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欣听了,忙拱手道:“前辈,对不起,失敬!”
如冰笑道:“没事,没事,错将我喊成姊姊,这也不是头一遭。”说完,如冰吩咐厨房准备晚餐,又让秋月陪雨欣去洗漱休息,自己则和司空曙进了书房,问道:“怎样?可有什么收获?”
司空曙与她一起坐下道:“收获不小。”
如冰欣喜道:“快说与我听听。”
司空曙便把在青草坡的发现说了一遍,又道:“现在大致可以确定,芙蓉母女目睹郤至杀害太尉,要挟郤至娶她为妻,并撺掇郤至陷害海棠与花朵,郤至为铲除太尉在朝中的势力,便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想着一箭双雕。”
如冰听了,眉尖微蹙道:“朵儿与海棠竟被牵扯进了朝廷的党争。百花夫人身残后,芙蓉受尽了冷眼,只怕她不会轻易放过海棠与朵儿。”
司空曙道:“细细想来,百花夫人是咎由自取,你该是对她有恩。”
如冰苦恼道:“可百花夫人肯定不会这么想。”
司空曙又道:“芙蓉虽随她娘一道做了不少错事,但她应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此刻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若能见她一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弃恶从善也说不定。”
如冰道:“若真能那样就好了。”
司空曙安慰道:“事在人为嘛!”
如冰又道:“我还有一件事:我想让秋月接替朵儿,做素心宫宫主。现在花家蒙难,遇春又已不再年轻,朵儿出狱后,要全心帮助海棠打理家事。月儿这孩子聪敏好学、心思澄明,做素心宫宫主,再合适不过了。”
司空曙听了,会心笑道:“是的,月儿这孩子,像极了你。”
此时,小兰过来禀道:“宫主,晚饭准备好了。”
于是,如冰与司空曙起身,一同来到餐室。秋月与雨欣已在这里,二人均已梳洗过,又换了干净衣裳,看上去容光焕发、娇艳欲滴。
落座后,如冰对雨欣道:“别拘束,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雨欣应了声“嗯”。
如冰又问秋月:“一路上有没有给你叔公添麻烦?”
秋月向司空曙道:“叔公,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司空曙道:“没有!倒是给我解了不少烦闷。”
秋月得意道:“听到了吧?祖母!”
如冰对司空曙道:“你净宠着她。”
饭后,侍女们撤去盘碗,又端上新煮的茶来,如冰一边抿着茶,一边对秋月说:“月儿,我想让你做这素心宫的宫主,你意下如何?”
秋月听了,有点意外,便问:“那家母呢?”
如冰道:“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令堂他日从狱中出来,必得帮助令尊操持家务、重振家业,我思来想去,素心宫还是由你掌管比较合适。”
秋月道:“那……我行吗?”
司空曙道:“叔公看你一点问题没有!”
秋月欢喜道:“既然叔公都说没问题,那月儿便答应了。”
如冰道:“那我们明天就来举行就任仪式。”
秋月点头应道:“嗯。”
又说了一会儿话,如冰道:“你们都乏了,快去歇息吧。”
秋月望着司空曙,撒娇道:“好像‘程婴救孤’的故事还没讲完呢,这可怎么办?”
如冰茫然问:“什么‘程婴救孤’?”
司空曙笑道:“她睡前非要缠着我给她讲故事。”
如冰听了,佯嗔道:“都是要做宫主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说着众人起身,各自去休息。
司空曙先去泡了一个热水澡,洗去满身尘土,然后便回屋睡了,躺下后,又想起昨夜秋月躺在他身边,要他给讲故事,禁不住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很快便睡熟了。
秋月先回屋卸掉钗环、换了睡衣,觉得不困,便去找雨欣聊天,推开门,却发现她正独自垂泪,秋月在她身边坐下,心有戚戚道:“又想令尊了?”
雨欣抹着眼泪道:“昔日阿翁活着时,我是太尉府的千金,出入也被众星捧月般呵护,如今……你虽父母亲入狱,可仍有这么多人疼爱,两下对比,怎能不让人伤怀!”
