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卫率是大队人马,速度本就不会太快,再加上卫珩还专门叮嘱过,所以当卫仁将消息传回平都时,东宫卫率一行人离平都还有三日的路程。
同时,在瑶谷、平都和江南的颜氏众人也接到了褚风传来的消息。事发时褚风没有跟在楚珺身边,而是在黔南道执行楚珺之前吩咐的任务。这也是元紫琰加害楚珺能得手的原因之一。
虽然颜氏众人都不是莽撞行事的性子,也知道卫珩绝不会耽误事,但得到这样的消息,也不可能还沉得住气。刚回到瑶谷没多久的颜缜一家集体坐不住了,连叶拂湄都要带着还不满一岁的颜焘去平都,被颜缜颜煦连带着回到瑶谷的颜熙一阵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
“你们仨听好了,要是珺儿出一点闪失,你们敢有一点消息瞒着我,你们就等着我亲自上平都找你们吧!”三人出发前,叶拂湄这样说。
在颜缜一行人赶往平都的同时,廖晨星将手里的事情交给秦暮云,自己则从淮南道出发,向陕州而来。
七月二十八,卫珩到达陕州。东宫卫率找到了“尸体”,为了减少知情人,就让奉命搜索的陕州折冲军府将人撤回去了,随楚珺来的东宫属官又都被召回平都,卫珩一时竟找不到能了解楚珺坠河情况的人。
这很不正常。旁人找不到也情有可原,可楚珺离京的时候,陈易茯苓是跟在楚珺身边的。太女出事,琴师陈易跑了也就罢了,属东宫管辖的侍女茯苓竟在东宫卫率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不过幸好还有一个人。
翡扇赶来见卫珩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小雨。她提着裙摆踏上门前最后一级台阶,向门里站着的卫珩行礼。
卫珩看着翡扇及地的已经被微雨浸湿的裙摆,上面已经沾染上了泥土。“快起来,说说。”
翡扇一句废话也没说,直接交代起事情经过。“……后来听闻殿下在河堤上出了事,我马上赶去见了陕州刺史李大人,听李大人说了当时的情况我就倍感蹊跷,等再回去找茯苓的时候,她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询问所有东宫卫率,竟没有一个能说的上来茯苓的去向的,好像从殿下出事后她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陈易呢?”
翡扇楞了一下,“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他平日里就是待在自己的地方,除了殿下传他,哪里也不去。”
卫珩沉吟了片刻,“带我去那段河堤。”
“是。”
卫珩在执意在自己身上系上绳子,命人慢慢将他从河堤上放下去,将楚珺坠下去的地方从上到下查看一番,一直到坠到河面不能再往下了,才让人将他拉上来。
等卫珩将身上的绳子解下,翡扇上前低声道:“我一直不信殿下会是自己不小心坠下去的。殿下若真有什么……我绝不会放过害了殿下的人。从殿下出事的七月二十二日始,发现东宫卫率也不知茯苓的去向后,我借用殿下的令牌,命令陕州捕及各县县衙,记录所有从陕县出去的车马数量、去向和特征,以及陕州其他各县车马进入的数量和特征。这样两边一对比,总能发现什么。”
卫珩大感欣慰,“太好了,我本觉得千头万绪无从下手,现在算是豁然开朗了。走,我们去陕州府衙!”
平都,宫城,紫宸殿。
“臣千机营统领肖驰,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元文谡放下手中的折子,“如何?”
“回禀陛下,盛安公主的确已经见过九个禁军统领了。梁州的线人来报说,梁州都督冯征手下的兵马有暗中调动的迹象。”
梁州都督冯征是祯妃冯氏的弟弟。
元文谡道:“金吾卫那边情况如何?”
“回陛下,暂无异状。”
元文谡颔首,“很好。肖驰,”
“臣在。”
“继续盯着梁州,禁军和金吾卫你暂且不用管了。”
“是。陛下,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长宁王的。”
元文谡抬头,“讲。”
“长宁王派了人去陕州。”
“朕知道了。”元文谡顿了一下,“别看引璋这孩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其实什么事都清楚。这次陕州的事,他大概也是发现什么不对了。”
肖驰道:“陛下,需要臣派人拦下长宁王的人么?”
“不必。”元文谡道,“他是故意让你发现这件事的。以引璋的能力,只是派人去陕州打探情况这种事,真想避开你的耳目,不是做不到。”
肖驰不解,“为何……”
元文谡道:“他这是为了让朕心安。看来他也知道盛安最近的小动作,这才如此,以表与盛安没有牵连。”
“原来是这样……”肖驰点头。
元文谡道:“你把盯着长宁王王府的人撤回来吧。引璋是个聪明孩子,朕也不能太寒了他的心。”
“是。”
瑶谷众人里最先赶到的是孤身而来的廖辰星。他从江南来,没去平都,而是先到了陕州,与卫珩见面。
“有什么异常?”廖辰星打量着眼前不起眼的小院。
卫珩递来一对小玉片,“我在屋子里找到的。一只在床下角落,一只在床边墙缝里。虽然不是玥玥身上原本的东西,却也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廖辰星接过玉片,“还有什么别的痕迹?”
