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郤至去上朝,胡姬来母亲房中问候,十三娘道:“闺女,现在扬眉吐气了吧?郤至虽然年长你十多岁,但你如今是堂堂丞相夫人,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胡姬听了,也得意地抿嘴而笑。
因是要挟成婚,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绣帐里,胡姬曲意承欢,郤至也十分卖力,二人相当得趣,日子一久,关系如蜜投糖、如胶投漆,难舍难分。
是夜,二人颠鸾倒凤后,胡姬轻抚着郤至的后背道:“听说塞北的清源镇,有一个叫花遇春的商人,买卖不太干净,老爷何不派人去查一查。”
郤至道:“这个人老夫也听说过,据说一向奉公守法。夫人何须操心这些,快睡吧。”
胡姬道:“老爷若说他有问题,他便肯定有问题,老爷,您还是去查查吧。”
郤至睁开眼道:“怎么,这个姓花的得罪过你?”
胡姬愣了一下道:“那倒没有。”
郤至早看出了胡姬的心思,便道:“你现在贵为国相夫人,你说查谁便查谁!”
胡姬大喜过望道:“多谢老爷!”说完,方心满意足地睡了。
次日,郤至闲时,思量昨日胡姬所言,又思及赵安虽死,但朝中仍有不少故友旧交,且其子赵雨潇才学过人,早晚会立于朝堂之上,不如寻个缘故,将其在朝中势力连根拔起。
想到这里,便叫来心腹部下、廷尉杨干,密授心思,命以清源镇富贾秋海棠夫妇,贿赂太尉赵安之名,治他们个官商勾结之罪;反正赵安已死,死无对证。
杨干听了,说道:“下官一定为丞相分忧。”
次日早朝,杨干便向皇帝参本,说塞北清源镇商贾秋海棠、花朵夫妇,与前太尉赵安勾结,欺行霸市,作恶多端,以致怨声载道,希望皇上能够下令彻查此事。
皇帝听了,一个是已故太尉,一个是小小商人,便不放在心上,说道:“朕便命你去查!”
杨干俯伏在地道:“下臣遵旨。”
杨干回到府中,一面传令清源镇太守任夫缉拿犯人秋海棠、花朵夫妇,并查抄其家产;一面命手下人暗中准备证据。
太守任夫接到命令,丝毫不敢耽搁,马上命差役去抓人。
是日,花府的人像往常一样,各忙各的,忽然闯进一队官差,为首的一个说道:“奉太守之令,查抄花府家产,并抓捕案犯秋海棠、花朵夫妇归案。”
花遇春听了,如晴天一个霹雳,忙问:“不知他们犯了什么事。”
领头的说道:“我们只负责办差,其他的一概不知。”
花府上上下下束手无策,眼看着官差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秋海棠低低说道:“不如将他们赶走。”
花遇春道:“民始终斗不过官,不如先由他们去,然后我们再做道理。”
官差押着财产,擒了秋海棠与花朵,回衙门去了。花遇春含泪道:“海棠!朵儿!阿翁一定会救你们!”
秋月与花凯也哭着不停地喊父母亲,左邻右舍见了,无不唏嘘。
如霜闻讯赶来,问花遇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遇春道:“我也不清楚其中原委。”又将秋月与花凯扯过来道,“你帮我好生看管他们,别让他们乱跑,免得再生枝节,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说完,便丢下他们,转头走了。
虽家产被抄,但花遇春还是弄到不少银子,他急急来到太守衙门,上下打点,希望当差的对秋海棠夫妇多加照顾,别让他们吃苦头,更别伤了性命。
那些人拿了银子,少不得对他夫妇另眼相看。
因花遇春是本地富贾,与官府多少有些来往,又花了不少银子,总算见到了太守本人。
花遇春问:“不知他二人犯了什么事?”
任夫道:“我也是奉了上面的命令,不久,他们便要被押解回长安。”
花遇春大惊道:“还要被押解回长安?!”
任夫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一向奉公守法,这也是天降灾祸。你还是去找找上面的人吧,我帮不了你。”
花遇春只得告辞出来。回到家中后,见原来满室精致的陈设,如今变得空空如也,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悲怆。他将所有的下人都叫到前厅道:“今花府遭难,家财散尽,你们还是再去寻一家好的主人吧。”说完,让管家花飞将家里仅存的一点银子,给大家分了。
下人们念及主人平日的好处,虽有不舍,但为了以后的生计,还是走了。偌大的花府,如今只剩了花遇春与管家花飞。
花遇春正自伤感,如霜及秋月、花凯过来了。如霜一进门便问:“情况怎样?”
