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桦雪悠悠转醒。睁眼看到皇甫惠正在看着她,便翻了个身,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又打算睡去。皇甫惠看着桦雪的动作,心下觉得有些好笑,伸手为她紧了紧被子,便轻轻下了床安静的洗漱,待收拾妥当之后,便走了出去。桦雪的呼吸又渐渐的均匀了起来,云竹有些担忧,从屋脊轻轻落地,走到桦雪身边,轻轻唤到:
“小姐,该起来了。如此嗜睡,莫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桦雪眉头皱了皱,微微睁开了眼睛,见云竹站在床边看着自己,便又翻了个身,将后背给了云竹。云竹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又看了看床上睡着的桦雪,摇了摇头,往香炉里加了些许磨碎的粉末,退到了一旁。
半晌过后,睡得正香的桦雪皱了皱眉,又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忽地坐了起来,戒备的看着周围。屋中只有温暖的阳光,和悠悠燃烧的熏香,桦雪皱了皱眉,看到一旁神色有些担忧的云竹,终究是叹了口气。
“小姐为何如此嗜睡?身体可还无恙?”
桦雪有些怔忪,想了一会儿后,轻轻说道: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华音了。”
云竹微一愣,接道:“那可能是小姐想念公子了吧?”
“不是。”桦雪摇摇头,“我梦见华音就在这里。”
桦雪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说来云竹你会不会做鲜花饼?”
“鲜花……饼?”云竹有些困惑,“云竹不曾听闻,若是小姐需要,云竹可去为小姐寻找一下食谱。”
桦雪略一沉吟,道:“算了,听名字大概也能想象出个大概,正巧姜王那里的梅花似乎已然开了,不如就拿他试试水吧。”
云竹眨了眨眼,道:“小姐还是先起床吧,若是去姜王那里,也还要等世子爷回来吗不是。”
桦雪点了点头,从床上坐了起来,自是慢慢的去洗漱梳妆去了。
……
晌午过后,阳光中透着些许的慵懒,懒懒的洒在地面上。姜王的院子里,悠悠的飘着几缕恣意芬芳。遒劲的黑褐色的枝干上,几朵吐蕊的梅花点缀其上,还有些许含苞的花苞凝结在枝头,散发着张狂的生命力。
桦雪站在那梅花丛前安静的看着。她着一身朱砂红的长裙,外披一件红棕色的披肩。桦雪面前的,是成片的墨色梅花,暗淡的花瓣簇拥着鹅黄色的花蕊,有如一片暗淡星河的夜幕。淡淡的墨色晕染在花瓣之上,细细看去,还能看见有如墨色晕染在水中的那淡淡纹路。桦雪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初绽的花朵,轻声说道:
“我见过和这种梅花极为相似的梅花呢。”
皇甫惠站在桦雪身旁,闻言看了看桦雪,又看了看眼前的花,说道:“这种墨梅,惠只在这里见过。或者说墨色的梅花,惠也只在这里见过。”
“嗯……我的家乡有,不过那水墨的纹理要比这个深很多,也明显很多。”桦雪轻轻摘下一朵,细细嗅了嗅,忽地伸手将它插到皇甫惠的发间。皇甫惠一愣,却见桦雪噗嗤笑出了声。
“很美噢,世子爷,”桦雪笑意盈盈。
皇甫惠挑了挑眉,从发间将那朵梅花摘下,放在手心细细打量着。忽地,一声淡漠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你们来了啊。”
姜王依旧是原先那副淡漠的打扮,依旧是淡漠的看着二人。桦雪首先行了一礼,问道:
“敢问王爷,这墨梅是王爷从哪里得来的?”
姜王看了桦雪一眼,淡淡的道:“家姐喜爱这种花,本王种植些许用以怀念家姐罢了。”
“那,”桦雪眨了眨眼,微笑着的眼中闪着几分坚定:“相思棋局呢?如果是叫这个名字的话。”
姜王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和怀疑,随后又是那惊不起一丝波澜的深潭。姜王静静的看着桦雪,说道:“你知道的吗?那棋局?你会解?”
桦雪微笑,说道:“民女不才,试过若干种思路,总只剩一步会被堵死,竟没有哪一种能解开的。相思棋局之难解,名不虚传啊。”
姜王眸光一闪,愣了片刻,再次开口的声音中有些许激动:“红丫头可否赐教一二?”
桦雪眨了眨眼,说道:“王爷是想解棋局?民女不会的。”
“若是只差一步,互通有无,兴许能解。这棋局是家姐经常摆弄的,困扰我已几十余年了,若不得解,终究是心头一大憾事。”
桦雪看了看皇甫惠,皇甫惠微笑的点了点头,道:“刚巧我手头也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不如你就陪父王试一试吧。”
桦雪乖巧的点了点头,向皇甫惠微微一行礼,又向姜王微笑示意,便跟着姜王走进了屋子。皇甫惠看着二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心下暗自叹着桦雪的淡定自若,又有些担忧桦雪是否能圆了这个谎。毕竟他曾在一旁看过桦雪解这棋局,总是一团糟,不成气候。
“真是个大胆的姑娘啊。”皇甫惠嘟囔了几句,转身看着这成片的墨梅,伸手抚过那幼嫩的花瓣,忽然忆起了多年前曾经尝过的味道。梅香肆意的蜜渍花瓣,被厚实的压在一起,裹在酥软清香的酥皮里,正中央再拿胭脂色点上一朵细小的梅花。一口下去,那浓郁的清香恣意挥洒在唇舌之间,仿佛置身于一片万里梅海,在北风呼啸中,在梅花雨中,畅快而又欢乐的舞着,笑着,感受着冬日里独有的芬芳。
皇甫惠忽地心生想法,吩咐身边的随从取来一个竹编的小筐,伸手将枝头上那些含苞的、绽放的、枯萎的梅花都摘下了些许,末了满意的点了点头,便拎着竹筐扬长而去。身后的那片墨梅,依旧安静的盛放着她独有的气质和典雅,偶然间一缕风拂过,萦绕其间的,是满满的墨韵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