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宫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前期查看路况,禁卫军清道,路人回避,安全防护等等,至少也要『花』费三五天时间,所以当杨元庆请求杨广微服出巡时,杨广一时有些犹豫了。
在他做晋王和当太子时,杨广也时常深入民间,了解民间疾苦,可当他登基为帝后,他还从未出宫一次。
杨广心中犹豫良久,他看了看杨元庆,慢慢笑了起来,“你要朕微服出宫,需要多少时间?”
“回禀陛下,最多两个时辰,但一定要绝密。”
杨广骨子里多多少少有一点诗人的『浪』漫气质,喜欢猎奇,再加上他登基时间并不久,还并不太在意宫中规矩,他犹豫了片刻后,他终于点头答应了,“好吧!朕答应你,现在就跟你出宫。”
他立刻命令道:“召宇文将军来见朕!”
片刻宇文成都快步走进御书房,他见杨元庆也在,顿时吓了一跳,以为是那天借兵的事情发了,他慌忙单膝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宇文将军,朕要秘密出宫一趟,你和元庆护卫朕吧!”
“陛下,这....有点大意了。”宇文成都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无妨,偶然为之,朕在宫中也闷得慌,你不要再说什么了。”
宇文成都看了一眼杨元庆,只得无可奈何答应了,“臣去调一辆马车。”
“记住了,不要给任何人说起,朕出宫之事,就我们三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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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出了朱雀『门』,马车宽大,杨元庆和宇文成都坐在前排,警惕地注视着两边的情形。
杨广坐在后排,他换了一件淡紫『色』的士子袍,头戴平巾,手执一柄『玉』如意,显得兴致盎然,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渴望能出宫走走,天天呆在御书房和后宫,生活单调,他也有点腻烦了。
“宇文将军,你觉得宇文述会在武举上受贿吗?”杨广并不介意杨元庆在场,很坦率地问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已经知道杨元庆举报宇文述利用武举受贿,他虽然是宇文述假子,但他对宇文述家族已经没有什么好感,当年他就是因为憎恶宇文化及,才钻头觅缝做了当时还是晋王的杨广的『侍』卫。
他也知道武举在圣上心中的重要,宇文述竟然敢在武举上做手脚,收取贿赂,只能说他是自作孽,这件事他绝不想『插』手,更不会偏向宇文述。
“回禀陛下,臣了解他一点点,他贪赂成『性』,可以说无孔不入,他认了三千假子,基本上都富豪人家,他从中收取的贿赂,已不可胜计,如果他有机会从武举上受贿,臣以为,他绝不会放过。”
“三千假子!”
杨广自言自语,他的注意力却到了宇文成都所说的三千假子上,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坐在前排的杨元庆也在留心杨广的言行,他忽然发现杨广对宇文述的三千假子,似乎比宇文述受贿还要更感兴趣。
“宇文将军,他这三千假子都在哪里?”
“回禀陛下,这三千假子持续了十几年,收人钱财,自然要替人办事,据臣所知,除了几百人在他身边外,其余都安『插』在军队中。”
杨广没有再说什么了,脸上明显有点不高兴,杨广也知道,鲜卑人收假子其实就是北魏家兵的延续,当年关陇贵族各大军阀手中都有数万家兵,这些家兵都放弃了原名,跟随主人姓,其实就是一种家奴。
像宇文述,他先祖本姓破野头,也是宇文氏的家奴出身,跟主人改姓宇文,随着时间流逝和他父亲宇文盛及他本人日益位高权重,他也不承认祖先家奴出身的卑贱地位,而攀附宇文皇族,自称宇文皇族一支。
开皇六年,先帝杨坚废除家兵陋制,命所有『门』阀的家兵都改回本姓,家兵制便渐渐消失,但旧习难改,关陇贵族中又兴盛起了认假子,少则几百,多则上千,蓄养为家丁,成为了从前家兵制的一种变形,只不过数量不多,也不像家兵那样用兵甲武装,杨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管这件事。
现在宇文成都突然提到宇文述认了三千假子,让杨广又想起了这件事,这也是他想破除的一个旧习,家家户户养了几千家兵,汇聚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数量,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让杨广为难的是,这些假子并不是收养在府中,很多都已经深入军队,控制住军权,这就是关陇贵族的根基,想动他们很难。
马车停靠在杨元庆的府『门』,杨元庆回府找到杨巍,得知他已经找到牵线人,便吩咐他几句,把一袋黄金『交』给他,又回到了马车。
“陛下,臣需要陛下起一个名字,随便取一个名字。”
杨广已经明白杨元庆的方案,他笑了笑便道:“那就姓隋吧!叫隋光阳。”
杨元庆又下车回府了,宇文成都低声对杨广道:“陛下,这样会不会太过于计谋了,并不能证明武动乾坤最新章节.宇文述大量受贿?”
杨广淡淡一笑道:“朕知道,朕会分辨得清楚,这只是一个特例还是真的大量受贿,其实朕只是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操』纵的?”
