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伸展开来,‘咔咔’作响。指缝中,流淌出殷红的鲜血,滚落到地上。被润泽的血槽,就好像贪婪饥渴的野兽,吮吸着血肉的味道。
与此同时,地上暗刻的细腻纹路也被血红的光芒点亮。
这血祭之阵的血槽不是向外刻得,而是向内汇集的。念归的血全都落在原地,点亮那些暗刻的纹路的,是来自血色炼狱的力量。
向外舒展双手,端平双臂,任凭那殷红的血从指缝间源源不断的落下,滴落的血溅在地面上,晕开一片的血花。豆蔻丹红的指甲圆润,却又暗藏锋芒,像是红宝石一样的名贵。
沧若念归抬臂,双手缓缓向上举高,红色的血在空中划出近乎完美的痕迹。双手交叠于额头之上,血水顺着那纤细的手臂流下,也顺着那精致的面庞流下,划过苍白的脖颈,流向全身。
颓靡之感无端端的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原本身上的血色礼服越发的艳烈起来,鲜血交织间露出苍白的皮肤,病态的好像僵尸一样。鲜血顺着唇瓣流入,入口的是与众不同的味道,带着腥甜,扩散在口中。体内的气血叫嚣着,渴望更多的鲜血。
地上的血纹次第点亮,然后开始向着外面逆向延伸,渐渐遍布了每一寸墙壁,每一寸石板。
从外面看,就可以看到,整个安魂殿都包裹着血纹,密密麻麻。
如果念归去过神族的光耀神殿的话,就可以看到,光耀神殿外也都是这种铭刻的经。
看上去,安魂殿的这些血纹比光耀神殿上的复杂多了。而且,是将整个安魂殿都包裹在里面,每一寸都有。这样的阵法倒像是一种封印或是束缚,似乎是想要监禁某个人。
血纹正向外扩张着,蔓延到了每一个石俑的身上。原本繁华有余的城池。却在瞬间安静下来,那些石俑的身上,也都那种血纹。无力触地的双腿上的血纹,似乎可以和这座殿堂的纹路连接在一起。
沧若念归在血祭之阵的正中心,无端端的觉得可笑。
自己走到今日,连心都不能剩下。
想着想着,明明不想笑,可是到了嘴里的笑声却忍不住的吐了出来。裂开唇角,大口的鲜血灌进,呛进喉咙里。混淆了笑声。
“呵哈哈呵呵呵咳呵呵”
双手滑下,按在心脏处。
僵扣成爪,尖锐的指甲刺进皮肤里,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此时安魂殿深处的一个客房,墨夜正坐在床上。
不知道璇玑是有心还是无心,这里离血日殿并不远,却也不近。整个的房间以黑色为主色调,上面雕的多是一些古时的恶魔,狰狞的充斥在双眼中。他们似乎是活的。似乎随时都可以扑出来撕咬他的身体。墙上和地面上垂着很多的锁链,黑色的锁链看不出材质,却泛着阵阵冷意,透彻心扉。
整个房间的摆设很正常。唯一称得上特殊的,就是可以那张摆在整个房间正中央的黑色大床。床是墨黑色的,只有垂在地上的床单最底下,才有一圈潋滟的无与伦比的冥蓝色。在整个黑暗中。倒像是画地为牢的界限,欲罢不能。
墨夜大张的双眼毫无神采,那潋滟的冥蓝色眼眶似乎也失去了光芒。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感觉不到她的思想和她的情感。虽然还可以收到她的传音和指令,却总是心中空洞,似乎无论怎样也无法填满。
看着墙上次第点亮的血纹,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开始在心中升腾。
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那是一种濒临绝望的恐惧,即使是他也难以承受。
这个房间,带给他难以想象的危机感,内心中似乎有什么想要挣扎的破土而出。坐在这张床上,心中的焦虑、绝望、烦躁的情绪不断的翻涌着。这个房间,就似乎是他的梦魇,他拼了命的想要摆脱,却又不知从何开始。
墨夜站起身,想要向外走去。他会出现这种情绪,一定与念归有关。他知道这座城的诡异,那个璇玑将他带到这个房间不是单纯的引路。
但是墨夜没有想到,自己的脚刚刚接触到地上,一种灼烧的感觉就传了过来。
来源于灵魂的剧烈的疼痛让他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但是他刚刚摔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像是浪涛一样席卷而来。
墨夜俊美的脸扭曲了一下,勉强的重新看着这个房间,他发现,那些地上和墙上的锁链已经不知道为什么绷了起来。他刚刚就是一脚踩在了锁链上,然后又摔在了锁链上。
令墨夜感到惊骇的是,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也有才过这些锁链,却不知现在为何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得已,墨夜只好强忍着痛,撑起身子,然后就摔在了大床上。那床,也是房间里唯一没有锁链的地方。
墨夜在床上撑起身子,半睁着双眼,眼中漆黑一片。
眼前,这个房间就是封闭的。有人,不希望他离开这个房间,将他困在这里了。
为什么?!
