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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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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王赶到时,四名暗卫已将助手中的四人重伤,皆被冯远道拿铁链捆在一处动弹不得。暗卫正在围攻余下三人,冯远道却蹲在阿殷脚边,右手扶着她小腿,似在询问她伤势如何。这一场恶战中冯远道也负了不轻的伤,那狼牙棒挥舞来去,他既要出手攻击,还要留神护着阿殷,腰腿处早已被扫出许多伤口,鲜血醒目。

阿殷腰肋上也有伤处,又被染了血迹,看着颇为可怖。

定王心中一紧,拍马赶上前去。

身后的几名侍卫飞身围攻余下三人,他只扫了断墙下重伤被压的汉子一眼,便来到阿殷跟前,“如何”

阿殷疼得脸都有些泛白,原本还怕对方有人来助,难以应付,看到定王的那一瞬,却霎时镇定下来。只是伤处疼痛,她咬牙强忍,道:“小伤而已,无妨。”

她腰间的衣衫破了,有血迹斑驳。右腿微屈,左腿却平放于地,方才冯远道扶着的就是这条。

“腿上如何”定王一眼便能觉出不对,伸手轻触,阿殷却“嘶”的一声吸口凉气。她的双手原本扶着冯远道,此时吃痛用力,便将他胳膊捏得更紧,骨节都有些泛白了,旋即颤声道:“被他拍了一掌,像是伤了腿骨。”瞧见定王神色之变,忙又补充道:“好在他当时已经受伤,力道不算太重。”

定王余光扫过去,那汉子虽已重伤,然而满脸凶恶,看其面容身形便知他身手绝。”定王睇她一眼,旋即伸手去撩她袍角,像是要看她伤处的模样。

阿殷大惊,顾不得失礼了,忙捉住定王的手臂,“殿下这个回府再处理不迟,车厢里铺垫得厚实,马车又平稳,耽搁片刻应当无妨的。卑职占了殿下的马车已是惶恐,哪还能”

“陶殷”定王忍无可忍,语含责备,“我说的话,你全都忘了”

阿殷自当差以来头一回被他斥责,加之原本就局促,更是受惊不小,双手迅速收回去,微垂了头,乌溜溜的眼睛却有些惭愧的看向定王,拱手道:“是卑职失礼了”

“我说要娶你,并非戏言。”定王似有懊恼,将她拱着的手拍下去,板着脸道:“你也不必时刻口称卑职,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当本王是在儿戏即便你不愿意,我也必不放你。”积攒已久的怒气涌出来,她软硬不吃,他的耐心却几乎耗尽了。前有高元骁,后有冯远道,她对谁都和气,只有对他,时常刻意疏离。郁愤涌起,定王登时露出一脸凶相,吩咐道:“谁用你摆这恭敬姿态,坐好”

他冷脸吩咐,与方才突兀亲吻后的温柔声音迥异。

阿殷原本就强忍疼痛,被他占了便宜还遭呵斥,也有些恼了,杏眼圆睁,也不说话,只安静的盯着定王。

定王已将她袍角撩起,手指轻按在小腿,想让她忍耐片刻,转头见她这幅模样,竟从她眼底看到一丝水色。他自打认识阿殷,这姑娘便跟四月骄阳似的,常带笑容,蓬勃向上,除了那回提及家事时眼角潮湿,何曾哭过

定王竟自一怔,面色不变,只问道:“怎么”

“殿下说喜欢卑职是不是”阿殷坐得笔直,将定王打量了两眼,却又别开目光,鼓着勇气道:“世间哪有人像殿下这样喜欢姑娘。亲是殿下亲的,抱也是殿下抱的,殿下不是儿戏,难道卑职就得顺从那日在西山,卑职也曾斗胆禀明情由,殿下不也忘了。殿下身在高位,对人自然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刚才还”她顿了一顿,续道:“结果翻脸就不认人。卑职身份低微,若不时刻恭敬,难道还敢对殿下骄横,自己找死”

这话语虽平稳,细察却颇含怨气委屈,定王看她面庞,分明看到眸中愈发明显的水光。

他长了二十年,相处过的女子其实少得可怜。幼时跟隋铁衣来往,那虽是个女孩,却比汉子还刚强顽劣,有父兄和谨妃的护持,也不怕定王的身份,一言不合就敢开打,胜了就得意,败了也不哭。此外便是嘉定公主,那又是个能说会笑的活宝贝,有帝后的宠爱在身,又是公主的身份,撒娇耍赖无所不会,定王有时都拿她没办法。除此之外,也就母妃和乳母了,两人都是长辈,自然只以恭敬为礼。

