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与司空曙将小兰迎进书房,坐定后,小兰道:“珍珠的事总算了结了。”
秋月忙道:“详细说说。”
小兰道:“我当着他二人的面谈起婚嫁,郤克在无奈之下说了真话,果然待珍珠并非真心。”
秋月道:“那珍珠呢?她岂不是很伤心?”
小兰道:“这是她必须承受的,也是成长的代价。”
秋月道:“好在有姑姑,这几天,你代我多看顾她一点。”
小兰道:“那是自然。”
司空曙问道:“关于那个红椒,可有进展?”
小兰摇了摇头。
司空曙道:“也不可操之过急,顺其自然就好。急了,便容易露出破绽。”
小兰道:“我明白。”
说完这些,小兰告辞而去,司空曙与秋月分别回卧房就寝。
珍珠休整了一两日之后,便恹恹地,也加入了白日的演奏,她还心存幻想,认为郤克舍不下二人间的情分,说不定还会来找她,日子一天天过去,却始终不见郤克的影子,她才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这章台街上,有三个小混混,分别叫张三、李四、赵二,这三人既无父母,也无细君(妻子),更无子嗣,仗着身强体壮,会些拳脚,混迹各个场馆,收些保护费,以此过活。
前些日子,长安四俊总来乐坊,这三人不敢造次,近日见长安四俊不再来了,便按捺不住,打起了乐坊的主意。
是日辰时,三个人来到乐坊,正值女子们都在大厅,调试丝竹。
小兰听到动静,举目一看,见进来三位壮汉,外形粗莽,倒不像是来听曲的,果然,就听其中一人道:“我是张三,这两位兄弟分别是李四和赵二。”
听到介绍自己,李四和赵二都情不自禁挺了挺胸。
小兰客气道:“三位好汉可是来听曲的?”
张三道:“曲稍后再听,先说正事。这条街上的所有场馆,都靠我们兄弟三人罩着,才没有坏人敢闹事,你们自然也不能例外。”
小兰道:“恕我愚钝,没有听明白足下的意思。”
张三只得又道:“我的意思是,在这章台街上做生意,难免遇到吃酒闹事的,你们全是女流之辈,少不得受欺负,给我们哥仨付些银子,万事我们都可以替你们摆平,你们便可以安心做生意。”
半夏听了,心里冷笑道:“哼!我们还用你们保护!”
小兰却转身取了些散碎银子,放在张三掌心,笑容可掬道:“那就多谢好汉了。”
张三瞅了一眼掌心的银子,心里嫌少,便道:“这一点……我们可从来没有这个行情。”
小兰道:“好汉请莫嫌少。乐坊刚刚开张,还入不敷出,等日后进项多了,再好好孝敬三位。”
张三听了,只得道:“好吧,那我们稍后再来。”说完,带着李四、赵二离开了。
半夏气得直跺脚道:“姑姑,为什么不直接将他们赶走,还要给他们银子?”
小兰道:“在这里,我们就是要做出很普通、很无助的样子,方不会被人怀疑。”
半夏听了,虽心里仍很气愤,但也无计可施。
话说那三人来到街上,李四道:“我发现这乐坊的女子,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身上带着仙气,若能让她们陪咱一晚,死了也心甘。”
赵二也接口道:“我喜欢那个尖下巴的女子,一直拿一双美目瞧着我,她八成也是喜欢我的。”说完,放荡地笑了。
张三阴险道:“等咱们下次去了,看她们还怎么说,若还给这么点银子,就掳两个女子来尝尝。”
赵二露出一副难以描述的笑容道:“哥,是三个哟!”
三个人边说着,一路走远。
没过几天,三个人果然又来了乐坊,席地而坐后,张三道:“奏一曲吧!”
小兰听了,只得让大家演奏起来。
所有人都内心不悦,草草奏完了事。
张三等人也分不出优劣,待曲终,张三道:“银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兰道:“不是才给过吗?”
张三皱起眉道:“那怎么能够呢?何况又过了这么多天。”
半夏听了,暗中捏紧了拳头。
见小兰迟疑,张三又道:“不如找几个姑子陪陪我们哥仨,这个月的银子也就算了。”
李四指着半夏道:“我看她就不错,来啊!”说着,站起来就要去扯半夏。
半夏正要发作,小兰一把摁住她的手臂,暗忖:“这可怎么办?给他们银子倒是不成问题,可是,他们总会找借口来轻薄这些玩弟子,而且,这种俗物总来乐坊,虽无甚害处,却也像苍蝇般令人心烦,得想个一了百了的办法。”
正两厢僵持,小兰无计可施之际,乐坊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少年公子,生得面如美玉,目似明星,风流潇洒,人们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少年走近李四道:“看你这张牙舞爪的样子,想干什么啊?!”
