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却是摇摇头,伸手揩去了将要溢出的眼泪,说道:“是诗娴应该感谢你才对。”
子虚公子微微一笑,说道:“诗娴?可是诗词的诗,娴淑的娴?”
女子点了点头,子虚公子便又是微微一笑,略一思索,说道:“熟读诗书千百卷,娴淑从未染铅华。真是一个好名字呢。”
诗娴闻言,却是愣了片刻,随后苦苦一笑,忽地拉住了子虚公子的手,放到了自己柔软的胸脯上。子虚公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眉头轻轻一皱,却见诗娴惨淡一笑,对自己说道:“诗娴配不上不染铅华这几个字。夜色已深,公子也是累了吧,不若早些休息,同诗娴一起睡去。”
说罢,诗娴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被推到在床上。可是等了许久,却也不见子虚公子的下一步动作。诗娴有些困惑的睁了眼,见面前的子虚公子没有一分动情的模样,忽地心中一痛,松开了手,放开了被自己捂在胸前的温热。
“也对呢,像公子这样的人,诗娴已经脏了,又怎能配得上呢。”
说罢诗娴便垂下了自己的头,那如锦缎一般柔顺的长发从背后滑到前面,低低的挡住了脸。忽然间,自己的发丝被一双温热的手撩起,别到耳后,又轻轻的抬起了自己的脸。子虚公子认真的看着诗娴,看着她那似乎含着广袤的夜幕星河的双眼,轻轻说道:
“你不必太过干净,这风尘何曾太平。子虚不过是不想你这么作践自己罢了,并没有任何嫌弃你的意思。子虚说过的,我从不会对自己心爱的人妄动手脚。”
诗娴愣愣的看着面前微笑着的子虚公子,眼前一阵模糊,竟是滚下两行清泪来。子虚公子见状,只是微笑,牵起诗娴的手,走到梳妆台前,让其坐下,拿起梳子来缓缓的为她梳着头。诗娴有些发愣,看着镜子中自己脸上的伤疤真的消失不见,又看着身后的子虚公子为她将头发盘起,插上了一支十分精美的簪子,忽然间,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轰然倒塌。她甚至想,不如就这样死去,死在他的怀里。自己这样十分低微的人,能得到子虚公子这样的人如此温柔的以礼相待,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子虚公子满意的看了看诗娴头上的发簪,微笑着问道:“喜欢吗?”
诗娴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子虚公子,忽地双颊几抹霞红,默默的点了点头。子虚公子挑了挑眉,俯下身子轻轻问道:“那么,诗娴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将你逼到要划伤自己的脸的份儿上了呢?子虚我可是十分在意呢。”
诗娴愣了愣,思索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声音中充满了苦涩:“诗娴是家里人被逼无奈,三天前才卖进来的。听父亲说,是曹府的大公子看上了我,但又不想落得个强抢民女的名声,便寻了个名头,说我们柳家绸缎的绸缎有问题,硬要一笔赔款。我家不过是个小作坊,平日的盈利也不多,这一下子要那么多赔款,实在是拿不出来。父亲说,若是不把我交出去,就算是凑够了钱,那曹公子也还是会继续找事的。我也不忍让家中那样难堪,又觉得那曹公子看上去也算是仪表堂堂,便也答应了下来,等着他来接我。”
“可是当他真的过来接我了,我才知道,原来他那所谓的仪表堂堂,竟是那样的污浊。他把我接走之后,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来了这软香楼,把我给卖了进来,我不从,他便叫了好几个男子逼迫我。我很害怕,便同意了。”
“那曹公子,平日里竟仗着他父亲的名声为非作歹,也不知为何那样清廉仁德的曹县令会养出这样的儿子。这软红楼,有许许多多的女子,都和我一样是被他骗来然后卖进来的。”诗娴说到这儿,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有些恍惚。
“那曹公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没有让他尽兴的女子,都必须自毁容貌,否则就要被他扔给他的随从们去凌虐。我脸上的这个,便是那日他宴请咱们姜王府的惠世子的时候,惠世子不愿接受我的敬酒,他勒令我划伤的……”
子虚公子听罢诗娴的诉说,轻轻叹了口气,将双手抚上她的肩头,道:“原来是曹常发那厮吗……”
诗娴听得子虚公子语气中的无奈,有些慌张,扯起一丝微笑说道:“公子无需太过挂念的……毕竟他是曹县令的儿子,公子莫要轻易去得罪人了。”
子虚公子轻轻一笑,拍了拍诗娴的头,说道:“县令的儿子又能怎样呢?诗娴不用想那么多,子虚定然会帮你教训他的。只不过……”子虚公子看着插在诗娴发间的簪子,说道:
“这簪子是我去曹府上拜访的时候看到的,似乎是他托人从各个地方的首饰行收来了,我看这一支十分精致,便买了下来。若是诗娴介怀的话,扔了便是。”
诗娴闻言,有些发愣,看着镜子中映出的那精美的簪子,又想着子虚公子温柔的为她挽起一头青丝的模样,心头微微发烫,说道:“诗娴不会介怀的,这是公子送我的,只不过是从他手中买来的罢了。”
子虚公子闻言,心中的石头终是落了地。他轻抚着诗娴的肩头,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那柔柔的月光,微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买下来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等我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一支我亲手打造的簪子可好?”
诗娴闻言一怔,忽地明白了子虚公子言下的意思,羞怯的低了头,淡淡的嗯了一声。子虚公子轻轻一笑,拍了拍诗娴的头,便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深夜,就连这夜夜笙歌的软香楼,也是趋于寂静。子虚公子轻轻的走出门口,向着守夜的老妇微微颔首,吹了一声口哨,自己的高头大马便机灵的跑了过来。一身黑袍的子虚公子,从这夜色中来,又再度隐匿于夜色之中。
“云峙,出来吧。”子虚公子在一个荒芜的院落里停住脚步,随手拈了一个阵法,将这院落笼罩了起来。
角落里,走出来的,却是一老一少两人。云竹满脸的担忧,旁边的云峙则是一脸讪笑。那子虚公子见了云竹,挑了挑眉,问道:“云竹怎么来了?是休息好了吗?”
“回小姐,云竹没有大碍,只是不知小姐感觉如何?可还安好?”
那子虚公子有些厌恶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伸手从自己脸上扯下一张轻薄的皮,又皱着眉将自己身上那黑色的锦袍脱下,扔给云竹。
“好什么好,真是糟透了。这种烟柳之地我是再也不想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