而今碰上个阿殷,却是跟隋铁衣和嘉定公主都不同。

那两位都是捧在掌心长大的,她却身在临阳郡主淫威之下,虽则不坠青云之志,却不得不因身份而谨慎自持。

她原来是这样看他的,怕他翻脸无情,而她无力应付。

马车辘辘行过街市,定王跟她对视片刻,半晌才道:“担心什么,恕你骄横无罪。”

“那也只是殿下愿意宽恕而已。哪天殿下不高兴,照样能呵斥责罚卑职。”阿殷竟然顶撞了回来就像上回告假,他不知哪里来的闷气,连理由都不听就直接驳回了她,她又能如何算来算去,还不是得看他心意脸色行事。

她说完又觉得这语气像是在跟定王吵架,气氛有些怪异,遂嘀咕道:“殿下可以随心所欲,卑职却只能恭敬谨慎的自保。所以殿下,别再为难卑职了。”

嘀咕完了,瞧见定王被她噎得无话可说,又觉得痛快了些,自去取那药箱里的膏药,“殿下歇歇吧,卑职自己来。”

这却是全然不领情的模样。定王沉默了半晌,隐约明白她的顾忌,欲待解释,心里却知道,她绝不会把这空口白牙的话当真,说了也是无用。况她今日才犯险立功,腿上还伤着,如今眼底蓄泪,他哪还忍心争执,想了想,自锦带内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她,“权当免罪玉牌。”

这玉佩质地极佳,状若麒麟,做工格外精致,外头市面绝无仅有,应是出自宫廷之物。且比起那些佩饰,这是被定王精心收着的,想来格外珍重。

阿殷诧异,抬头看他。

定王平心静气,解释道:“我行冠礼时,母妃赐我的玉牌。”

这般玉牌着实太过贵重,阿殷纵是赌气与他争辩,也不敢收如此贵重之物。当即双手奉上,“殿下万万不可,方才卑职也只是一时气恼,言语无状。这玉佩太贵重,卑职绝不敢收。”

定王觑着她,却忽然露出些许笑意,将她双手合拢,“收着吧,别丢了。坐好,我看看是伤了哪里。”

比起平常的冷肃威仪,这一声是极少有的温柔。他不再多说,扶着阿殷的腿轻轻触碰,问阿殷哪里疼、是何痛法,末了说是被突摩击裂了腿骨,外围皮肉也是淤肿,寻了个膏药,道:“褪下鞋袜,先抹些膏药。”此处离定王府隔了大半个京城,且马车行得极缓慢,要等回府,还需些时候。

阿殷哪敢劳烦他抹药,当即道:“我自己来。”

定王才要坚持,阿殷便将那玉牌往他面前一递,目光清亮,“殿下才说过的,免罪玉牌卑职不喜被陌生男子上药,自己动手,难道殿下也不准”到底是姑娘家,目光虽清明坚定,脸上却已有些晕红。定王被她噎住,遂将药膏递给她,让她抹完用手敷热,再用细布将腿绑牢固,免得颠簸中再受伤害。

阿殷自然应了,待定王转过身闭目养神,便自慢慢处理伤口。涂抹时虽觉疼痛,然而待那药膏遇热渗入肌肤,竟像是进了骨髓似的,将其中刺痛减轻不少。

她一场激战之后颇为疲累,抹好膏药,便靠着软枕闭目,却不知在何时睡去。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王府,定王命人先将突摩等人看好,令冯远道自去处置伤口,却命人将阿殷的车驶入内夹道,将她横抱进了静照堂隔壁的一处小院。此时已是后晌,满院紫荆开得正好,定王抱着阿殷大步入内,衣衫被院中柔风撩起,经过大丛盛放的靡丽紫荆,他高健挺拔、轮廓冷硬,虽然满身威仪依旧,面上却分明添了柔和。

而此时的竹园之内,姜哲兄弟与鄯州刺史的宴席已近尾声。

姜哲虽跟詹师定说话,却总有些心不在焉,外头有人匆匆跑来,附在姜嗸耳边说了些什么。五十余岁、向来闲散的姜嗸猛然面色微变,挥手叫他退下,随即客套两句,匆匆结束了宴席,叫姜哲陪同鄯州刺史父子出去逛逛那詹师定也是个青年才俊,鄯州刺史是一方要员,又是北地世豪大族出身,姜哲今日这宴席,也是存了相看詹师定,看能否让姜玉嬛与詹家结亲的意思。

待得几人离开,姜嗸才匆匆起身,叫方才那管事进了内室,问道:“你说是突摩没回来”

“是。突摩没在那边留字条,小的也未起疑,后来发现咱们安插在这阁楼外的人都已被人拔了,追出去时却已寻不到突摩的踪迹。派人去城外那边打探,才知突摩并没回去,也不知他绕去了那里。小的心想今日定王叫常荀和那侍卫过来,必定是有图谋,无奈之下,一面叫人四处搜寻,一面叫人盯着定王。果然定王辞了太子,将薛姬带回后,就往西北边去了。我们的人一路跟随,被他除了几个,最后在芥子巷看到定王带走了突摩。”