若是真的是有原因的话,也只可能和念归有关。
到底是什么,居然把他锁在这个房间中。
看着那墙壁上狰狞的魔兽,和困锁的锁链,墨夜心中的绝望升腾着。
对,现在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念归的思想在得到血薇之后,就已经不是他能够感觉的到的了。
往日,至少她和他至间有着那样不可斩断的羁绊,可是现在呢,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他也只是偶尔的听到她的命令,更多的,却是沉默的忽视。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可是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过什么思绪。
而现在,倒是更像是主人和奴仆了。
他从来不求些什么,只求她有朝一日不会抛弃自己。他不是魔殒华。可以谋算天下,不是阎君,可以在她的面前铿锵的立下赴汤蹈火的誓言。他只是一个奴仆,一个被自己的主人从悲哀的命运中解救出来的咒灵。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她的恩准之下为她生死,又如何能求得其他。
近在咫尺的黑色被褥上,他无声的注视着。
心中却有着无法磨灭的念头升起。或许,他应当变得强一些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一个可以被忽视的存在。但是。她不知道,可以为她所用,为她分忧,为她生死,方才是他的生存之道啊!
不管如何,他绝对不能再像今日这样,眼睁睁的被隔断了和她的心神相通,又被困锁在这里,一无是处!
骨节分明的大手无声的握紧黑色的被褥。漆黑的双眼黑色的可怖,甚至有一种即将坠入深渊的错觉。
中殿中,念归不知所谓的笑声停止,只留下唇边莫名的笑容。
左手压着右手。骤然发力,玉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僵扣成爪的右手抓住了自己体内冰凉的心脏。喷涌出来的鲜血滑落在她的脚下,一道道涟漪荡开。
撕裂的痛楚让念归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至极。似乎已经脆弱的宛若一张白纸,一碰就碎。
而真正让她浑身僵硬紧绷的却不是那样剧烈的足以吞噬她的痛苦,而是她手中的触感。她也不懂。不明白,为何那样剧烈的痛苦却不能抹除右手上传来的触感。
那样的冰冷,冷的让她都颤抖起来。
如不是今日她的挖心之举,又怎么会感受到自己那冰冷的心脏。
念归想起了血之始祖的天赋。没错,得到始祖血脉,真的是苍天厚爱,但是,无论是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想她今日冰冷的身体,不再跳动的心脏,还有难以掩盖的嗜血的渴望。再想想魔殒阳满身晶莹华紫,却不复初见之时的璀璨,她不知道她付出了什么代价,想来也是不小的。再看看阎君,阎君是冥族,也是冥之始祖,一身鬼冶暗蓝,却掩盖不住已经被腐蚀糜烂的灵魂。第十殿中终日不见天日的孤寂,那一身鬼冶的男人又是经历了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样冰冷的仿佛死物的心,要来又有何用?!
沧若念归唇角的笑越发的猖狂颓靡,甚至带着点狂然的不屑。
双手发力,破胸而出离去的,又是什么?!为什么她满身冰冷,什么也感觉不到
沧若念归后知后觉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空洞,和不断溢出的血液,蓦然无语。
右手中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心,那里面有着最鲜艳动人的血。念归把它拿到面前,细细的端详着,真的,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看过自己心脏的样子。
浓稠的血浆流经左心房,淌出前世今生的爱恨离殇。
红宝石一般的妄想,猖狂在灵魂深处的渴望。
沧若念归举着自己的心脏,忽然就凑上前去细细的碎吻。
但是喉咙深处,却发出一声又一声压抑的扭曲的笑声。
血薇感受着念归的疯狂,不由得心神微颤。
她知道,血祭之阵逼得她挖心的举动,已经彻底的刺激了念归。
她是个疯子,今日她深陷残局,虽说是为了得到不归城,可是到底也不是她自己想要挖心的。今日她被逼挖心,来日,恐怕就是让天下人挖心吧!
沧若念归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用右手单手举着自己的心脏,唇边勾着猖獗的笑容,转了一周。
繁复的红色礼裙随着她的举动晃动着,不停的滴下鲜血。
她用清浅的声音说:“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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