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气晕(1 / 1)

谢夫人和陈芸进屋时,都看到了明月的做派。

同样是正室夫人,作为过来人,谢夫人心里铮明瓦亮,是知道正妻做讨厌的那种侍妾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刚才被陈芸气坏了,她就没有见过这么不尊敬婆婆的儿媳妇,所以谢夫人觉得有必要利用明月为自己出口气。

只是她还没开口说话,陈芸就不耐烦的用力哼了一声,骂道。

“二爷还没死呢,就在这里哭哭哭,晦不晦气!二爷现在还没醒,就是让你咒的!还不滚出去在门口跪好。”

她今晚没睡好,半夜三更起来后又得照顾谢二,心情就不是很美好,看着明月这副辣眼睛的样子,自然没什么好气。

“二奶奶,您怎么这么说,奴,奴只是关心二爷……”

明月瞪大了美眸,眼泪流淌的更汹涌,滑在腮上也顾不得擦了,扭头看着陈芸和谢夫人满脸委屈的分辨。

“又哭又哭,二爷又不是醒不了,在这里嚎什么丧啊,没得看着都让人晦气,赶紧出去跪着别碍事。”

对于这种爱找存在感的小妾,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她,陈芸毫不客气的挥手,继续让她滚出去。

“陈氏!”

谢夫人震惊于陈芸的简单粗暴,随后怒不可即。

“你还有没有点体面了?纵然明月只是侍妾,你就能随便作践了?这就是你们应平侯府的规矩?”

这个陈氏在她面前竟然就这么猖狂,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当着她的面苛待妾室,当她这个做婆婆的是死的吗?

谢夫人愤怒的指责陈芸,嫉妒可是七出之一,做大妇的最忌讳的就是妄图独占丈夫了。

明月听着谢夫人为自己责骂陈芸,心里喜滋滋的,面上仍然垂首擦泪。

活该,这个妒妇就该让她好好消受一下。

“母亲,您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侯府的规矩那是毋庸置疑的,不然先帝也不会看中姐姐,纳入宫中也宠爱有加,这就是因为侯府的姑娘教养好啊。再说了,明月本来就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奴才秧子惹了主子的晦气,难道不应该领罚吗?倒是您这么维护一个奴才,倒让媳妇不懂了,到底谁是您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儿媳妇啊?”

陈芸知道,谢夫人就是在借题发挥,做婆婆的还有什么招数比抬起小妾压正妻来的效果更好的呢。

怎么让女人堵心,气闷,还是女人最做得来。

因此她倒是没有太意外,早知道谢夫人这个老妖婆不会对她轻轻放过去的,相比谢夫人怒气冲冲,她的面色依然平淡。

“明月,没听到我说的话,还是我现在说话不顶用了?郑嬷嬷,把她拖出去,让她好好知道知道规矩!”

郑嬷嬷应了一声,上前就拎小鸡一样把明月生拉硬拽的拖到门外,在她后腿弯处踢了一脚,就让明月跪倒在地上,随后郑嬷嬷宽厚的大掌啪的一声扇在了明月的脸上。

明月原先巴掌大的小脸上,瞬间就浮起了半张脸大的巴掌印,五个指印都分明。

“奶奶说什么,做下人的就要好好答应,谁给你的胆子不顺从的?连奶奶的话都不听,还怎么伺候二爷!”

一个巴掌过后,另一个巴掌又跟了上来,都只朝着一侧的脸使劲儿,怎么教训人,郑嬷嬷自然是专家。

明月口腔壁也被打的咬破了,满嘴的血水顺着唇角流出来,耳朵也被打的轰鸣不断,等打完了十个耳光,整张脸都肿的变形了。

外面的耳光啪啪的响着,穿耳入心的,谢夫人气的脸涨得通红,一把摔了周嬷嬷刚奉上的新茶。

陈氏这不是在教训明月,这是在往她脸上摔耳光啊。

“陈氏,你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刚入我谢家门,就这样目无尊长,不敬丈夫,虐打侍妾,我倒要去问问应平侯夫人,这样的女儿她平日里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谢夫人下决心要整治陈芸,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乡君怎么了,又不是真的宗室女,不明不白封的一个虚衔,难道侯府姑娘,就能仗着太后肆意妄为了。

此时,谢夫人真的后悔透了,真不该听从谢老爷的安排,娶了这个搅家精进门。

刚入门就搅风搅雨的,以后陈氏是不是连她这个婆婆都要翻过来捧着顺着了啊?

