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太极殿外满朝文武,行三叩九拜之大礼,所有皇族,则在太极殿内观礼。
眼看着李崇俭龙袍加身,携带他的皇后王氏登上宝月台,拜天祭地告慰先灵,帝王之姿、虔诚之态,撄宁、刘姬、李令月等人,皆对他抱以无限的希冀。
新君上位,大周许或能开辟一个新天地。
礼毕,百官入朝。
在接受了朝臣一番恭贺之后,继续侍奉新君的郭太宰如常一样喊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上。”刘厥出列,恭谨呈上自己的奏则。
撄宁、李为止等人皆感不安。
谁人不知,李宪在位时,这个镇国大将军什么事不是私下里与太后商量好的?一个月也上不得一次奏则。今次李崇俭登基第一日,他倒有奏本上了,恐怕是要给这个新天子下马威来的。
果不其然,他所奏之事,乃是大周三十几年来都未能完全根除的一大祸患——族群歧视。
大周武帝开疆拓土之时,灭了几个小国。这些国家的百姓,虽都是大周百姓,但他们生活在大周的领地,却一直是被奴役被歧视的阶层。
奴役和歧视,总会激起民怨沸腾。为此,这三十年来,原先国破家亡的那些人,以及他们的后代,总会集结起来,发起暴乱。
近来这些人,又开始活跃起来了。镇国大将军刘厥,便趁机将此事拿到了朝堂,问新天子一个治本除根的法子。
李崇俭面露难色,一时无措。
太后刘姬明知自己的弟弟在给新天子出难题,这个时候却选择了沉默。面对李崇俭看过来的求救的目光,她也视而不见。
“大将军,”葛郡侯想了想出列,不无怪怨道:“大周开国以来,这个问题就一直存在。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小打小闹罢了!哪一回不是让地方派兵镇压的?又哪有什么治本除根的法子?”
“都说陛下英明神武,素有远见卓识,故而微臣才有此一问。”刘厥笑道,“正如葛郡侯所言,这个问题的确是我大周开国以来就有的问题,陛下一时半会儿地想不出治本除根的对策,也实属正常。”
然而,即便他不再咄咄逼人,新君上位这个下马威是彻底地吃到了。
撄宁沉思了半晌,突然灵机一动。
“宁公主,”就在她意欲出列陈述自己的想法时,李崇俭突然唤了她一声,道:“这件事孤王此前曾与你探讨过的,就由你来说说,孤王的看法。”
撄宁先是一惊,随即便浅笑着应了“是。”
“陛下曾说,如若进行户籍变革,但凡是大周百姓,无论祖上是为哪一族人,亦或是哪个亡灭之国的后人,皆依从我大周的保甲制,做到人人有地耕,人人有屋住,没有官府路引,不得离开自己的家园。如此一来,就不存在谁欺负谁的问题了……”
“与此同时,还当鼓励异族通婚,加快不同部族之间的融合,日久月深,天下百姓为一家,各部族之间的相互排斥,可彻底消除。”
撄宁将自己陡然想到的想法,说成是李崇俭的想法,侃侃而谈,令人茅塞顿开。
她说完之后,李崇俭便接了她的话问满朝文武,“诸卿以为,孤王这个办法可行得通?”
“谁会愿意与异族通婚?”刘厥不禁笑了笑,问撄宁,“有哪个贵族的女郎,愿意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平民为妻吗?道理是一样的……”说着他转向李崇俭,“陛下,鼓励通婚这一条,微臣以为不可行。”
“这也未必。”李崇俭却道,“若是异族通婚,朝廷送上十两银子的贺礼,不仅是一种殊荣,这十两银子还够一家人生活个四五年的。如此,还会有人拒绝这样的好事?当然,用金钱作为鼓励,只是孤王临时打的一个比方。鼓励的法子,自然是要因人而异,因地制宜的。”
刘厥一时语塞,只是郁闷的眸光狠狠地瞥了撄宁一眼。
撄宁若无其事地站着,嘴角微微噙笑。
“陛下英明!”葛郡侯、大军司马刘玄绛、武信侯等人纷纷表态。
“太后,”李崇俭回头看向了刘姬,大大方方问,“您以为此方可行否?”
“嗯……”刘姬润了润喉,终于道,“哀家以为,可以依着陛下的法子,试上一试。”
“好,那便着户部,依着孤王的意思,拟定具体可行的政策来。”李崇俭高兴下令。
“陛下圣明!太后圣明!”
满朝呼声不绝。
顺利扳回一城,李崇俭大概是太高兴了,竟是问挑衅地问刘厥,“大将军,你还有旁的事要奏吗?”
刘厥脸色一沉,恭谨道:“回陛下,微臣没有了。”
“臣女有事奏上。”撄宁突然开口。
“噢?宁公主有何事要奏?”李崇俭问。
“我朝自开国以来,便明文禁止各皇亲贵胄以及朝中官员狎妓,若有违逆者,将处以贬谪、剥夺爵位等重罚。”撄宁禀奏道,“可即便如此,皇城之中,天子脚下,仍有人目无法纪,设立暗场,以供一众官员狎妓享乐之用。臣女请求陛下下旨,委任钦差彻查此事,肃不正之风,以正纲纪!”
李崇俭不无疑惑地看了她。朝中官员狎妓,知法犯法,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是什么秘事。他不懂,撄宁为何要在这个档口,严肃看待此事。
“狎妓?”作为兵部侍郎的刘九阴不禁轻嗤一声,说出了在朝许多人都在想却不敢说的话,“不就是在外头找个女人图个乐子吗?有何好大惊小怪的?依臣之见,这条法令该废止了才是。”
撄宁听言,自有还击。她讽刺而笑,道:“若人人都如刘侍郎这般浪荡子的心态,皇城生意最好的场子,恐怕就是妓院了。满朝文武以狎妓为乐,这要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