李四蛮横道:“哪来的小人,别多管闲事!”
少年厉声道:“这个闲事,我还管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素日在这条街上欺压弱小!你们是自己出去,还是让我将你们请出去!”
张三仗着自己人多,又会些拳脚,并不把来人放在眼里,说道:“小人!可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少年道:“单挑还是群殴,放马过来!”
张三向其余二人使个眼色,率先扑向少年。少年一闪身,便将张三的一双胳膊交叠扭在背后,举头对半夏说:“姊姊,麻烦你将门打开。”
半夏听了,急急过去将门打开。
就见少年一只手扭住张三的双臂,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腰带,双手一用力,就将张三轻轻提起,自己一侧身,顺势将他扔出了门外。
“砰”的一声,张三重重落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见此情景,其余二人不敢上前,忙出门去看张三。
少年也来到张三跟前,一只脚踩在他身上,说道:“这个乐坊,以后就由我罩着,你服不服?”
张三忙道:“服!服!心服口服!”
少年拿起脚,轻轻踢他一下道:“那还不快滚!”
于是,张三挣扎着要站起来,李四和赵二也忙去扶他,三个人相携,匆匆走了。
此时,小兰才上前拱手道:“多谢少侠,少侠请里面坐。”
少年这才拍了拍双手,随小兰进了乐坊,在几后坐下。
半夏殷勤地奉上茶来,嘴角上扬,眼波流转,神情有几分古怪。
小兰跪坐在少年一旁,说道:“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少年道:“小人郑侠。”
原来,这翩翩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郑侠。
小兰道:“若不是公子,今天这事还不知如何收场。吃了教训,量他们以后也不敢再来闹事了。”
郑侠谦恭道:“姑姑客气了,小人不过是班门弄斧,若不是情势所限,这三个泼皮,哪是众位姊姊的对手!”
小兰听了,心中一凛——这公子似乎知道她们的底细!不免警觉起来,说道:“公子说笑了,都是一些柔弱女子,哪是那三个莽汉的对手。”
郑侠听了,微微一笑,并不分辩。
原来,郑侠虽在桃园住过一段时间,小兰却既不曾听说,又未曾谋面,所以并不认识他。
小兰命大家奏乐,自己对郑侠说:“失陪一下。”便独自上了二楼的雅室,双眉紧锁坐在了地上。
“听这少年话里有话。如今,任务还无半点进展,难道已被人识破了身份?这可如何向宫主交待?!”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将自己的疑虑向宫主和盘托出,即便遭受责罚,也心无怨无悔。
于是,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复下楼来,坐回原位。
曲终,茶残,郑侠掏出几文银,放在几上道:“小人告辞。”
小兰见了,忙道:“公子折煞我了,怎么可以收公子的银子!”
郑侠道:“小人喜欢音律,以后少不得经常造访,姑姑若不收下,那便是不让小人来了。”
小兰听了,只得将银子收下。
郑侠起身出门,半夏随小兰送至门外,仍道:“公子慢走!”
小兰瞅着半夏道:“你今日有些奇怪。有一个珍珠就够了,你别再犯傻。”
半夏道:“郤克怎么能与郑公子比!我才不是犯傻!”
小兰听了,怔怔地瞅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叹道:“没一个省心的!”
及至太阳落山,小兰换了衣裳,匆匆赶往司空曙家。
秋月见小兰脸色不似往常,担心道:“怎么了姑姑?可是有什么情况?”
小兰在司空曙与秋月对面坐定后,面有愧色道:“宫主,属下失职,我们恐怕暴露了。”
“啊?!”秋月听了,也惊得花容失色。
还是司空曙镇定,说道:“别急,说说什么情况。”
小兰方道:“今日,乐坊来了一位少年公子,听他话里话外,仿佛知道我们会武功。”
“就这些?”司空曙问道。
“主要就这些。”小兰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那位公子是谁?”司空曙问。
“我只知道他叫郑侠,其余的一概不清楚。”小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