片刻,杨元庆又再次跑回来,后面跟着一辆马车,他的老管家丁禄和丁禄侄子坐在马车中,杨巍带他们先去找掮客。
杨元庆上了马车,对杨广笑道:“陛下,已经好了,现在我们去酩酊醉乡酒肆。”
杨广微微一笑,“正好,朕午膳未用,就顺便和你去酒肆吃顿午饭吧!”
马车启动,向利人市的酩酊醉乡酒肆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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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醉乡酒肆是杨元庆经常来吃饭之地,它也是利人市最大的酒肆之一,在京城颇有名气,酒肆一共三层楼,一层二层为大堂和普通单间,此时正是午饭时间,生意极好,一楼二楼大堂内坐满了食客,喧哗声此起彼伏。
第三层是贵客房,却很安静,它不走大『门』,而是从大『门』旁的一条专『门』楼梯上来,装饰奢华,价格十分昂贵,不算用餐,仅房费一个时辰就要五十吊钱,一般也只有京城权贵和富豪人家才会在这里用餐。
三楼的贵客房由一条走廊分隔,左右各两间雅室,杨元庆让妞妞包下的是左边两间。
两间雅室都布置得十分考究,外面一间叫富贵堂,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铺着西域来的『波』斯地毯,上好的金丝楠木坐榻,白『玉』屏风,金碗银筷,窗子上挂着『艳』丽的蜀锦,另外还有四名美貌的陪酒『侍』『女』。
而里面一间则叫清泉居,却是清幽雅致,没有富贵『艳』丽的装饰,只有两张坐榻和一扇屏风,墙角放一只香炉,青烟袅袅,檀香弥漫,靠窗边还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张上好古琴,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是诗人雅士们喝酒谈天的好地方。
清泉居内的几名『侍』『女』都退下去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两张桌上摆二十几盘酒肆的拿手好菜,也送来两壶上好的蒲桃酒,杨元庆和宇文成都相对而坐,正默默无声地吃饭。
杨广是另外单独的一桌,他却没有坐在桌边,而是背着手站在窗前,凝望着利人市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看见利人市全貌,也可以看见酒肆前面大街。
这时一辆从东面疾驶而来,停在酒肆大『门』前,下来两个人,杨广的瞳孔慢慢收缩起来,其中一个人他认识,正是宇文述的第三子宇文智及,他们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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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智及这段时间一直为武举之事而忙碌,宇文述收钱当然不会亲自出面,都是由他的三子宇文智及来经手,这半个多月来,忙得宇文智及焦头烂额,钱收得手软,原以为武举开始后,他可以轻松一点,不料今天是武举第二天,又有一个大买卖上『门』了。
陪同宇文智及一起来的人,姓包,京城内都称他包三郎,是一个有名的掮客,他的路子极广,认识很多权势之人,他也是杨巍的朋友,今天杨巍给他介绍了一个大买卖,如果做成这一票,他可以得五十两黄金的佣金,令他心动万分。
宇文智及也同样心动万分,居然有人愿意出五百两黄金来买武举,那就是一万吊钱,令他无法拒绝。
宇文智及跟随包三郎上了三楼,这时富贵堂的『门』开了,一名衣着华丽的老者向他们点点头,“两位请这里!”
刚才杨巍带这个老者和包三郎见过一面,彼此都认识,包三郎低声对宇文智及道:“就是他,清河郡隋家的人。”
宇文智及点点头,“进房间再说吧!”
宇文智及和包三郎进了房间,两名『侍』『女』替他们脱去外袍,宇文智及见房间人太多,便对几名『侍』『女』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和人吃饭收钱,已经是轻车熟路,第一次收钱他很谨慎小心,生怕被人看见和听见,可收了一百多人,他也有点疲了,警惕『性』大大减弱,昨晚在二楼大堂,他也光明正大地收了十个人的钱,丝毫不避讳,今天是因为金额太大,他才稍微小心一点。
四名『侍』『女』退下,房间里只剩下老者和一名大汉,大汉脚边放着一只沉重的竹箱子。
宇文智及迅速瞥了一眼竹箱子,他立刻判断出,箱子里应该是黄金,而不是白银,一千两白银,一只竹箱子装不下。
三人坐了下来,老者指指耳朵,抱歉地笑了笑道:“我已年近七十,有点耳背,请两位说话稍微大声点。”
“这个没问题,老汉也是清河隋家人吗?”宇文智及稍稍提高声音,很客气地笑道。
“在下隋丁禄,一直住在京城,我大哥是隋氏家主,他有个宝贝儿子叫隋光阳,准备参加今年武举,但他是第一次出『门』,年轻好玩,竟在洛阳玩得忘记了,眼看要错过武举,老汉只能请宇文将军帮帮忙。”
“帮忙当然没问题,只是现在武举已经开始,很难再塞人进去了,价格恐怕就不是那么便宜了,你看.......”
宇文智及的目光又瞥向旁边的竹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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