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莲的指节在大理石窗台上敲了敲,表情冰封千里。
贺铭却斜着眉眼,静静地瞥向父亲。
贺光感觉儿子的眼神跟凶犬似的,汗毛都被他瞧竖起来了,“你没事瞅我干嘛呢贺铭?”
“爸,赵家是不是找您谈过联姻的事儿?”贺铭突兀地问。
“啊?”贺光吓了一跳,“不……谁说的?!”
“还能有谁。”贺铭面不改色地诈他。
贺光咬牙切齿,“呼哧呼哧”咒骂道,“你妈肚子里一个屁都存不住!”
“联什么姻啊?”贺莲的语气慢得瘆人。
贺光畏缩了两秒,不敢再藏着,“不,就是那个赵铁,他前几天找上我,想撮合咱们贺佳跟他家赵骏呗......所以啊,妈,我觉着弹劾这事儿不是赵家搞的幺蛾子,不然他们还有脸联姻?”
室内的另外三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贺莲一脸空冷。贺铭表情麻木。贺铮的目光近乎怜悯。
贺光扫视他们,有理有据地说,“我也不瞒你们,私下里赵铁跟我谈过了,这件事是上头在搞。他拍着胸脯说赵家绝不会投赞成票。”
贺铭面无表情地问:“他是不是还跟您说,万一奶奶真退下来了,‘狼魂’就编进您那一块,赵家绝无觊觎之心?他肯定还得说,赵骏对贺佳乃是一往情深,暗恋多年?”
贺光脸沉得跟冷铁似的,皱眉瞪住他,“你个臭小子,是不是窃听老子?”
贺铭轻轻“吧唧”了一下嘴。要脱口而出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被他化作一口叹息呼了出去。
他望着亲爱的父亲大人,感觉此人的脑坑恐怕不止十米深。
贺铮气虚似的咳了一下,温声当了回和事佬,“爸,别多想,三弟不至于。”
贺莲这会儿连火气也烧不起来了。死不瞑目似的盯了贺光一会,默默地捏住自己的眉心。表情里只余一片“哀莫大于心死”。
贺光瞥了母亲一眼,厉声低斥儿子,“年轻人别动不动就挑唆事情!看你把奶奶给气的!依我看,你也别野心勃勃急吼吼的想往上爬,你才十九岁,站那么高未必是好事!
再说了,就算奶奶挺到明年,你一个二十岁的提名人就能通过内阁投票?别忘了明年汪家上台,你跟他家连个交际都没有,汪奎他能把你当根葱?!
你也不想想,放眼世界有没有见过二十岁的部长?”
他寻求同盟似的,冷笑着看向大儿子,“贺铮,你见过么?”
贺铮非常中庸地说,“虽然没见过,真要当了也不是不行。在古代二十岁的一品大员挺多的。古代既然有,现在有就不足为奇。”
这不温不火的话,听在贺莲耳里跟个屁似的。
她半耷着眼皮,冷漠地望着儿孙,“先回去吧。贺铮,你也回去。”
贺光站起来,摆开大孝子的面孔,“妈,您稍微打个盹儿吧,实在睡不着就找人说说话。”
贺莲闭着眼睛如老僧入定。直到贺光、贺铮从起居室里消失了,她才缓缓睁开苍凉的双眼。疲惫地失了好一会神。
贺铭抱臂倚在沙发靠背上。默不作声。
良久之后,贺莲才开口问道,“贺铭,你打算怎么办?”
“奶奶,您放心。联姻的事儿我爸他们搞不成。我之所以说出来,是为了给他敲个警钟。”
贺莲抬手阻止他,“别提他了。说说听证会。有什么策略?”
贺铭表情深了一点,“听证会的事儿,您放一百个心。我已经着手在处理。当务之急是您的失眠症,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治好。”
他停顿了两秒,目光徐徐落到地面上,梦呓一般说道,“无论如何……得治好。”
*
次日清晨,云豆感到起床十分艰难。超负荷的炼体运动、灵气的大量注入,让她体内细胞的代谢如万马奔腾。
她像婴儿一样渴求着睡眠。
从五点半挣扎到六点半,才勉强走出睡眠的藩篱。
一下床,就看见写字台上放着一台电脑。旁边还有一部手机。银灰色的,轻薄小巧。背面的“商标”竟是个圆乎乎的“豆”字。
云豆握着手机,莫名觉得“豆”字的形状像在笑。她也忍不住笑了好一会。
慢慢地掀开电脑,屏幕上有字弹了出来。桃花流水似的一个一个往外淌:“哥这两天忙,在家时间少。你自己摸索着学习电脑和手机。文件夹里是简单的说明。贺铭。”
云豆走出去,向客厅和他的房间张望。两百多平米的地方,空荡荡的一片静谧。
贺铭果然已经出门了。
*
上午,云豆把时间耗在了健身房里,拼命地炼体。
午后研究电脑,学会了打字和上网。
在主流网站上,她看到一条关于奶奶的新闻:
“国家安和部长贺莲,或因健康问题被解职!”
旁边是一张奶奶的照片。银发薄唇,苍鹰般的眼睛。穿着白色制服。
云豆拖动鼠标点进去,上面竟说奶奶得了“失眠症”!
一时,瞧得她心惊肉跳的!
她想象着奶奶在深夜里怎么也睡不着的样子,心中难过得无以复加!明明工作那么辛苦却得不到休息,身体不会垮掉么?
怎么有这样残酷的病呢!
云豆再没了浏览网站的兴趣,忧心忡忡呆坐着。
这种忧虑的情绪,立刻引发了小伙伴的抗议。
“豆壳儿”里的雾气张牙舞爪,仿佛要化身恶魔似的!
云豆也不满意了,少不得抱怨起来,“偶尔吃点负面情绪也不要紧吧!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一直高兴!我又不是傻妞,成天只会傻乐呵!”
长生豆听了这话,立刻抛给她一道意识:要三哥!要三哥!
云豆又气又笑……
现在的情况有点囧:如果说她勉强算是长生豆的母体,贺铭似乎已被认作了父体。而且,长生豆对“父体”的喜爱似乎要远胜于她呢。
前几天它还小,意识有点混沌!连日来因为有贺铭的陪伴,被他的喜爱之情包围滋养着,它成长了不少,对他产生了近乎野蛮的依恋!
“三哥工作忙呢!”云豆哄孩子似的劝它,“我们要乖点,不然招讨厌了,他就不喜欢了。”
任性的豆子仍然胡搅蛮缠:要三哥!
云豆无奈地坐了半晌。心想,这可不是办法!
这粒豆子脆弱又娇气,还动不动就撒野!才几天大,就上蹦下跳拿自己当主子了!将来等它茁壮起来,岂不要把她当傀儡?
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