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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师没察觉,仍在数落病人家属愚昧落后,陈诺突然拽他一把,然后掸掸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提醒他:“你挡路了。”
高老师:“......”
陈诺话音才落,老头儿嗖得一下进了病房,带过一阵阴风,冰凉透心。
吊死鬼不仅恶形恶相,阴煞之气还很重。
高老师神经骤然紧绷,警惕环顾四周,长长的走廊里除了他俩,并没有其他人,空荡荡显得有些瘆人。
“我挡谁路了?”他后知后觉的问。
陈诺没功夫理会,手放在门把上,试着晃动几下,然后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张饭卡,塞进门缝中,窸窸窣窣几个来回。
咔嗒,房门应声而开。
下秒,陈诺已经进去,反手将门锁上,呼啦一声拽上门帘,丢高老师在外目瞪口呆。
病房里的三个家属也被惊得齐齐站了起来,包括正在竖筷的中年阿姨。
“医生?”东东的爸爸不敢置信的看着陈诺,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反锁了门的。
其实三个家属多少都有点心虚,毕竟在医院“做法”,像是摆明了不相信医院。可他们实在是被急坏了,东东发烧好几天,打消炎药也不见好,退了烧烧了退,反反复复,听老家人讲可能是撞邪,迫于无奈才想到这招。
“哦,我来给东东量体温。”陈诺从白大褂里抽出一根体温计,手里甩一甩,甩到36度以下。
她理由很充分,打消所有人疑惑。
东东被妈妈拥着靠在床头,肉呼呼的小脸无精打采,嘴唇也干巴巴的,闭着眼睛哼哼唧唧,似哭非哭。
一阵凉风刮过,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更加不安起来,在妈妈怀里哭闹不停,一张小脸憋的通红,手脚不停乱动,他妈妈差点抱不住,急出一身汗。
“我抱抱看。”陈诺靠近他们母子,从年轻妈妈手中接过小家伙,眼角余光扫过不敢再靠近的老头儿,她轻拍怀中小身子:“东东,你是最乖的对不对?吃药不哭,打针也不哭,现在也勇敢点好不好?”
她讲话声音和缓轻柔,带着安抚,小家伙瘪着嘴,懵懵懂懂看着陈诺,大眼里还包着泪,抽抽噎噎打了个嗝。
东东妈妈舒口气,反手擦擦额上汗,神色疲累:“天天晚上闹,差不多就这个时间,怎么哄也哄不好。”
东东爸爸附和,又尴尬挠头,给陈诺介绍:“医生,这是我老家大姨。”
陈诺和大姨打招呼,然后说:“大姨,您继续吧。”她丝毫没有走意思。
大姨:“......”
不得不说,大姨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至少她猜中了老头儿是什么鬼,只是招鬼容易送鬼难,眼前这个老头儿显然是个难缠货。
“娘家米面饭,扫你去三千门外!”一阵咕咕唧唧的嘀咕后,大姨低喝一声,撒了两把米面出去。
可惜碗里的筷子仍旧直直竖着,没有半点倒下迹象,意味着那只鬼并不领情。
大姨愕然,一时没了注意。
陈诺道:“大姨,要不给我试试?”
“你?”大姨打量陈诺一番,眼含不赞同:“小姑娘,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想学,大姨回头再教...”
她话音未落,陈诺已经泼出碗里的水,同样用竖筷法,不同的是,碗里空荡荡没有半口水,陈诺也没有刻意用手去扶筷子。
“天理昭昭,恶灵现身!”陈诺低斥一句,原本横躺在碗口的筷子立刻竖了起来。
大姨:“......”
东东爸:“......”
东东妈:“......”
无视三人呆若木鸡,陈诺顺手抽出火纸,手术刀片划破指头,一鼓作气在火纸上画下通灵符。
伴随最后一笔落下,老头儿在陈诺眼中越来越清晰,他嗓音粗糙且洪亮,大约是个暴脾气,半空里飘来飘去,两手掐腰,破口大骂陈诺多管闲事。
陈诺无奈掏掏耳朵,客客气气道:“大爷,冤有头债有主,东东才一岁,招您惹您了?如果不小心惹到,我让他爸妈给您赔个礼?”