“母亲,媳妇到底做错了什么?刚入门夫君就宠妾灭妻,为个贱丫头侮辱我这个正妻,而您作为婆婆,不仅不帮着我这个正经的儿媳妇,反而要替个低三下四的侍妾说话!要质疑,也是我质疑这谢家的门风规矩吧?公爹一届首辅,连家里都没有管好,还怎么在朝堂管理天下的百姓?”

“我们屋里是这样,大嫂屋里也是这样。就没听说过正妻没有嫡子,一个贱妾就敢抢先孕子的。一个婢生子阖家人捧着当宝贝一样,说出去脸都丢尽了。既然你们谢家都喜欢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干嘛还要把高门贵户的儿媳娶回来?想让我和大嫂一样当摆设,还是看不上我们陈家,刻意羞辱?”

陈芸也真的火了,噼里啪啦话说的毫不客气,谢夫人这老妖婆简直让人忍无可忍了,是把她当软柿子捏吗?

因为沾了姜汁的帕子没有在手里,也没法假哭了,陈芸随即指挥周嬷嬷收拾东西。

“既然谢家这样门风不正,儿媳纵然已是谢家妇,但是也不能辱没了侯府的多年教养。婆母看不上儿媳,那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就是闹到金銮殿上陛下的面前,我也是有理的。到时候让全天下人都看看,堂堂首辅家里竟然是这种藏污纳垢之地!”

陈芸说的气势惊人,一脸无畏的样子。

她还真的不怕,能说出来就能做到。

就是离开谢家又怎么样,到时候嘴长在她身上,她一条一条说出去,就和刚才说的那样,到时候谢家就是大秦的笑话了,保证让谢首辅灰溜溜的下不来台。

本来他们家老大常年把正经的妻子当摆设,成亲多年只有一个婢生子,还宝贝的要命,她早就看不上眼了,这就是现成的证据,又不是她编的瞎话。

谢奕那个二货,新婚头一天就让她好好照顾明月,新婚第二天就和丫头在她隔壁的房间里玩鸳鸯浴,嘴里还天天骂她是毒妇,这不是宠妾灭妻是什么。

更何况说出去谢夫人和谢老爷不爱嫡孙,只喜欢侍妾生的庶子,谢夫人一心替侍妾说话,对个侍妾比儿媳妇还喜欢,这也是事实啊。

哪怕谢夫人再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反驳什么,也不管用,保管谢夫人在整个京都上层交际圈一定会变成一个历久弥新的笑话。

“可怜的姑娘,老奴一定要回宫禀告太后娘娘,是非黑白,让太后娘娘替您做主啊!”

听了陈云这番话,教训完明月就进来的郑嬷嬷,也抹着眼睛嚎叫起来,替陈芸助声势。

被陈芸这样颠倒黑白气炸了的谢夫人,捂着额头眼前一黑,想她活了这把年纪,竟然被个利口利舌的小辈拿住,不分青红皂白的顶撞污蔑她,直把谢夫人胸口气的生疼。

“夫人,夫人……”

谢夫人身边的嬷嬷看着陈芸对上谢夫人也一步不退,连嘴也不敢张,只等谢夫人身子晃晃悠悠的,才冲上去扶着。

陈芸看着谢夫人这副样子,疑心她这是要装病,心道这老妖婆真的有几把刷子啊,马上就把戏路转了,刚才还是恶婆婆呢,这下又要装可怜博同情。

“我这样被侮辱,对不起爹娘啊!”

陈芸也哀叫一声,比谢夫人还快的倒在郑嬷嬷身上。

“二奶奶,二奶奶!”

伺候陈芸的丫头和婆子都瞬间围了过来,人人都红着眼圈的叫着。

郑嬷嬷指挥着容和把陈芸扶躺在榻上,和周嬷嬷对视了一眼。

陈芸是真晕过去假晕过去,她们这些熟悉她的人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姑娘要被太太逼死了啊!容和,你去继续收拾东西,我去叫姑娘的陪房叫车,咱们一会儿就带姑娘回侯府,好叫人知道,咱们姑娘身后也是有人撑腰的!”

