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刹那间全部愣住,都将目光投向秋月,还是如霜最先反应过来,忙道:“别麻烦月儿,还是我来做吧。”
司空曙道:“你的家里也有一堆事,这事,只能让月儿来做。”
这时,秋月咬着牙道:“喏!”
花遇春忙道:“子曙快将银子收回去,家里绸缎庄的料子,任你选。”
司空曙玩笑道:“我的婚礼,花兄也该让我出点钱啊!”
花遇春听了,便不再坚持。
秋月遂将银子收起。
由于司空曙等人旅途劳顿,大家略坐了坐便散了,如冰和花朵来到秋月房间,花朵道:“月儿,这件事让阿母来做吧。”
秋月黯然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此事已无法挽回,我早已认了。”
如冰道:“可你也不用亲自给他做婚衣啊!”
秋月惨然一笑道:“祖母,我现在是他的婢女,理应给他做的。”
花朵愤然道:“什么婢女,我们不做他的婢女。”
秋月泪眼婆娑道:“阿母,让我好好地服侍子曙成婚,然后,我就回到素心宫,彻底忘掉他……”
花朵听了,也热泪盈眶,将秋月紧紧揽入怀中。
如冰与花朵又询问了一些路上的事,便离去让秋月早点歇息。
秋月独自在榻上坐了,看着面前几上那包银子——连日来,痛苦如一只有力的大手,狠命揉搓着她的心灵,如今,心反倒麻木了,没有了痛觉。
次日,胡娇与郑侠陪她到绸缎庄选料子,路上,郑侠道:“你还好吧?”
秋月道:“不好也得好啊,不然还能怎样?”
郑侠释然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几个人选好缎子,返回花府,秋月来到司空曙的房间,给他量尺寸。
司空曙谨慎问道:“月儿,我是不是不该让你替我缝衣裳?”
秋月一边用手指在他身上比画,一边问:“主父何出此言?”
司空曙道:“昨日我看到他们的表情都不对……”
秋月俯身将尺寸记录好,淡淡道:“是主父多心了吧……”
司空曙释然笑道:“也是……我越来越觉得你不该是我的婢女,所以早早成亲,放你自由。”
秋月听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回到自己的屋,秋月便开始裁剪缝制。
眼看婚期在即,司空曙传书到新绛的医馆,命弟子分头替他去通知彩虹谷的芍药七仙、风尘堡的张无尘,以及刚刚出了监牢、返回莫愁湖的江南三怪。
如霜大婚,司空曙想要不要通知静安师太及了空大师,又思及他二人多年不问红尘俗事,遂作罢。
知道司空曙要成亲,六艺医馆众弟子备了一份厚礼,托大弟子秋石、二弟子重楼,亲自送往清源镇。
司空曙离家日久,见到自己的两位弟子,如他乡遇故知,热泪盈眶,介绍他们与众人相见后,便吩咐人安排酒饭,带下去休息。
秋月也传书到素心宫,命小竹备一份大礼,亲自送到清源镇。
小竹接到书信,见是司空曙与如霜成亲,不免为秋月不平,怎奈命令难违,只得备了大礼,带领另外两名弟子,送至清源镇。
听说小竹要来,花朵亲自迎至府门外。
小竹见了花朵,正欲作揖,花朵已携了她的手,动情道:“自家姐妹,何必多礼。”
小竹含笑道:“今时不同往日。”
花朵佯嗔道:“有什么不同!我听月儿说你要来,心里一直激动……月儿说,你们如对待亲生女儿般帮衬她,我一直想当面致谢……小兰和小菊都好吧?”
小竹忙道:“辅助宫主,是我们应该做的。小兰近日一直在长安,小菊在宫内,她二人都很好。”
二人说着,携手进了大厅,小竹又见过如冰和秋月,几个人遂席地而坐,话起旧来,两名弟子立在身后。
“若没有如冰宫主,就没有我们这些人的今天。我们运气好,历任宫主都宽厚仁爱……”小竹说着,抹起泪来。
如冰道:“快别这么说……我们是相互依靠着走过来的。”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秋月又寻问了一些宫里的事,便吩咐婢女带小竹及两名弟子去用饭、休息。
秋月回到屋里,继续替司空曙缝制衣服,想到司空曙要成婚,新娘却不是自己,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正巧郑侠敲门进来,秋月来不及将泪擦干,郑侠见了,愤然道:“子曙太不像话,你为了他,怕是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
秋月道:“这不是他的错。”
郑侠无奈道:“我知道。可是……所有人都痛心疾首,唯有他无知无觉,我才恨!真想一顿将他打醒。”
秋月破涕为笑道:“若一顿打真能让他清醒,等不及你,我便去打了。”
郑侠听了,也转忧为喜,“嘿嘿”笑了,又道:“师姐大婚,我得备一份厚礼。”
秋月茫然道:“师姐?”