据《如何与鬼沟通,它是门艺术》这本书中记载,对付脾气暴躁的鬼,比它更暴躁,是下下策;一言不合就开打,是中策;劝它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是上上策。
“他没惹我,他奶奶惹到我了!”老头儿哼一声,气得不轻。
......
陈诺旁若无人的“自说自话”,落在其他三人眼中,不亚于神经病。
好在大姨还算见多识广,先合上嘴巴,示意外甥和外甥媳妇不要打扰。
任由陈诺一人神神叨叨的说了一会儿,总算与鬼老头儿达成和平共处五项条约,鬼老头儿满意飘走,临走前还不忘警告,如果解决不了,还会来纠缠,势必要让他们家宅不安。
陈诺擦擦冷汗,表示一定转达。
原来老头儿和东东爷爷的坟墓连在一块,东东奶奶这个人爱贪小便宜,不仅在东东爷爷坟前开辟出一块菜地,还把老头儿坟前的土刨过去用。
要知道,坟为阴宅,主人寿。
不仅坟上长出的一草一木不能轻易动,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这八方的土也不能碰,缺了一处,轻则家宅难安,重则会遭灭门。
或许东东奶奶无知,却让老头儿后代家宅不安,这样一来,不怪老头儿过来报复了。
陈诺把原话转达给东东爸妈。
这对年轻夫妻自考上大学在S市安家落户之后,回老家的次数就渐少了,压根不知道东东奶奶“坟前开菜园”,还刨了别人坟上的土。
东东爸爸羞愧难耐,忙做保证:“明天我就回老家,让我妈赶紧把菜拔了,再去给人赔不是。”
陈诺伸手拍拍他肩,老气横秋道:“知错能改就好,不是自己家的东西,一粒土也不能碰。”
说完又摸一摸东东额头,驱散他额间黑煞,笑道:“这么乖,以后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
第二天早,陈诺再随高老师查房时,东东爸爸已经买上车票带大姨回了老家,病房里只有东东妈妈在。
陈诺刚进来,东东妈妈就开心的拉她手说:“医生,东东烧退了!太感谢你了!”
嗯?嗯??嗯???
高老师:到底谁才是东东的主治医生?是不是感谢错了啊...
大概是高老师怨念的小眼神太不容忽视,东东妈妈后知后觉补充一句:“也辛苦高医生了!”
东东妈妈不仅给了精神上的感谢,还给了物质上的报答。
赶在陈诺下夜班前,她送来大兜水果,硬要陈诺收下。
科室明文规定,不允许医生接受患者或家属红包,陈诺不愿收,正推辞间,梁主任刚好经过,停步说:“那什么,家属这么热情了,接了吧。”
陈诺不好意思接下,连声道谢。
等东东妈妈走远,梁主任才语重心长教导:“年轻人,做事不够圆滑,如果患者住院前送礼,那是有求于你,收吗?当然不收。如果患者出院了才送礼,那是真心感激,收吗?当然要收。”
陈诺:“......”
陈诺抬头看眼梁主任,竟觉得他形象十分伟岸,就是有一点不对:“主任,你眼圈好黑啊,没休息好?”
梁主任摆摆手,不开早会的时候没什么架子:“别提了,搬家之后没一天睡好觉,估计是认床。”
陈诺惦记下夜班,听梁主任这样讲,也没多想,挥挥手道再见,经过医生办公室时,分了一兜水果给医生们。
剩下的她要送去给年年。
警察局离南院不远,隔两条街的距离。
大概是刑警队有任务,陈诺没见到林禹年,她把水果交给林禹年队友,是个叫余婷婷的女警。
“麻烦你告诉年年一声。”陈诺扬起笑,拜托她。
“哦,放着吧。”余婷婷打量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陈诺摸摸鼻,下楼。
说来也巧,林禹年他们正好收队回来,警车上跃下一只牧羊犬,动作迅猛而灵敏,朝陈诺直直冲过来。
快到她跟前时,突然又打弯,围着她绕了起来。
陈诺不怕狗,她看眼先从车上下来的陆迟,问:“我能摸摸吗?”
陆迟视线在陈诺白皙而长的双腿上扫过,说:“不能,算袭警。”
“好啊,那我不摸。”话虽然这样讲,陈诺却把手伸了出去,那只牧羊犬立刻自发跑过来,蹭了蹭她的手心,一副求爱抚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