的不合适,那才是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候。
不过为了贾环的以后,探春也少不得硬着头皮去了一趟钱府,她这次来一进钱老太太的屋子便看到下面一溜地站了三个姑娘,探春心知这是知道自己是过来看看的,所以把姑娘们都叫出来了。
探春在走过他们的时候扫了一眼,这三位姑娘容貌倒不见得有多惊艳,只是各个站在那里就是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等到给自己行礼的时候,规矩也是半点儿不错,探春心知这是钱府的规矩交的好,她本来从手上褪下来了两个镯子一个姑娘给了一个,等到最后一个姑娘行礼的时候,钱老太太笑道:‘这是我二儿子的丫头,季彤,还不快见过王妃。’
探春的手顿了一下,知道这个就是给贾环说的那一个了,只是没想到说给贾环的竟然是看着最小的那一个。
探春笑道:‘老太太教的真好,这一个个的,真是看着都高兴。’说着从头上抽了一根钗子下来顺手就戴在了她的头上。
钱老夫人看着探春的行为笑了笑。
探春也心照不宣。这姑娘看着也是一团孩子气,探春想不明白为何把她许给贾环,明明前面两个更合适,后来她才知道钱府有跟自己的姑舅联姻的习惯,所以那两位姑娘都已经定给自己的舅舅家和姑姑家了,只有这个小的,因为是庶出的,所以并没有舅舅家可定,才到现在还没有订婚的。
虽说是一团孩子气,但看着还是冰雪可爱,温温柔柔的很是规矩,探春看着虽然喜欢,但是心中也有些嘀咕,这孩子对贾环来说是不是太小了些,贾环本就年少入朝,想来应该是有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才能镇得住场子,这个瞧着虽然喜欢,但是年纪太小,等她长大还要许多年呢。
只是探春心中如此想,却并没有驳老太太的面子,很是夸了几个女孩儿几句,尤其是那个小的,探春表现的很是喜欢。
钱老太太看着也高兴,虽说这丫头是庶出的,但是也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她的母亲还是自己身边出去的丫头,所以老太太也格外疼她一些,且她生的跟她的母亲一样的相貌和性子,温和不争,这让老太太很喜欢,钱府因为有姑舅联姻的习惯,所以孩子们大多订婚早,十岁左右便已经说定了婚事,只这个孩子,因为是庶出,而自己又只有一个女儿,所以长到十二岁了还没有订婚,还好的是老爷一早说了,有个自己的学生看着倒是与她相配,钱老太太听说过贾环,也知道南安王妃是贾环的亲姐姐,但是因为跟贾府并无往来,所以并不认识探春,就算是跟王府的太妃有往来,自己年纪大了,是不出门的,而太妃之前也从未带探春来拜访过她,所以等到云兮周岁之后,探春回拜的时候,她才第一次见到探春。
说实话,老太太对探春的印象倒是很一般,她在府里养尊处优,久居高位,便有些瞧不上一般人的习惯,能让她喜欢都是听话的,而探春一看就不是多听话的人,所以老太太不大喜欢她。
但是后来探春也过几趟,规矩倒还都不错,老太太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正好老爷提出要与贾环订婚的事,因贾环年纪也不小,就怕自己这边说完了,就要被别家抢先一步,钱老太太想了想也就派人去找探春了,今日探春的表现让她觉得这件事应该是没有任何悬念了,却不知道其实探春在心中打鼓,经过观察,她发现这姑娘,不仅是这一个,包括另外两个姑娘,规矩是规矩,但是未免也太规矩了些,话不敢多说一句,连动作都不敢乱动,一切是看钱老太太眼色行事的,这让探春心中有些不确定了,这样的女子嫁入同样的书香门第相夫教子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是跟着贾环到时候到处跑,一应人情打点都交给她,她能不能挑的起来,这很让人怀疑,所以她虽然一直表现的对几位姑娘很是喜欢,等回到王府之后却把自己的担忧跟水彦寻说了。
水彦寻听了也皱眉,探春既然都如此觉得,想必不是十分合适。虽然他并没有见过,但他就是无条件地相信探春说的话。
但是说完之后探春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说我觉得不见得合适,但毕竟是环儿恩师的孙女,人家又主动提出来,我怎么好拒绝?也说不定等这姑娘长大几年也就好了?”探春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
水彦寻却摇头:‘夫人还是不要抱这样的幻想,免得到时候后悔,想必是钱府家教如此,很难改了,想想夫人你,可是等长大了才变得胆子大的么?我可是在你六岁的时候就在外面的酒楼偶遇你了。’偶遇两个字被水彦寻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探春只假装忽略了他后面的话,皱眉:‘那王爷你说,怎么给他们答复?’
“叫我说,夫人你今日做的就不对,既然已经发现人不合适了,就不该当着钱府老太太的面儿还送人家什么钗子,你这样摆明了是叫人家误会你答应了这门婚事,这个时候再说不合适,恐怕真的会叫人家恼羞成怒。”水彦寻毫不客气地指出探春的失误。
探春低头,她也知道自己今日所作所为不合适了,但是那毕竟是环儿的恩师家,她当时想的也简单,就算是不答应这门婚事,也不能叫人家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她如此殷勤,不过是为了照顾他们的面子而已,没想到却是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