郑侠促狭道:“难道你忘了,你家祖姨母的阿翁,是我的师父,论理,你该叫我一声舅公。”
秋月啐了一口道:“就想着占我便宜。不知曾外祖父会不会来。”
郑侠不以为然道:“肯定不会,据说当年,你祖母和祖姨母去了妙峰山,我师父都避而不见。或许有难解的心结。”
秋月听了,垂下了头,想起司空曙说的话,便不再做声,良久方道:“这么说,静安师太也不会来了……”
郑侠道:“他们出尘太久,都清净惯了……我听说六艺医馆和素心宫都来人了?子曙的婚事还真是隆重。”
秋月低首,悠悠道:“子曙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会有很多人来。”
郑侠扭头看着她道:“我看你现在冷静多了。”
秋月抬头,苦笑了一下道:“心早就死了,还能不冷静?”
郑侠听了,暗忖:“哀莫大于心死。”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又略坐了坐,便出去了。
闲时,胡娇来帮秋月的忙,两个人昼夜赶工,三日后,终于将司空曙的袍子缝好。
秋月拿着袍子去找司空曙,让他穿上看是否合身。
紫红的缎子、密密的针脚,剪裁合度,司空曙十分满意,对秋月道:“辛苦了。”
秋月淡淡道:“主父满意就好。”
司空曙又将袍子脱下来,交给秋月叠好收起,待大婚那天再穿。
虽说如霜此举令如冰不快,但她还是亲自替如霜赶制了嫁衣,并送到白府。
如霜见到如冰,歉然道:“姊姊……”
如冰打断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没有错,子曙也应该得到他想要的幸福……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如霜又期期艾艾道:“那……月儿还好吧?”
如冰道:“表面上看,很冷静。”
如霜又拉起如冰的手道:“严君抛弃了我们,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如冰抚慰她道:“……所以,我也希望你后半生有个人陪。”
姊妹二人相视一笑,冰释前嫌。
很快到了婚礼这天,辰时,芍药七仙首先来到白府,接着是风尘堡的张无尘、无风师徒,随后是江南三怪,桃园的逐花蝶与独孤弦、长安的赵雨潇也陆续到来,白府一时高朋满座、胜友如云。
花遇春代表东家,迎接各路亲朋,秋海棠则为两位新人主持婚礼。秋月站在人群中,郑侠一直陪在她身边。
眼看吉时已到,司空曙用一条红绸牵着新娘从内室走出,秋海棠正欲喊“一拜天地”,忽然下面响起一个声音:“人都来齐了?”
众人应声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女子推着一只木椅,木椅上坐着一位妇人,看相貌五十岁不到,却满头白发。
如冰认出这三位不速之客,是十三娘、胡姬与羽衣。
花遇春忙满脸堆笑迎上前道:“不知三位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十三娘爽朗道:“好说!娇儿!替祖母与你阿母,去敬如冰与花朵一盏茶!”
如冰分明听着这话里充满敌意,遂道:“今日是子曙与如霜大婚,我看,向我和朵儿敬茶就不必了。”
十三娘冷笑一声道:“我自有道理。娇儿,敬茶!”
胡娇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站到了胡姬身旁,胡姬偷偷往她手里递了数根淬了毒的银针,胡娇会意,将银针藏在掌中。
羽衣早已端来两盏茶,连同托盘递给胡娇,胡娇接过托盘,走向如冰和花朵。
如冰防着十三娘,却并不提防胡娇,接过胡娇递来的茶,低头啜饮,花朵亦如是。
正此际,却见眼前寒光一闪,脖颈处如被蚊子叮咬一般,似痒如疼,手脚却瞬间失去力气,茶碗“当啷”一声落地,人也倒了下去。
看她二人全部中了毒针,十三娘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二十年的仇怨,今日终于得报!白如冰,可叹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众人见此情景,早无心观礼,秋月一跃上前,揪住胡娇的脖领道:“胡娇,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快将解药拿来!”
胡娇一边后退一边道:“我没有解药,你找阿母去要!”
十三娘见她二人争执起来,干笑不止,甚至笑出了眼泪。
司空曙也顾不得拜堂,丢下如霜,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俯身看了看如冰与花朵道:“是蚀骨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