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皇帝是骂武旦,觉得他是搞事情,那么就说明皇帝对武旦缺乏信任感。一个太子,得不到皇帝的信任,便是得不到他身为继承人的认可,这是很致命的。
反倒过来,如果皇帝相信了武旦的话,但依照武旦所说,大周朝廷的贪渎之风已经蔚然成风,若是要动,必定是牵连甚广,到时候朝野上下人人自危。皇帝,他愿意看到这个局面吗?
不管属于哪一种,于武旦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现在,需要看的就是皇帝会做何决断了,他是继续“醉生梦死”、“装聋作哑”,还是被武旦的当头棒喝给唤醒,这就要看天意了。
嘻嘻哈哈时,李成秀常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话挂在嘴边,但是在她的内心她还是更倾向于“人之命天注定”。
常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话挂在嘴边的人不相信自己的话,但武旦却深受影响,他觉得李成秀的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所以,他觉得现在这件事儿不能单看天意。
武旦,早已经积蓄了力量准备奋力一博!
“父皇!”武旦的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冲着皇帝沉痛地说道:“我大周王朝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时,还请父皇早下决断!”
决断?什么决断?自是杀人了!
皇后打了一个激灵,说道:“太子,你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其实皇后对朝廷官员间的贪腐渎行为早有耳闻,只是一直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就算是大周王朝的皇后是与皇帝并称为“圣”,再加上皇后本人的性格,决定了她“安于内”。更何况,如今涉案的人,还是王家的人。王青鸾的父亲与皇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两个人的感情一向又很好,她不可能眼瞅着王家往泥潭里掉而不管!
“父皇!”武旦不理皇后,只一个又一个响头磕在皇帝的面前。
咚咚的磕头声,像一记记的鼓槌敲击在皇帝的心头,他紧紧地闭着眼睛,面露痛苦的神色,许久之后长叹道:“决断?你想要让为父做出怎样的决断?”
“自然是查贪官,责渎职!”武旦说。
“能查吗?”皇帝依旧闭着眼睛,语气中尽是嘲讽的味道,他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可知道查起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吗?”
武旦怔愣地看着皇帝:“能有什么结果?”
皇帝睁开了眼睛,身体前倾,与武旦对视,指出了一食指:“一,人人自危,朝野动荡……”再伸出中指,“二,官员下下齐手互相包庇,我们无功而返,朝臣们必将强烈反弹。不管是哪一种,必造成天下人不安。”
“那怎么办?”武旦痛心疾首地问:“难道就看着这些人无法无天下?”
“这几年朝廷正逢多事之秋,外有边患,内有灾情,不宜再生波澜啊!”皇帝疲惫地长叹。
虽说已经做一家小半年了,但是李成秀对皇帝的了解其实还真的很少,从武旦嘴里听到得更多的是他与皇后的各种恩爱,于齐泰的嘴里听到的都是他的亲切随和,在宫人们那里听到的都是他如何的英明神武,只有在上次回家的时候,从老爹那里听到一句,似乎是说皇帝稍显平庸了一些……
今日一见,果然是平庸了一些。
李成秀决定帮武旦一把:“父皇,儿臣觉得……”
“太子妃!”皇后打断了李成秀的话,教训他道:“男人们说正事,我们女家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母后所言非也。”李成秀直截了当地反驳了皇后,她道:“我大周则天、文昌两位陛下英明神武,早有明旨在先,凡大周后世子孙帝后并称‘二圣’,皇后虽以理内宫为主,但却有参知政事之权。儿臣身为太子妃,参议国事是儿臣应尽之义务。更何况,父皇也早就下过明旨,命儿臣养完病便与太子一起去崇文馆听经,亦要在春坊读书,多参政事。难道,母后以为父皇错了?”
皇后被李成秀堵了个哑口无言,只好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李成秀咧嘴一笑,颇无心机的样子大方承认:“儿臣确实是不懂什么,父皇母后就当儿臣是汇报学习心德好了!有理用之,无理纠之,正好一观儿臣是否堪这太子正妃的身份。”
“你想要说什么?”皇帝虽然优柔了一些,但是待人还是很随和的,他让李成秀畅所欲言。
就算是皇帝堵着不让说李成秀也得创造机会说啊,既然皇帝都说让畅所欲言了,那她还客气什么?
整了整衣袖,李成秀先冲帝后拜了拜,这才郑重严肃地开始讲话:“儿臣以为,朝廷、天下就跟人一样,人吃五谷杂粮会得病,天下历四季也难免年年风调时时雨顺,风不调雨不顺便是生病了。
病,有大病,有小病,有天生的,有后天因各种生活习惯不好养成的病。朝廷亦是这样,有天降的,有人为的。
就拿去年的河南来说吧,先是旱,后是涝,粮食绝了收,又发了疫情,这是老天不仁慈降下的灾祸,随后河南发生民乱,先太子长兄殿下为民乱所忧旧疾复发,以致英年早逝,令人扼腕!
但是,这都怪老天吗?儿臣以为不然。
有俗语言道‘天作孽不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
先说之前发生的旱灾吧,早二月初河南道御史便有奏呈,从入初起河南便没有下过一滴雨,从二月初到四月初,一连写了十三份奏报朝廷却没有重视,至直四月下旬因两县用水之事发生械斗朝廷才有了点重视,却是已经为时过晚,大旱之灾已经形成。
儿臣看过那段时间皇长兄回复河南道的公文,当时有这建议趁着旱情大修黄河支流,皇长兄是当时是采纳那个官意见的,并且专门给河南府下了谕旨,并从东宫日常开支中挤出了两万贯钱拨于河南府,可是河南府却是收了钱后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