周嬷嬷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就继续吩咐诸人。

更把谢夫人气了个仰躺,她硬撑着不倒下,不断地捶着胸口,好不容易能说出话来,立即嘶哑的冲着周嬷嬷摆手。

“你们这些老刁奴,还不快住手!”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现在明显陈芸又横又硬,这要真叫她回侯府一顿到处胡诌乱说,他们整个谢家也没法做人了。

人言可畏,哪怕是陈氏胡编乱造颠倒黑白,为了她身后的应平侯府和太后娘娘,也有的人是为她煽风点火。

况且,越是不可信的奇谈传的越是广,不管大家最终信哪家的说辞,他们谢家一定是丢脸丢定了。

因而,怎么也不能让陈氏就这么回娘家,她不仅不能继续整治这个儿媳了,反而还要安抚一二。

谢夫人想着便泪如雨下,看了看还没醒过来的儿子,又看了看躺在榻上,被丫鬟围绕在身边的陈芸,一张脸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真是作孽啊,怎么就找了这么个活祖宗进门了啊!谢夫人无比怨恨起谢老爷来了。

“去叫个大夫进来给陈氏看看吧,年纪轻轻地就这么身体不好可不行。”

对着周嬷嬷淡淡的说完,谢夫人又嘱咐人好生喂谢奕喝药,然后在嬷嬷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出门了。

等谢夫人一走,陈芸就睁开了眼睛。

“老妖婆终于走了。”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肚子,觉得有点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可不能因为谢夫人那个老不修就不好好吃饭了。

反正谢夫人找她的麻烦,用个小妾来恶心她,她也没让谢夫人好过,气死她最好了。

“我想吃牛奶茯苓霜,炒茄鲞,奶油松瓤卷酥……”

陈芸一个一个的点着菜,随即容与就一一记下来,去厨房交给赵嬷嬷。

“这谢家太太也真不讲究,处处要拿捏姑娘,竟然还要捧着明月那个贱人,真是眼盲心瞎。就明月那个贱皮子,给姑娘舔鞋底都不配。”

容和与周嬷嬷一起伺候陈芸沐浴更衣洗漱,在陈芸耳边小声的抱怨。

早上闹得这一出,别说陈芸了,就是她们身边伺候的人都看不过眼。

“呵,想让别人看得起她,至少自己要做能让人看得起的事儿。就老妖婆那小家子气的手段,谁能看得上。”

陈芸很不屑的随口道,泡在浴盆里,在温热芳香的水中闭上了眼睛,身体彻底的放松下来。

反正谢夫人想把她当做大嫂刘氏那样捏来捏去的,那是不可能的,给脸不要脸的下场,就是她把谢夫人的脸也撕下来踩碎。

就像今天这样,谢夫人找她的麻烦,用女德贤惠压她,她就偏气的她有苦说不出。

对谢夫人那种自恃身份,儿子是个宝,儿媳路边草,老是拿着婆婆这个名头鸡毛当令箭的人,陈芸很快就抓到了她的弱点,对付她就要借着身份胡搅蛮缠。

她自己是能豁的出去,有本事把黑的说成白的,但谢夫人爱面子呐,估计她宁愿撞墙,也不愿意让整个谢家沦为他人口中谈资,更何况谢夫人还要顾着谢老爷的名声。

早上的太阳升起来了,随着天气转暖,上午热的也越来越早了。

明月依旧捂着脸跪到在正房的屋外,嘴里的血腥气浓重的让她几欲呕吐,整个脸肿胀不已,眼睛也哭的肿起,一侧的耳朵还是嗡嗡的直响。

比身体上的痛苦更让明月痛的,是精神上的□□和心痛。

二奶奶纵容下人那么对她,当着夫人的面就把她叉出来动私刑,这个毒妇总有一天要受报应的。

要撑住,要等到二爷为她做主。

这是明月心中现存的唯一的信念了。

之前二爷对她如珠似宝,捧在掌心里疼爱呵宠,有什么好的东西都巴巴的送到她屋子里来,脑海里不断地想着往日的恩爱,这样明月才能撑着自己不倒下。

“喂,起来,我们奶奶叫你进去伺候呢。”

就在明月不断的在心里告诫自己撑下去时,容和轻巧的走了出来,用脚踢了踢她的肩头。

明月恨得咬牙切齿,如果说天底下有什么人是她最深恶痛绝,恨不得生生吃肉喝血的存在,那一定就是二奶奶和她的这个恶婢了。

晃了晃身体,跪了太久加上身体原本就娇弱,明月好一阵没爬起来。

“奶奶说的话,做下人的一定要无条件遵从。奶奶让你进去,就不能墨迹,站不起来,爬也要爬进去伺候!”

容和一把将明月的身子捞起来,两手将她固定住,冷冷的在她耳边道。

明月已经哭得眼睛痛了,心里咒骂着陈芸,一步步缓缓往屋里走去。

二奶奶她究竟要折辱她到程度才肯罢休呢!