花遇春道:“我听太守说,海棠和朵儿很快就要被押解回长安。”
如霜也大惊道:“怎么?还要押解回长安?”
花遇春沉吟道:“我将素日的生意往来细想了一遍,没有违法乱纪的事啊!这摆明了是有人故意陷害。”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秋月、花凯仍跟如霜去了,花遇春独自躺下,却瞅着窗外的月亮,直至天明。
很快,秋海棠与花朵就被押解回长安,关进廷尉狱中。
此时,官兵已查抄过太尉府,果真抄出不少金银财宝,魏氏百口莫辩。太尉府被查封,母子三人流落街头。幸有赵安昔日部下、太仆程琪,暗中在长安城一个僻静处买了一所宅子,虽不大,但足够他们母子栖身,并叮嘱赵雨潇发奋读书,将来立于朝堂之上,方有可能替太尉伸冤。
一家人含泪谢过程琪,从此俭朴度日。但姊姊赵雨欣,由于幼时体弱,赵安便请了一个师父教她拳脚,习得一身武功,立誓要查出真相,还父亲清白。雨潇虽也随姊姊学习了一些拳脚,但他更爱习文,想像父亲那样,将来为朝廷效力。
郤至的目的是铲除赵安在朝中的势力,因此,受此案牵连的赵安旧部不下六人,全部被降职的降职、罢官的罢官,只有程琪因素日在朝堂上不甚维护赵安,表面看上去似乎关系一般,所以幸免于难。
秋海棠与花朵被解回长安后,花遇春也来到了长安。他想起以前在生意中,曾与太仆程琪打过几次交道,虽无深交,但留给彼此的印象极好,于是,便向太仆府递了帖子,求见太仆。
程琪见了帖子,便知花遇春来访与此次的案子有关,为避嫌疑,本想不见,又思及赵安蒙冤,多一个人为此事奔走,总是好的,便命家人请进来。
花遇春来到前厅,宾主落了座,先叙了些寒温,花遇春便道:“最近有一桩官商勾结的案子,事主是一对夫妻,叫秋海棠、花朵,是我的义子和女儿,太仆可曾听说过?”
程琪听了,看看左右,说道:“请借一步说话。”把花遇春请进了内室。
二人在内室坐定,程琪方道:“这个案子是廷尉上奏,皇上又钦点他去办的,说这夫妻二人与已故太尉赵安勾结,欺行霸市、非法获利。”
花遇春叫了声“冤枉”道:“我们与这位太尉根本就不认识。”
程琪眉头微蹙道:“他们想构陷太尉,为何偏偏选中你们?你们与丞相郤至可有过结?”
花遇春道:“那更不可能!我们只不过是一介小小商人……”
程琪沉思良久,方道:“不久前,丞相与太尉同去南方赈灾,返回途中走至青草坡,太尉的马车滑下山坡意外身亡,而丞相则带回一名江湖女子,数日后大摆宴席,娶她为正室夫人。这几件事,我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寻常。”
花遇春忙问:“那位江湖女子姓甚名谁?”
程琪道:“听说好像叫胡姬。”
“胡姬?”花遇春重复了一句,摇头道,“不认识。”
程琪道:“你若想查明真相,可从此处入手——去查一查丞相的那位新夫人。”
花遇春拱手道:“多谢提点!”
花遇春从太仆府出来,找了家客栈休息,不提。
话说胡姬,听说秋海棠与花朵已被押解回长安,便对郤至说自己想去监牢看望他们。
郤至道:“廷尉的监牢岂是你想去就去的!”
胡姬笑着推一下郤至道:“那还不是丞相您一句话的事吗!”
郤至听胡姬如此恭维自己,如冬眠的动物春气入身,载蠕载袅,蠢蠢欲活,忍不住舒心解郁般仰天大笑了几声。
拿了郤至的令牌,带着几名婢女,胡姬顺利进入了廷尉大牢。狱卒将她领至秋海棠的号子前,打开门放她进去,又对秋海棠说道:“丞相夫人前来看你。”
胡姬命狱卒将花朵也带到这里,少顷,花朵也带到了。狱卒又给胡姬搬来一把椅子,方退出去。
一个婢女喝道:“见了丞相夫人,还不跪下!”
秋海棠与花朵依然昂首而立。
胡姬摆摆手道:“算了!”又在椅子上坐下道:“啧啧!真是对苦命鸳鸯!你们这事呢可大可小,你们若是好好求求我,我在丞相面前说几句好话,你们便可少受些牢狱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