秋月听了,不知拿什么话来安慰她,便拥住了她的肩膀,又道:“我是比常人幸运一点,可你家里也有母亲和弟弟,等我们还了令尊清白,你就好了。”
雨欣听她说得在理,便点头道:“嗯。”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秋月方起身回去休息。
次日晨练时,如冰已交待了新宫主就任之事,早餐后,弟子们将大厅擦洗干净,焚上香,又全换了新衣,齐聚在主位下,司空曙与雨欣则在一侧的座位上观礼。
典礼开始,如冰亲自将一件雪白的锦衣给秋月穿上,又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枚金钗。这钗子通体金黄,泛着光彩。
事实上,这钗子的内体是坚硬无比的铁,只在外面镀了一层金,但这金子是如冰找一个技艺极高的匠人所镀,不仅不会掉色,而且永远闪耀着光泽。
因素心功不修练任何兵器,唯宫主所持这枚硬锐利的金钗,必要时可当克敌的利刃。当年如冰将宫主之位传给花朵,因诸事杂乱,并未举行就任典礼,所以,这金钗仍在如冰手上。
如冰手持金钗,对秋月说道:“这金钗,是唯宫主所有的利器,也是素心宫权力的象征,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
秋月抱拳躬身道:“是,宫主!”
如冰这才将金钗插进秋月发间。
此时,弟子们齐齐跪下,喊道:“恭喜宫主!贺喜宫主!”
秋月道:“从今后,我们齐心协力,将素心宫更一步发展壮大!”
弟子们又齐齐喊道:“同心同德!追随宫主!”
如冰看着眼前这一切,脸上洋溢着喜悦。
秋月方对众弟子道:“都起来吧!”
典礼结束后,弟子们一一散去。司空曙起身上前道:“恭喜二位,承接有序!”
如冰笑道:“同喜同喜!”
午间,伙食亦极其丰盛。如冰闲时酿制了玫瑰酒,仅有数坛,已珍藏了十几年,存世的时间或许比秋月还大,如今也拿了出来。如冰对秋月说:“这玫瑰酒,年纪可是比你都大,今儿祖母特地拿出来,为你祝贺。”
秋月欣喜道:“谢谢祖母!”
司空曙也是第一次喝到如冰亲酿的、这么美的酒,他瞬间有点恍惚,感觉这不是真的,仿佛置身梦中。眼前的祖孙二人,看上去如同姊妹,都是他在这世上极喜爱之人,此刻都伴他左右,还共饮美酒,他觉得自己半生孤独,老天终归还是待他不薄,美酒入喉、佳人在侧,便让他即刻去死,他也心甘情愿,毫无遗憾。
他难掩自己的兴奋,加上秋月在旁殷勤劝酒、贴心布菜,竟在不知不觉中喝多了,他甚至觉得,此生的幸福,会不会就在今日,享尽了?
司空曙趁自己还有几分清醒,说道:“不喝了,实在不能喝了。”
秋月又开始撒娇,说道:“月儿已经醉了,叔公不能独醒,必须喝得和月儿一样醉!”
如冰笑盈盈地看着他俩,她觉得,秋月如旷野的一丝清风,纯净得不含任何杂质,她的一笑一颦、她的所有爱憎,都因纯真而显得美好,都让她疼惜;司空曙满腔深情,却半生克制,此刻在这素心宫内,既无外敌入侵之忧,又无闲人毁谤之虑,难得他放开怀抱,如此恣意纵情,只怕此后难有。
如冰又回头对她身边的雨欣道:“他二人胡闹,你也随意些。”
雨欣忙道:“是,祖母。”
只听司空曙道:“今日,无论你再使什么招,酒,我是不喝了。”
秋月也迷迷糊糊道:“那好吧,我也不喝了。祖母,不如散了吧,我要让叔公给我讲故事。”
司空曙听了,说道:“讲故事?这个主意好,走,我们去讲故事!”说完,二人晃晃悠悠站起来,相携朝卧室走去。如冰忙喊来两名弟子,照顾他俩去休息。
午宴散后,收拾好杯盏,除了几个当值的,大家都去休息了。
司空曙一觉醒来,感觉头略有点疼,再睁眼一看,见秋月横躺在自己身边,睡得正甜,他想起入睡前,秋月不顾弟子劝告,非要睡在自己榻上,说要听故事,没想到刚躺下,便先睡着了……想到这儿,心头竟莫名涌起一股暖意。
司空曙起来洗了把脸,便去找如冰,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此时如冰正在书房,见了司空曙,便道:“你醒了?月儿这孩子,从小便爱黏着你,如今长大了,越发能胡闹了。”
司空曙笑道:“难得月儿这么贴心,又乐意与我亲近,我求之不得,不觉得她是胡闹。”接着又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如冰沉吟道:“官府那边我们无法入手,唯一的突破口,便是芙蓉,看能不能想办法见她一面。”
司空曙道:“看来我们不谋而合。我想还是让我去吧,你去怕有很多不便。”
如冰歉然道:“我们的事情,总是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