“他带走了突摩”姜嗸立时神色大变,拽住那管事的领口,“可看清了”

“看清了,除了突摩,还有几个暗桩,应是得了突摩的讯号过去相助。他们尽数被捉,领头的是定王府那位典军,还有今日跟在薛姬后面的女侍卫。”

姜嗸只觉两鬓突突直跳,口干舌燥之下,几乎站立不稳,脱口道:“怎么可能”

他原本就清闲惯了,虽知家中密谋的大事,也常会按命行事,却不曾担当过极要紧的事情。今日之事安排已久不可更改,原本该侯爷姜善和姜瑁前来,奈何那两人都被鸿胪寺少卿遇刺案绊住了脚,便换他和姜哲前来。姜善父子先前早已安排周密,此事神不知鬼不觉,突摩又那般机警过人,怎会被人发觉况他的身手在京城也难逢敌手,又怎会被人捉了

老头子双腿一软,连忙扶住了管事的肩膀,面如土色,“快回府,快回府。”

姜嗸匆匆回府,将此事告知才从宫里回来的姜善,久经朝堂起伏的姜善也是骇得面色大变,立时叫人暗里去请代王和寿安公主,将此事告知,共议对策。

这突摩乃是永初帝悬赏已久的要犯,若被定王查明来处送到永初帝跟前,他姜家就再无存活之机

代王先前曾居东宫,倒是能勉强镇定,寿安公主却是吓坏了,左右担心询问,在此处反而添乱。代王命她先行回去静候消息,只留姜善父子和姜嗸及底下最要紧的管事,商议如何行事。

这头寿安公主回到府邸,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安。

先前定王在城外设宴,命薛姬奏乐后,代王便觉此女关乎要害,不能常留在定王手中。于是以薛姬的美色说动太子,安排今日太子和姜家的两处宴席,原本神鬼不知,外围也安排了盯梢的人,定王却怎会察觉,预先下手拔除耳目,竟自捉了突摩这其中,必定是有人走露了消息

会是谁

若今日在席上的是姜善和姜瑁,他两人比姜哲和姜嗸警觉,也能察觉变化,及时改了计划。可偏偏这贾青岚出手杀了翟绍荣,将他两人绊在皇宫。这其中会不会有联系

寿安公主坐立不安,想起翟绍荣被杀那日夫妻的争吵。她当年虽看重贾青岚风采,然而数年过去,色衰爱弛,这两年着迷于翟绍荣的风姿,夫妻俩早有嫌隙。她当时痛失情人,认定是贾青岚因嫉恨出手,夫妻吵得格外凶,会不会是贾青岚因此怀恨,走露风声这桩人命官司虽沸沸扬扬,却也不算大事,寿安公主自有本事摆平,所以与贾青岚吵罢,便不再理会过他,如今却是越想越是担心。

寿安公主叫婢女去请贾青岚过来,才知他今日一早就跟陶秉兰父子喝酒去了。

陶秉兰和陶靖寿安公主原本就如惊弓之鸟,闻言更是面色巨变

依姜嗸所言,今日陶殷时刻跟在薛姬身边守卫,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走了,最终却是在芥子巷发现她捉了突摩。

这般微弱的联系,叫寿安公主愈发惶恐不安,更不敢放任驸马在外,给旁人以可趁之机。她不再犹豫,当即叫人备了车马,去寻驸马贾青岚。

贾青岚出门时并未说要去往何处,寿安公主又因生气而未曾留意,此时乍然要去寻驸马,又能到哪里去寻公主府的家臣们奉命外出打探,大都杳无音信,直至入夜,寿安公主满心焦躁胡乱用饭的时候,才算是有了消息驸马贾青岚今日竟去了京城西南五井街上的一处酒馆。

那五井街一带住着的都是商户,虽也有繁华的所在,却多是商人往来谈生意的地方。贾青岚平常自恃身份,只往文雅高贵处钻,是从不肯去那等地方的。所以寿安公主按他平常的习性打探了两个时辰,才打探到他的行踪。

寿安公主再不迟疑,丢下碗箸,当即上了马车,直往五井街而去。

此时夜色已深,街市间灯火已经亮起,五井街也是这一带颇繁华的所在,各处灯火通明,往来商旅络绎不绝,有那教坊歌馆藏在深巷中,换个笑语隐约传来。

到得贾青岚所在的酒楼外,里头丝竹管弦依约,虽非那等寻欢作乐之所,然而高台上舞姬跳舞,乐姬奏曲,周围酒客又欢呼不止,寿安公主一进去,立时气得更狠了

这贾青岚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身为驸马却不知检点,却往这里来寻欢作乐,当她这公主是纸糊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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