屋里,谢奕虽然醒了,烧也有些退了,但是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的。

之前后半夜闹得那一场,他耳边隐隐能听到声音,但就是睁不开眼睛,嘴里被灌进了苦的舌尖发麻的药汁子,又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的谢奕这才勉强清醒了过来。

里屋打着帘子的春波看着肿成猪头一样的明月飘过来,倒是吓了一跳,微张着檀口。

果然二奶奶了不起啊,眼前明月的这个鬼样子,完全没有一丝从前被二爷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骄傲了。

“明月过去给二爷擦身,浮嫣准备干净的中衣一会儿给二爷换上。”

陈芸捧着糖蒸酥酪的碗吃的津津有味,看着明月进来就吩咐她干活。

容与正给嘴上干裂起了一层皮的谢奕喂水,谢奕听到陈芸提起了明月,赶紧抬头,想看看久违的爱妾。

明月一听谢奕醒了,就想让他知道二奶奶是怎么虐待她的,眼里习惯性的付出一层浅浅的泪意,然而谢奕一看那个肿成猪头脸,嘴角还有干涸血液的女人,顿时刚喝进嘴里,还没来及咽下去的一口水,就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

谢奕被水呛着了,一边费力的咳嗽,一边不敢置信的又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猪头。

这个是明月?

“啊……”

明月尖叫一声,赶紧两只手捂住了脸,这才想起之前被郑嬷嬷那个天杀的老虔婆打的那么用力,现在脸一定肿的不好看了,阴谋,这就是二奶奶叫她进来的阴谋。

就是为了让二爷看到被毁了容的自己,从而让二爷厌弃她。

捂着脸明月哭着往外跑,一下子撞上了端着水果进屋的周嬷嬷,把盘子撞翻了不说,自己也一脚踩着滑溜溜的李子扑倒在地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不止谢奕看傻了眼,陈芸也看的大饱眼福。

“这……这是明月?到底怎么回事……”

谢奕看着这个跌倒在地上痛哭的女人,感觉头疼的厉害。

“哎呦,连你的爱妾明月都认不出来了吗?以色侍人,果然不长久啊。”

陈芸放下手中的酥酪,饶有兴味的说着风凉话。

在地下痛哭的明月,听着陈芸的话,哭的声音陡然更大了。

“我,我是问明月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奕的指尖颤抖着指着明月,竭力想从刚才那个猪头的脸上回想起昔日明月清艳的容颜。

“早上你还没死呢,她就开始号丧,我嫌晦气让她出去,她也不听我的话,所以让郑嬷嬷小小的教训了一下。”

陈芸不怀好意的对着看起来很崩溃的谢奕一笑,然后又转身看着明月。

“哭什么哭?还敢哭!你家二爷不是醒了吗?没得看着你就惹一身晦气!刚才你胡冲乱撞的做什么去,以为正房是你家乡的农田吗,就到处没规矩的乱跑!回头在自己院里再跪上两个时辰,让你好好涨涨记性!再敢在我面前哭丧着脸掉眼泪,就把你卖掉!”

“周嬷嬷,叫人把她叉出去吧……”

作为一个正妻,只要不在意自己的丈夫心里是怎么想的,分分钟动动手就能整治死明月这样的通房丫头。

身份配不上自己的野心,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这才是最可悲的。

陈芸压根就不愿意和明月小打小闹的在后院里耍心眼,明月想踩着她上位,她就干脆利落的把她的腿打断。

“你这个毒妇,竟然这么折磨明月!”

谢奕很生气,又忘记了昔日里被陈芸暴打的恐惧。

然后陈芸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十分危险的看着谢奕,活动着两个手腕。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陈芸看着谢奕的眼睛,乌黑的瞳仁里盛满了冰棱。

“没,没说什么……”

比起嘴巴,显然谢奕的身体更诚实,看着陈芸的动作,就禁不住一个条件反射的战栗。随后想起了陈氏这个女人疯起来是多可怕,嘴里立马服了软。

被春波拉起来拖走时,明月哭着不断地回头,嘴里还喊着,“二爷……”。

她不敢置信,二爷竟然就这么放过了陈氏这个毒妇,没有为她做主?

明月被拖走后,谢奕身心俱疲,加上高烧未愈,颓然的倒向了枕头。

“嘿,小子,这次饶你一命,以后可要记牢了,祸从口出啊!”

陈芸用力的一把推了下谢奕的脑袋,将他的脸从这面推到了另一面,看在他还生病的份上,就先不揍他了。

让容和把贵妃榻多铺几层褥子,陈芸抱着枕头,把大床让给了谢奕,自己躺在贵妃榻上补眠。

而谢奕,又默默的把被子拉高,遮住了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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