卫珩有些沉凝,“还在找。我们根据车马出入记录排查,将所有可疑车辆的行迹都追踪了一遍,还是毫无发现,直到在这里找到这对玉片。可是,除了这对玉片,别的痕迹都被有意抹去了。”
廖辰星道:“这正说明了这个院子有问题,本不应该出现地东西,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而是被特意留下的记号。少主能留下记号,说明至少有一段时间她是清醒的;但除了留下一对玉片,别的信息一点没有,有可能她还十分虚弱,或者清醒的时间不长,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等人施援。”
卫珩突然想到了什么,“灶房!”
廖辰星点头,“去看看!”
以陈赞行事之谨慎,灶房实际上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为了减少活动范围,避免有人注意,煎药后留下的药渣并没有带到外面处理。卫珩几乎将每一寸地面仔细看过,终于找到一处翻动过后又压实的地面,挖开之后发现了不少药渣。
翡扇将药渣按种类挑选出来,带到临近的镇上去打听了,卫珩与廖辰星则去打听附近有没有人见过从这座小院进出的人。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带走少主的是谁了?”廖辰星看着若有所思的卫珩道。
卫珩道:“是有一个猜想。”
廖辰星点头,“陈国皇子陈赞?”
这下轮到卫珩吃惊了。
廖辰星淡淡一笑,“陈赞与少主的纠葛,瑶谷都知道。”
卫珩沉默了一会儿,岔开话题,“其实我早就应该发现不对的。侍女茯苓在东宫的时候不是毫无破绽,我想,这个一直跟在玥玥身边的茯苓,早就被盛安公主换掉了。但那时我们的心思都在应付朝中之事上,也只是当时一起疑,之后就没有多注意。真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廖辰星道:“自责无用,尽快找到少主才是当务之急。好在眼下不是毫无线索,我们沿着……”
“主子——主子!”卫仁神色匆忙地赶来,竟直接打断了廖辰星与卫珩的谈话。
一定是有新的消息传来。卫珩和廖辰星谁也没顾上计较卫仁的失礼,齐齐转向他。卫珩道:“何事?”
卫仁捧上一份书信,“主子,这是湖州刺史金榭送来的信件。”
“金榭?”卫珩接过信件,信封上写着“世子亲启”,封口上的印章是金榭的私印。卫珩心里有种预感,撕开信封,将薄薄一页纸抖开。
廖辰星没出声,直到卫珩看完,将信纸递过来。“湖州?”廖辰星语气中难得出现一丝惊疑。“少主曾在湖州出现?怎么会?陈赞带着少主怎会向南走?”
卫珩道:“陈赞此人擅筹谋,他若真向南走,确实是出其不意了。若不是金榭与我们有些交情,我们肯定想不到陈赞会继续留在兴国,还向南走。就算是金榭弄错了,我们也势必要到湖州走一趟了。”
廖辰星道:“我本就在湖州,若少主在湖州出现,我定会知晓。赶到陕州来,倒是弄巧成拙了。”
卫珩道:“事不宜迟,要马上动身。”
廖辰星道:“我给离人醉和慕归楼传个消息,只要少主真的在湖州,他们一定能打探出来。”
卫珩在赶往湖州的路上接到翡扇传来的消息,那些药渣基本是疗伤所用,但中有几味,于疗伤无用,却是麻沸散中用到的几味药,还有两味全城医者也不知何用的药材。
卫珩大概猜到这药有什么用了,只能拼了命地往湖州赶。
与此同时,翡扇与长宁王元引璋派来陕州的人碰了面,随即跟着回了平都。
八月初三,颜缜一行到达平都,在无尘居落脚。
“长兄。”颜绾一改往日的随意散漫,规规矩矩地向颜缜行礼。
颜缜盯着她看一了会儿,又瞥向一旁的陆无尘,“你们两个还没成亲?”
颜绾面不改色地说假话:“本来婚期已定,但楚珺出了事,小妹无心准备婚事,还是等找到楚珺,再行商议。”
颜绾的假话能骗过全天下人,除了颜缜。“婚期已定?我看陆无尘都还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定了婚期吧?”
颜绾笑着去挽颜缜的胳膊,“长兄,您老操心这事干吗?您身为颜氏宗主,要操心的事情多着呢,就别管这些没用的小事了吧!”
颜缜道:“要是父亲还在,非打断你的腿。”
颜绾垮下脸来,“每次都要用父亲来压我,长兄你真不好玩。嫂嫂怎么受得了你这么无趣的人……”
颜缜道:“好了,你不想提这事,就不说了。我管不了你,由得你去吧。有珺儿的消息吗?”
说到正事,颜绾收敛了神色,取出一叠纸页,“这是最近的的情况,我查到的结果,和卫珩从陕州传来的消息。哦,最新的一条是说,楚珺很有可能在湖州,他和廖辰星已经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