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杨元庆天不亮便起『床』练刀了,在寒冷的季节里,这种早起无疑是对意志的一种巨大考验,但对于他,冬天才是他最适应的季节,从小在冰河内的训练使他耐寒能力要远远高于平常人。
不过今天杨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练刀一个时辰,他有心事,只练刀一刻钟,他便将刀丢掉了。
他快步走进了另一座小院,这出尘住的小院,天还没有亮,夜『色』依然笼罩着小院,院子里非常安静,隐隐可以听见出尘从房间内传来的咳嗽声,杨元庆放轻了脚步,心也跟着揪紧了。
一个练武者不容易生病,可一旦生病,便是一件大事,尽管杨元庆一直很担心她能否适应大利城的严寒?如果换成后世的标准,就是零下三十度的寒冷,但他依旧抱有一丝侥幸,她是练武者,或许抵抗力要比常人强。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前晚『露』营时有点受凉感冒,但到了昨晚,出尘的感冒竟变成了肺炎,长期在南方衡山生活的她还是无法适应大利城的严寒。
杨元庆也感受到了,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任何一年都要冷。
“元庆,是你吗?”
尽管杨元庆的脚步很低,还是被出尘听见了。
“是我,我来看看你。”
“你进来吧!”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令人心都揪紧。
杨元庆推『门』走进房间,房间里点着火盆,炭火快要熄灭了,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房间里寒意森森,这是新造的房子,房间里没有人气,空空『荡』『荡』,显得比较单薄。
出尘躺在『床』榻上,身子盖着厚厚的被褥,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眼睛里没有了神采,容颜显得有些憔悴,杨元庆坐在她『床』榻旁,握住了她的手,手柔软而削瘦。
她强颜笑道:“师傅说不要随意杀人,杀戮过多会生一场大病,被师傅说对了。”
“不是,和杀人无关,”
杨元庆歉疚地叹口气道:“是我不该带你来这里,这里太冷了,你不适应。”
“没有啊!你看绿茶不是好好的,她比我瘦小的多,却没事,我可没那么娇气。”
“她是延州人,延州也是很寒冷,她适应了,而你是南方人,这几年又一直生活在衡山,出尘,你和她不一样。”
“元庆哥哥,你叫我什么?”她有些撒娇地甩甩杨元庆的手。
“你不愿意我再叫你妞妞,那我就叫你出尘。”杨元庆『摸』『摸』她额头,感到入手滚烫。
“不行,我要去给你找医生,不能再耽误了。”
杨元庆站起身便向外走去,肺炎在后世不是什么大病,可这是隋朝,肺炎不及时治可是会夺人『性』命。
“元庆,你那练功的丹『药』给我吃一颗,或许身体能暖和一点。”
一句话提醒了杨元庆,他『摸』出一颗丹『药』,想了想,又掰开一半放入她口中,“你体质不合适这丹『药』,只有给你吃半颗,还是找医生开『药』方。”
杨元庆又给她房间里火盆的碳加满,便快步走出房间,却迎面遇到小丫鬟绿茶,她惊惶道:“公子,我睡过头,忘记给姑娘火盆加碳了。”
“我已经加过了,等会儿替她把窗子打开透透气,烧碳不通风会中毒的。”
“嗯!”绿茶答应一声,正要进去,杨元庆又叫住了她,“绿茶,大利城有医生吗?”
他记得以前没有,都是找军医,但军医看病很不细致,现在增加了很多店铺,说不定有『药』店了。
“有一家济世堂『药』房,离这里不远,在长安街上,往西走百步便能看见,里面的医生也是我们延州人,大家都叫他董神医。”
杨元庆点点头便快步离开后宅。
此时天还没有亮,大街上寒冷异常,让人感到仿佛骨头都要冻裂了,大街上没有一个人,连只狗也没有,远处隐隐听见有更夫的梆子声,杨元庆这才感到他确实需要买几个仆人了,家人生病,也可以让管家之类地去找找医生,而不用他这个堂堂的县令亲自跑去找医生,或者安排几个亲兵也行。
他转到长安街,快步走了一段路,果然看见一家『药』铺,挂一个‘『药』‘字旗幡,店铺大『门』上方有一个横匾:‘济世堂’三个字,刺史某某题字。
他走上前用力敲了几下『门』,『门』开了,从屋内一片光亮透出。
“你也是看病吗?”一个小『药』童问道。
杨元庆点点头,“我家有病人,很急!”
“可是我师傅刚刚去了徐判官家,他家也有急病,上『门』来请走师傅了!”
杨元庆一怔,‘徐判官家,’这是谁?大利城可没有什么判官。
杨元庆心中着急,一把将『药』童从店堂拉了出来,“小哥,我家有急病人,你带我去找你师傅,我会重重感谢你。”
说完,他『摸』出一把钱塞给小『药』童,小『药』童有点愣住,他当了一个月『药』童,还从来没有人塞钱给他,他心中迅速估计,至少是两吊钱,两吊钱可以在大利城买只羊了。
他心『花』怒发,答应一声,又回头给看『药』铺人说了一声,便带着杨元庆向西而去。
“小哥,徐判官是谁?”
