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蝉连忙答应着端了一杯温水捧到探春面前,探春手上无力,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便摇头示意她把水端走。
侍书连忙扶着探春躺下:‘姑娘,觉得身上可还好?’
探春摇头:‘我无事。不过,恐怕我又要睡了。’说着她苦笑,自己如今真的是无所事事了,每日除了睡便是睡,开始还能吃点儿东西,现在连东西也吃不了了。
侍书看着心疼:‘姑娘睡吧,我等姑娘睡了去老太太那里一趟。’
探春疲惫地点头。
还好有侍书在,不然探春这一病,真的是要与外部隔绝了。也还好在自己生病之前,该做的事都做的差不多了,不然探春连生病也生不安心,有时候探春想这也是上天对她的厚待了吧。
水彦寻看过探春便已经去了贾母那里说了自己之后会带大夫过来,贾母听了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个时候还是孙女的命最重要。
另外他很是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论如何,探春都会是他南安王府的王妃,这个位置是给她留着的,他这样说不过是敲打那些打探春主意的人,自己是她的靠山,这个时候找探春的麻烦,自己绝不会袖手旁观。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贾母很是高兴,难得他如此重情义,即便是探春走了,贾府的这个靠山也是定了。
水彦寻出府之后便急忙赶到了军营之中,那些排的上名号的军医他都是有印象的,毕竟战场刀剑无眼,他不怕死,但是也不想平白无故地死掉,所以对几位大夫的能力是有了解的。
如今也顾不得仔细考察了,水彦寻直接带走了所有的军医,一起去给探春看病。
可惜的是几位军医会诊之后得出的结论与御医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说风寒所致,至于为何这么久了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迹象,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又加上探春身份特殊,他们也不敢乱给开药,最后给出的药方竟然与御医们给出的大致无差。
水彦寻看了生气,却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军医是军队的根本。
只好再去外面找大夫,之前赵风找的几位大夫也已经被水彦寻送到府中诊断过了,依然没有什么结论。
他本来觉得探春的病不算重的,但这样日子一天天地拖下去,她眼见着消瘦下去,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水彦寻如今是心烦意乱,焦头烂额,等了这么久他以为马上就要见到探春,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竟然病重,难道是故意给自己的惩罚?
如今几乎每日都有几个大夫来给探春会诊,探春清醒的时间也就够支撑着让他们诊完脉,之后便是昏睡不醒,有的时候侍书看着沉睡的探春会忽然害怕,姑娘不会就这么去了吧,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伸手去感受她的鼻息,每次感受到微弱但温暖的鼻息喷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侍书才长长地舒一口气。
但是这样的日子一旦习惯了,对探春来说,倒也没有什么不可忍受的。
她虽然病重却并没有身体上的痛苦折磨,只是昏睡而已,有的时候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就是要这样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然后,终于有一天,再也不会清醒过来。
上次得了水彦寻的承诺,探春更不害怕死亡了,连贾环都安排好了,至于惜春,她相信她的那些姐妹将来绝不会对她不管不问。
她现在只是看着总是皱着眉的水彦寻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他一直对自己很好,如今又为自己的病奔波,若是自己就这么去了,又霸占着他王妃的位置,想想便觉得对他很是不公平。
探春有时候会想自己这样的待遇大概连皇上也是比不上的,整个京城里但凡有名字的大夫都给自己诊过脉,从宝钗到迎春,接二连三地送大夫进府来替她看病,这样的待遇谁能比的了?
这日水彦寻好容易在城郊找到的一个据说很是厉害的大夫又一次对着他摇头之后,水彦寻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了,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进展,照这样下去,探春只怕最后饿也会饿死。
带着大夫出去之后他径直去了酒楼,让人把赵风也找过来,赵风到的时候他已经喝了整整一坛酒,水彦寻向来自制,又是在军中,从来不会多喝酒,一坛酒下去已经有些醉了,看到赵风进来不过抬了一下头又要去倒酒。
赵风连忙过去接下他手中的酒替他倒满,又自己拿了一个碗满上。
水彦寻什么也没有说便把一碗酒倒了下去。
赵风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同样把自己面前的一碗酒灌了下去。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自己与探春是好友,也是知己,如今看着她这样自己无能为力已经是难以忍受,何况水彦寻是她的未婚夫,而且自己是知道水彦寻对探春的喜欢的。
于是他们两个就这样一人一碗地直到喝到真的趴倒在桌子上才停住。
喝过了酒,水彦寻也不能就这么堕落下去,探春的病还等着他去找人医治。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忍受着宿醉的头疼再次出门去拜访之前听到过的一个大夫,开始的时候,他满怀希望而去,载着失望归来,如今失望多了,希望也就少了,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那一点希望的火光。
万一,万一,这个大夫就可以治好探春呢,他不能不给自己这样的念想。
赵风自然也没有闲着,但是在他正要出门寻找大夫的时候,之前他找过的那个道士上门来了。
上次赵风不过给了他几十两银子,他便帮着赵风骗冯家娶了迎春,在赵风的心里,他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之人,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功夫与他寒暄:‘对不住,我如今有急事,道长就请自便吧。’
但是那位道士却丝毫没有让开的道理,反而拉着赵风回到屋里。
赵风一看便急了眼:‘我当真是有急事,道长不要在拉扯了。’
那位道士看着赵风忽然笑道:‘赵公子,多日不见,脾气见长。’
赵风没空跟他废话,转身便要走。
‘“赵公子这么着急是要找大夫吧?”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却成功地让赵风止住了要迈出去的步子。不过,自己和水彦寻这些日子在城里大张旗鼓地找大夫,他知道也不算稀奇。
“赵公子大可不必如此着急。”他接着说道:“因为,不管找多少大夫都治不了你的主子的病。”
赵风猛然回身过来拉住他道:‘不知道长是高人,刚刚多有得罪,求道长指点一二,赵风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他不紧不慢地笑道。却不肯开口再说话。
赵风心急如焚,听了他的话赵风便知道他一定是有办法治好探春的,只是不知道他求的是什么。
“道长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还请道长救救主子。”赵风诚恳地说道。
道士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去,这次赵风没有再阻拦,而是乖乖地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屋里。
“赵公子,人命皆有定数。你可听说过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句话?”
