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元紫琰膈应的事还在后面。
盛安公主举荐王大人为户部尚书后的第三天,这位王大人就被发现死在自己府中,表情惊恐。接着就有风声传出来,这位王大人在外地任职时,曾因强买佃户农田,逼死过一家人。他死在府上,是被他害死的冤魂前来索命了。
平都是京城,这种怪力乱神的风声自然不许存在太久,没几天就被压下去了。
这件事情的风声过去,盛安公主又举荐了一位官员为户部尚书,可怕的是,之后第三天,这位大人同样被发现死在府中,同时,这位大人黑历史也传了出来:逼良为娼,强娶入府。那个女子后来也自杀了。关于这位大人的死因,自然也被传成了冤魂索命。
这时,之前才被压下去那桩传闻再一次被翻了出来,这一次,两件事合成一件,传得更厉害了。一时间,户部尚书成了一个没人敢接的烫手山芋。
楚珺知道这些事情后,心中感慨万千。早说了吧,惹谁也不要惹阿珩。他动起手来那可不像自己这么仁慈。
对于死掉两个朝臣这件事,楚珺没有太放在心上。卫珩自有分寸,且他是个极有原则的人。他既然这样做,那就说明这两个人做过的事已经死不足惜了。
这个时候,又有意外之喜来到陕州。
“阿琅?表姐?真是你们?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上次在扬州没见到,时隔多年,楚珺终于又见到这位洒脱不羁的表姐。
“怎么,不欢迎啊?”颜熙还是像原来一样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在外奔波多年的迹象。
“怎么会?我就是惊奇,你们俩这脱缰的野马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元琅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脱缰的野马?咱俩可是才见过不久啊,我怎么就想不起来看你了?”
楚珺一巴掌拍过去,“不久?大兄弟,那是将近一年前的事情了好吗?你的日子都过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而且上次也不是你来找的我吧?要不是我正好到扬州,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见着你一片影子!”
元琅还要说什么,被颜熙拍了一下,“还狡辩!你就不能让着我妹妹!”
元琅哭笑不得。楚珺也是他妹妹好不好……
颜熙道:“我们是要回瑶谷的,从陕州路过,本来还想着到平都才能见着你,没想到一打听,才知道你在陕州。平都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
楚珺道:“没事,表姐,平都的那堆破事你就不操心了,我有主意呢。阿珩还留在平都,有他看着没问题。”
颜熙知道她是碍于瑶谷的祖训,不想让自己掺和跟朝政有关的事,才这样说。于是也转而道:“我知道,小时候爹就常夸你呢,说你心思灵透。你说没事儿,我就信。”
楚珺听到颜熙话中另外一个意思,“表姐与阿琅这是要回瑶谷?”
颜熙道:“是啊。”她略一停顿,叹道:“跑出来这么多年不回,我也挺不像话的。”
楚珺看看颜熙,又看看元琅,没说话。
颜熙不解:“怎么了?”
楚珺斟酌着道:“表姐……想通了?”
颜熙更加不解,“什么想通了?”
楚珺踌躇道:“想通了要回去……跟舅舅说,会继承华颜圣使吗?”
颜熙挑眉:“我什么时候……”
元琅比颜熙更激动:“她什么时候说要继承华颜圣使了?”
看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楚珺故意挑衅道:“阿琅,继不继承也是表姐说了算,有你什么事啊?”
元琅急道:“怎么没我事?阿熙要是……”
颜熙一胳膊肘捣过去,“阿楚明摆着跟你说着玩呢,你还当真了?多大人了,幼稚不幼稚?”
被颜熙“训”了,元琅一脸委屈地不说话了。
楚珺见两人这般,大笑不止。笑过之后还不忘了问:“那表姐这次回去,打算如何说服舅舅?据我所知,舅舅可还没放弃让你继承华颜圣使呢。”
颜熙道:“爹爹这么强拽着我不放,是因为颜氏主支这一代堂兄弟一堆,可就我一个女子,除了我他抓不着别人了。可现在有了别的人选,事情就有转机了。”
这下轮到楚珺不解:“转机?表姐,你就一次说完好了,别吊我胃口。”
颜熙道:“说到底,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
“我接到瑶谷传来的消息,娘收了个义女。你猜是谁?”