“他是我们大利城的第一大户,两个月前迁来,听说在原州当过判官,大家都称他徐判官,公认是我们大利县第一望族。”
杨元庆有些哭笑不得,这『门』阀之风当真是无孔不入,昨天才和杜如晦说大利县不可能有名望之族,这一转眼就来一个。
徐判官家在原州街,大约走了一刻钟,『药』童指着远处一座宅子道:“到了,那里就是。”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估计是用来接医生的,这还是杨元庆在大利城看到的第一辆马车,这家人是有点派头。
『门』是朱漆大『门』,飘散着油漆味儿,这也是一座新造的府邸,杨元庆离开大利城也只有大半年,可变化却相当大,这和朝廷正式将大利城升级为县有关,整个内城扩大了两倍,修了很多大宅子,人口也在这半年来急剧增长,让他竟感到有点陌生。
『药』童上前敲了敲『门』,片刻,『门』开了,走出来一名中年男子,打扮像管家模样,他傲慢地看了一眼杨元庆,“你们找谁?”
“我找我师傅,他不是这里来看病了,我们这边还有一名急病人。”
原来也是来找董医生看病,居然找上『门』了,管家有些不高兴,对杨元庆冷冷道:“这里是徐府,找医生应该去『药』铺,你找错地方了。”
说完他要关『门』,杨元庆却一把按住『门』,“我知道你们也有病人,我会等一下,你最好不要那么无礼。”
杨元庆的语气有点硬了,那管家见对方身材高大,体格强壮,估计是大利城军户,他也不敢太过分,便开了『门』,“那好吧!你们进来等,不要大声说话。”
管家带杨元庆到了外堂,这里是寻常客人等候主人接见之处,摆了两张半旧的坐榻,房间也没有火盆,十分寒冷。
杨元庆也没有坐,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药』童却很急,不停探头向中院张望,这时隐隐约约听见中院那边传来声音。
“夫人,我那几『色』礼品准备好没有,我今天要去拜访杨将军,可不能耽误了。”
杨元庆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名望之士要来拜访自己,这倒有趣了,自己不就在他府上吗?
“老爷,已经准备好了,不过礼是不是太轻了一点,毕竟贵儿和平儿要进县衙,万一别人送的礼重,会不会.....”
“夫人,你就不懂了,这只是探路,如果他肯收礼,咱们再送第二次,没问题的,我心里有数。”
这时脚步声传来,一名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背手路过外堂,他看见了杨元庆,不由一愣,“你是谁?”
管家快步走上前连忙道:“老爷,他也是等董医生,说家里有急病,外面太冷了,我就让他进来等等。”
中年男子脸一沉,“当我这里是什么?菜园子吗?想进来就进来,告诉他,董医生没空,让他走!”
他一拂袖,转身走了,管家脸『色』尴尬,只得上前对杨元庆道:“你走吧!我家老爷不高兴了。”
杨元庆点点头,“那好吧!贵府的待客之道,我是领教了,请转告你家主人,杨县令今天是第一天正式上任,事情很多,他就不用去打扰了,告辞!”
杨元庆又拍拍『药』童的肩膀,“走吧!我们去『药』铺等你师傅。”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只听刚才那个徐判官道:“多谢董医生,只要我小妾之病好转,我会重重酬谢。”
“我尽力吧!等会儿去我『药』铺里捡『药』,我让『药』童帮你们煎好。”
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瘦高男子从偏『门』走出,旁边还有另一个『药』童背着『药』箱,医生一眼看见了外堂的『药』童,不由一愣,“你在这里做什么?”
“师傅,这位先生家里有急病人,想请你立刻过去。”
董医生看了一眼杨元庆,便点点头,“这位先生家在哪里?”
“就在县衙后面,董医生请随我来。”
“好吧!我跟你去。”
董医生跟着杨元庆快步在大『门』外走去,一边问:“家里病人是什么状况?”
“昨天路上受寒了,夜里咳嗽起来,头还发热,是个『女』子,南方人。”
“这可不能大意,天气太寒冷,南方人不习惯的,尤其是『女』人,必须立刻用『药』,否则加深转为肺痨就严重了,幸亏你及时来找我,我这就跟你去。”
董医生回头又道:“徐使君,府上的马车能否借用一下?”
走在后面的徐判官一脸不高兴,居然在他家里看病,当他家什么地方,他摇摇头道:“真是抱歉,马车我正好也要用。”
“那就算了。”
董医生知道他不肯借,便跟杨元庆出了府『门』,刚出府『门』,只见远处一匹战马疾奔而至,骑兵在马上向杨元庆一拱手,“禀报杨将军,薛延陀可汗已到城外,恳请拜见杨将军!”
后面的徐判官一下子呆住了,嘴张得老大,看了看杨元庆,半天也合不拢。
杨元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先让杨思恩将军去见他,我马上就来。”
“是!”
骑兵行一礼,调转马头而去,杨元庆又对董医生笑道:“麻烦董医生跟我来。”
董医生捋须笑道:“原来是杨县令,在下失敬了,我这就跟杨县令去。”
“那个....杨将军,你们不如坐我的马车吧!”徐判官满脸堆笑,腰已经躬成九十度。
“不用了,我走走无妨!”
杨元庆不理睬他,一摆手,“董医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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