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夫人道过谢,随芙蓉和青衣向老人手指的方向走去,果见一斑驳残破的朱漆大门,门楣上有一匾额,上有“白府”两个大字。
百花夫人道:“就是这儿了。”
几个人用手扑打着蛛网游丝、和不小心碰到的灰尘,掩着口鼻走了进去。
里面雕梁画栋,显示着曾经有过的富足辉煌。
众人各处看了看,便走了出来。百花夫人抬眼远望,见街对过有一户人家,屋檐低矮,院墙残破,便携芙蓉、青衣走了过去,口中嘱咐:“到时候看我的眼色行事。”
进了院子,百花夫人轻扣了扣屋门。很快,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百花夫人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在街上遇到的那位老人。
“老伯,”百花夫人道,“我们几个远道而来,能否进来讨杯水喝?”
老人将门打开,让百花夫人等人进来。
由于是纸糊的窗户,虽是白天,屋里的光线却有点暗。正对着屋门是一盘炕,炕上铺着草席,并放着一张炕桌。
地上有一张方几,旁边四个坐垫。老人指了指垫子道:“请坐!”
几个人在垫子上坐下。老人很快将水端来道:“庄户人家,也没什么好茶,就喝点白开水吧。”
“谢谢!已经很好了。”百花夫人客套道。
“我们是白老爷的亲戚,此次是来投奔他的,没想到,白府已是人去屋空。”百花夫人又道。
“既是亲戚,难道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吗?”老人诧异道,“白府已经荒废了十多年了。”
“早年还有书信往来,后来由于生活颠沛流离,就断了联系。”百花夫人说着,用手帕拭了拭眼睛。
老人听了,将信将疑地打量着面前这几个人。百花夫人也瞅瞅自己及芙蓉、青衣身上的绫罗绸缎,忙道:“这几年光景好了,想着亲戚之间总该走动走动,没想到我们来了,只看到了一座空房子。老伯,您要是知道些什么,麻烦您一定要告诉我们。”
“这个……”老人面露难色。
百花夫人朝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从身上背的褡裢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老人面前。
老人看到银子,两眼放出了光芒。
百花夫人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希望您能将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老人收起银子,笑容可掬道:“一定一定。”
据那老人讲,白老爷名叫白雪峰,他的妻子叫张英莲,乳名莲花。
早年,白雪峰是有点薄产,但还不甚富裕。妻子英莲嫁过来之后,带来了家传的酿酒手艺。这白雪峰也是个极有头脑的人,靠着妻子的手艺,做起了酿酒生意,从此日子一天此一天红火。
几年后,这英莲又为雪峰添了一对女儿,姊姊名叫如冰,妹妹叫如霜,两人相差两岁,均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如冰长到十三岁的时候,许配给了花府的少爷花遇春。这花府几代人都在贩卖私盐,家境殷实,且只有花遇春这么一个儿子。
这一年,英莲的弟弟携妻子来投奔姊姊。
原来,英莲的弟弟名叫英哥,小时候退受过伤,落了点残疾。娶了个媳妇叫香姐,模样倒还齐整。日子没过几年,便开始嫌弃家穷,日日打鸡骂狗,不得安生。
英哥无奈,想着姊姊日子宽裕,自己又有这酿酒的手艺,便修书一封,带着小娟,投奔姊姊来了。
英莲与雪峰商议,让英哥与香姐就住在西厢房,反正那房子平日里也是空着。
初来那几年,香姐倒也消停,可没过多久了,镇上人就传出了闲话,说香姐与姊夫雪峰有事情。英哥心下也明白,这并非空穴来风,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忍了。
一日,英哥外出收账,不巧前一日暴雨,将路冲断,英哥无奈,只得返回。
方至家中,见西厢房屋门紧闭,不见香姐人影。英哥心下纳闷,四下里找寻香姐不见,便推门进屋,还没坐稳,就隐隐听到后屋有动静。
英哥心想,该不会是有贼人进来吧?遂起身,轻手轻脚走至门前,猛一推门,就见香姐与雪峰在榻上,二人赤身裸体。
英哥见了,一时间呆若木鸡。香姐与雪峰也不知如何是好。待英哥清醒过来,扭头便往外走。还没走至外屋门口,便“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
可巧英莲从外面回来,刚至院中,听到西厢房“砰”一声巨响,便赶紧过来瞧。彼时,弟弟英哥倒在血泊之中,香姐和雪峰正从后屋出来,两人都衣衫不整。
英莲一见,便什么都明白了。她赶紧喊来仆人,将英哥扶至榻上,又请医诊治。
怎奈,英哥身子本就怯弱,更兼这一气一呕,竟动了根本,挨至晚间,便撒手去了。
雪峰欲命人布置灵堂,英莲却不许任何人动她弟弟。香姐也只能在一旁哀哀而泣。
就这样,英莲守着英哥的尸身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哭不闹,至翌日清早,草草洗了一把脸,身上依旧是几天前穿的那身衣服,神情冰冷而绝望,一言不发出门而去,从此再没有回来。
可怜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日日吵着要阿母。
英哥出殡后,雪峰带了点盘缠,出门寻找妻子,竟也一去不还。
那香姐见英哥已死,白雪峰夫妇又没了音信,白家大势已去,便不顾年幼的如冰如霜姊妹,离了白府,独自讨生活去了。
好在白家虽败落了,花府却没有悔婚。如冰十六岁那年,与花遇春完婚,之后,如霜也离开了白府,浪迹江湖,白府就从此再没有人住了。
“那英莲到底去了何方,现在可有消息?”芙蓉问道。
“前些年梨花镇有人外出,说是在莲花山看见了英莲,已出家当了尼姑。”老人道。
三个人听了,彼此对视一眼。
“白雪峰呢?有没有他的消息?”百花夫人问。
“说来也巧,”老人道,“我前几天在街上听人议论,说中原有座妙峰山,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位了空和尚,像极了白雪峰。有人上前与他攀谈往事,他便与人家讲:贫僧了空,早了却尘缘,听不懂施主在说什么。你说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