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围着炉火坐下,叙些了家常,秋月道:“曾祖母,我想让叔公日后都在素心宫陪着我,你说好不好?”
静安道:“你们觉得好那便好。”
秋月又问:“您没有觉得不合适吗?”
静安道:“你们你情我愿,没有妨碍到任何人,有什么不合适!”
秋月的神情忽然黯淡下来,说道:“可是,也许祖母不乐意。”
静安道:“你将自己的想法跟你祖母说了吗?”
秋月道:“没有。”
静安道:“那就难怪。你祖母半生待在素心宫,早参透了世道人心,是不会拿那些俗世的礼法来约束你的。”
秋月欣喜问:“您确定吗?”
静安道:“我的女儿,我还是有一点把握的。”
“那阿母呢?”秋月又问,“阿母会不会阻挠月儿?”
“花朵?”静安略一思忖道,“我对花朵不甚了解,但她与你祖母既有母女之情,又有师徒之谊,平日里既亲近,又有几分敬畏,若你祖母肯为你说话,你阿母十有八九不会反对。”
秋月听了,欣然道:“听曾祖母这样一说,我心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了!”
司空曙一直低着头听她二人说话,并不时拨弄盆里的炭火,心里暗道:“只要月儿需要,拼了余生,也要陪她到老!”
眼看日头西斜,二人辞别静安师太出来,回去的路上,秋月道:“曾祖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司空曙道:“听到了。”
“那你以后,还准备弃月儿而去吗?”秋月又问。
司空曙看着她道:“不会了,只要月儿不放弃叔公,叔公便不会放弃月儿。”
秋月听了,满意地笑了。
回到家里,司空曙送秋月进了房间,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几个菜,家里有椒花酒,晚上陪你喝个够!”
秋月道:“家里有厨工,何须叔公亲自动手。”
司空曙道:“叔公想亲自为月儿做顿饭。”
秋月听了,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并道:“好久没见叔公做菜了,月儿想去看看。”
司空曙道:“厨房里有点乱,你还是乖乖在房间休息。”
秋月听了,只得依了。
晚餐时,司空曙给秋月斟满酒,说道:“这几个月来,你的身子损伤太大,我在这酒里加了不少滋补的药材,你可以喝一点。”
秋月听了,略有点忧伤地说道:“这几个月,叔公是怎么过的,月儿想知道。”
司空曙道:“每天都让自己忙忙碌碌,不能闲下来;得空,便去莲花山看看静安师太,与她聊聊你。”
秋月不满地嘟起嘴道:“可是,叔公看上去健康得很呢!”
司空曙听了,笑道:“怎么?叔公也须向月儿一样病病歪歪,月儿才满意吗?”
秋月听了,方笑道:“说得是呢!”
二人说说笑笑吃了晚饭,司空曙又陪秋月回了房间,直到她睡熟,方轻轻关好门出去。
秋月又在新绛逗留了几日,便随司空曙一道,回了素心宫。
话说雨潇,与郤婕的婚期将至,便把姊姊和阿母接到了长安。逐花蝶与独孤弦都送了新婚贺礼,人却并未到场。
这郤婕,魏氏也是见过的,模样生得也还齐整,又识文断字,唯一遗憾的,是生在丞相府。
婚礼第二天,一对新人给魏氏奉茶,魏氏仔细瞅那郤婕,可能是因为新婚的缘故,竟比记忆中更美艳了几分,心头不禁既喜且忧,喜的是儿媳娴静端庄;忧的是,雨潇与郤至,早晚有一天会反目成仇,到时候,只会苦了这无辜的丫头。
婚后,由于雨潇的强烈坚持,郤婕搬进了雨潇的寓所,虽没有丞相府阔大气派,但好歹是自己的家,便也安心跟随雨潇过日子。
魏氏与雨欣,辞别小夫妻俩,要回桃园,雨潇将她们送出城外,并道:“回去后见着胡娇,帮我向她解释一下吧,我自己没脸见她。”
魏氏握着他的手道:“母亲理解你的难处,你放心吧。只是,日后扳到了郤至,别亏待郤婕那孩子,她是无辜的。”
雨潇道:“母亲放心,孩儿明白。”
二人遂与雨潇挥手道别,一路晓行夜宿,这日,回到了桃园,碰巧,司空曙与秋月也在,才听逐花蝶说了雨潇成婚的事,见她母女二人回来,忙道了喜。
魏氏道:“我也说不清是喜是忧,总担心这样子,是断送了我儿子一生的幸福。”
司空曙听了,眉头也蹙了起来,说道:“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魏氏道:“谁说不是呢。”
司空曙又道:“那胡娇那边呢?她可知晓?”