赵风皱眉,探春是聪慧了些,但是她这些聪慧从来都是用到帮助自己姐妹和别人身上,并没有害过任何人,为何会有这样的结局。
不过他还是老实答道:‘听说过,只是我家主子虽聪慧,却是洒脱之人,不会为情所困。’
情深不寿,放在探春身上就更不可理喻了。
道士摇头:“情深不寿可不仅仅是指男女之情。你这位主子重情,情感太重,又思虑过多,焉有不病之理?”
他信誓旦旦地瞎掰,反正这些赵风也是知道的,最是符合探春的性子不过。
但是探春的病却并非因此而来,她身份特殊,他不愿泄露给赵风,又要让他信任自己,只好瞎扯出这些话来。
果然赵风听了若有所思,这位道士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探春的洒脱不过是对金钱和自己,一旦遇到与自己的姐妹有关的事,便是另一种态度了。
难道说这位道长真的有推天策命的本事,只是若是真有本事,为何会为了自己几十两银子就去骗冯府?
他心中还有这样的疑问便忍不住问了出来,毕竟给探春看病,不得不谨慎。
道士听了他的疑问大笑道:‘那件事我也并没有欺骗过冯府啊,他们的儿子确确实实要配那样一位姑娘才能遇难成祥,以后都顺顺遂遂的。’
赵风听了有点儿发蒙:‘这么说,道长并不是因为我,’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明显人家不是因为自己几十两银子而去说的那句话。
他当时还鄙夷过他,看起来一副得道之人的模样,没想到也是爱财之人。
如今事情明白,赵风连忙道歉:‘我有眼不识泰山,对道长多有得罪,还望道长不要怪罪,请道长大发慈悲,救救我们主子。’
道长笑道:“好说。赵公子既然信得过我,便带我去贾府吧。”
他这句话一出,赵风又是一惊。
知道他的主子是探春的可不多。
不过他连探春的性子都算的这么准了,知道她是谁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不过,他的身份是不可出入贾府的,还是要等水彦寻回来。
于是他带着歉意地说道:‘劳烦道长在这些歇息片刻,我这就去请人带道长进去。’
他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安排,一早便端坐在桌边闭目养神了。
赵风只好连忙派人出去找水彦寻。
还好的是水彦寻今日因为并没有找到那位大夫,早早地便回了城里。
刚到城里便被赵风的人带了过来。
赵风把道士与自己的对话大致跟他说了一遍,又接着说道:‘依我看,这位道长是有真本事的,如今,不妨一试。’
水彦寻点头,不试也没有办法了,大夫都找遍了,却没有什么进展,今日即便赵风不说,他也打算去拜访那些僧人,道士了。
如今既然有一个现成的在这里,又是得到赵风信任的,不妨就先让他试一试。
于是他与道士见过礼之后便要带他去贾府。
道士对他的称呼也很有意思:“哦,原来这位就是赵公子主子的未婚夫。”
对于这样的称呼,水彦寻表示有些奇怪,不过他如今没有心思多想,既然他搞了这么多的关子,就期待他有些真本事,能把探春看好吧。
一路上道士都在闭目养神,明显是不想与水彦寻多说什么。
水彦寻本来心中是有疑问的,而且对这种人,他向来不是十分信任,本来还想在路上试试他的深浅,如今也只好作罢。
到了贾府水彦寻自然是先带着他去拜见了贾母,贾母对于水彦寻带一个道士来给探春看病倒是没有说什么。
探春的病如今是走投无路了,就是贾母自己也会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命数在其中作祟,水彦寻带道士来给她看看也好。
所以如往常一样,贾母派了人带他们去探春那里。
到的时候探春还在昏睡之中,她如今清醒的时候实在有限,连支撑着诊完脉都难了,有时候大夫正在诊脉,她在里面已经睡着了。
水彦寻悄悄地过去看看她,忍不住心疼,如今的她小小地缩在自己的被子中,似乎就打算这么一直睡下去。
这些日子水彦寻不是没想过探春可能真的会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他,但是每次想到这个他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只好灌自己酒,强迫自己不能清醒,不清醒就不会想到以后没有她自己多难过。
侍书看着在床边立着的水彦寻也是忍不住眼睛一酸,这些日子姑娘睡的时候多,很多次王爷过来她都并不知道,但自己却是看在眼里的,王爷对姑娘是情深义重,若是姑娘能好起来嫁进王府多好啊,可惜现在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了。
探春睡着的时候别人是叫不醒的,只能等她自己醒过来。
所以水彦寻只好请道长在外面等候。
但是他却说道:‘王爷不必担心,我有办法叫醒她。只是,屋子里除她和我之外,不能再有第二个人在场。’
侍书连忙说道:‘这怎么使得?’把躺在床上的姑娘和一个外男留在一起肯定不妥,即便是道士也不可。
但是水彦寻思考了一下便说道:‘如今,就有劳道长了。’探春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道长看着他笑了笑道:‘王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