楚珺眨了眨眼睛,“不会是……玉屏吧?”
颜熙点头,“没错,就是她!姨母还年轻,离卸任还早,我得赶紧回去跟爹爹提议,从现在开始培养华颜圣使接班人还来得及!”
楚珺觉得一般人要跟上颜熙的思维实在不容易,“玉屏虽是颜家人,但那是旁支中的旁支了,你确定舅舅会同意?”
颜熙道:“这就要看我的了。放心好了,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
见颜熙胸有成竹的样子,楚珺也没多问。很久以后楚珺才知道,她以为颜熙有什么高明的主意呢,没想到是那么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
见颜熙和元琅似乎好事将近,楚珺的心情也好了些。这两个人虽算不上历经坎坷,但也是不容易了。如今终于能看到他们顺利走到这一步,楚珺也心生慰藉。
心情一好,大脑就能正常运转了。两年时间过半,也不知父皇的身体到底怎么样,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一切计划都要加快。楚珺想到了朝中久争不下的户部尚书一事,提笔给卫珩写了一封信。
七月二十一日早朝,户部侍郎姚竟回到平都,向皇帝回禀赈灾粮分发情况。太子詹事孟蔼据此为功,遂向皇帝举荐姚竟为户部尚书,帝许之。
东宫,孟蔼去见了卫珩。
“做得好。”卫珩道,“现在满朝文武就能知道,不管他们怎么蹦跶,怎么东投西拜,没有太女点头,他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孟蔼拱手,“还要靠世子前期筹谋得当,才能有此效果。”
此消彼长。东宫这边顺当了,总有地方要不顺当。
此时的盛安公主府,气氛就十分不妙。
元紫琰将一个玉瓷茶盏砸在地上。“什么东西!主子都走了,底下的奴才还不消停!”
荣安侯道:“当初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太心急地扩大势力,免得惹来陛下猜忌。太女虽然被贬离京,可她手底下的势力还好好地,就连尚书令一职都没被免去,可见陛下还没有完全放弃她,一旦其他皇嗣不能让陛下满意,太女还是会被传召回京。这种时候更应该收敛锋芒,你还迎着撞上去!”
元紫琰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尚书六部之四已落入元楚珺之手,她手里还有南襄王的御史台,老四手里还有一直没动过的门下省,我们有分量的筹码不多了!”
荣安侯道:“长宁王不是问题,太女才是关键。只要解决掉太女,陛下没有其他选择。”
元紫琰听着荣安侯的话里有别的意思,“你有什么办法?”
荣安侯表情阴沉了几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太女不在平都这个好机会,干脆让她再也回不了平都。”
元紫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荣安侯点头,“不错。太女身边不是还有个可用的人么?该是她发挥最大作用的时候了。”
元紫琰犹豫着道:“这个方法倒是干脆,可太女身边跟着的人不少,如何能做的不留痕迹?”
荣安侯道:“太女不是要督建河堤么?据我所知,她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堤岸上查看。你想想,她站在堤岸上,下面就是汹涌的黄河……”
元紫琰眯了眯眼,思考了一会儿,“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陕州。
楚珺站在残存的河堤上,蹲下来抓了一把泥土捻了捻,对陕州刺史道:“水位似乎比上次低了些。”
“回殿下,正是。不过具体下降了多少,臣等还没算出来。”
楚珺把整个河岸扫了一圈,指着稍下一点的河岸道:“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河水在那个位置突出的石头那里。”
陕州刺史顺着楚珺指的方向看过去,“臣惭愧,记不清了。”
楚珺开始向下走,“过去看看。”
跟着楚珺的茯苓道:“殿下,那里泥泞,恐……”
楚珺看了看不远处跟着的东宫卫率,一抬手,已经从河堤的断裂处跳下去,站在了裸露的泥土上,“无妨。”
茯苓跟着跳下去。
陕州刺史腿脚不太利索,见太女已经下去了,赶紧跟了几步,在河堤断裂的地方一停顿,心一横,就要豁出去也往下跳。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陕州刺史正盯着脚下凹凸泥泞的泥土,正下定决心往下跳,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身影从河岸上坠落。然后,河岸上剩下那个女子便趴在河岸上大声叫喊:“殿下——”
什……什么?掉下去的是太女?
陕州刺史腿一软,直接从本要跳下去的地方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