雨欣道:“还不知晓,我正愁该如何跟她说呢!”
秋月道:“不如让我来说吧,姊姊和夫人都是与此事有关联之人,说的话胡娇未必会信服,我说出来,她可能会容易接受。”
司空曙听了,看着秋月道:“这个提议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秋月道:“那不如,现在我们就去千红窟找胡娇,邀她去素心宫小住几天。”
司空曙对那胡娇也并不讨厌,便道:“好。”
于是,二人从桃园出来,往千红窟走去。
如今的千红窟,只剩她们祖孙三人及一个羽衣,见司空曙与秋月来访,羽衣将他们带到大厅,去禀报了十三娘和胡姬。
十三娘纳罕道:“司空曙,他来干什么!”说完,遂与胡姬一起来到大厅,胡娇与羽衣跟在她们身后。
进了大厅,十三娘朗声说道:“子曙,稀客啊!”
司空曙道:“不才与月儿来,是想邀胡娇去素心宫小住几天,顺带给二位夫人问好。”
十三娘与胡姬听了,不免都心中一凛,猜测他是不是知道了胡娇的生世,转念又觉得这不可能,胡姬便道:“小女在千红窟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你们素心宫小住?”
秋月道:“我和胡娇妹妹一见如故,如今宫里新添了不少奇异的花草,想邀妹妹去赏花,顺带小住几天。”
十三娘眼珠转了转,暗忖:“胡娇对她的生世一无所知,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量他们也不可能认出来。”便道:“难得你们这么投缘,去几天也好。”
胡姬听了,忙给十三娘递眼色,十三娘也只得装作没看见。
胡娇则高兴地上前握住秋月的手道:“多谢姊姊。早听说素心宫内全是女子,个个容貌、身手不俗,妹妹早就想去见识见识呢。”
于是,司空曙又与十三娘等人客套了几句,便告辞出来,携秋月与胡娇回到素心宫。
进了素心宫,胡娇自然免不了感叹一番,秋月叫来小兰道:“兰姑姑,你让人去打扫一间上房出来,给胡娇妹妹住。”
小兰见秋月和胡娇站在一起,虽然一个白衣一个紫衣,一个娴静一个狂野,但个头、相貌却那样相似,以至她突然间有点精神恍惚,仿佛小梅的双生女儿就站在面前,从没有丢失过任何一个。
秋月见小兰愣愣地出神,又喊了声:“兰姑姑!”
小兰这才回过神来道:“哦,好,我这就去办。”
司空曙见了小兰的样子,也明白她是被秋月与胡娇的相似惊到了,但是,世间恐怕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胡娇会是秋月失散多年的妹妹,除非是人为。
秋月又走到司空曙身边道:“我要分一点时间陪胡娇妹妹,你自己找点事做吧。”
司空曙道:“好,那我先去了。”说完,又向胡娇打了个招呼,便先去忙了。
秋月带着胡娇在素心宫四处看了看,这时小兰来禀:“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秋月说了声“好”,便携胡娇来到了她的房间。
胡娇见了屋内的陈设,感叹道:“我从没住过这么漂亮舒适的屋子。”
秋月有点心疼地看着她道:“会的,你日后会的。”
胡娇听了,脸上现出了甜蜜羞涩的笑容。
秋月暗恨自己说错了话,看她那笑容,一定是想到了雨潇,便在她身畔坐下道:“最近,你见过雨潇吗?”
胡娇羞涩回道:“没有,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你想过你们的未来吗?”秋月又问。
“未来?”胡娇似乎有点诧异,“未来怎样?没想过。”
“也就是说,你并不一定想嫁给他。”秋月道。
胡娇又露出了娇羞的笑容,说道:“能嫁给他,当然更好。”
“那就是说,不嫁给他也无妨咯!”秋月穷追不舍道。
“我可没有这么说。”胡娇辩解道。
秋月暗忖,既然已经话赶话说到这里,不如索性全说了,便道:“雨潇结婚了。”
胡娇听了,愣住了,问道:“你说什么?”
秋月重复道:“雨潇结婚了。”
胡娇霍地从榻上站起身,厉声道:“这不可能。”
秋月拉着她的手,复坐在榻上,说道:“你们亲眼目睹郤至杀害了他的父亲,对吗?”
胡娇不清楚秋月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只得答道:“对。”
“雨潇从长安迁到桃园,悉心习文练武,是为了替父伸冤,对吧?”秋月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