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学后,县一中校门口车铃声和喧嚣声不绝于耳。
一群群学生们如同撒欢的鸭子,或骑自行车或步行,汹涌而出。这其中,以来自于滏渠乡的男生群体最大,足足有六十多人集结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向东行去。
这些学生中,高一、高二、高三的都有。
以前乘坐公交车的同学,如今也有很多不怕苦不怕累,选择骑自行车上学,这样就可以在周五放学后,和陈自默、刘超一伙人同行。
事实上,刘超这位在县一中早就闯出了名气的人物,也是为了和陈自默同行,才选择骑自行车上学的。而其他同学的目的,更是如此,为了增进和陈自默之间的友谊。
起码,要让旁人看到,他们和陈自默的关系不错。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在燕南地区如漳秋这样的县城里,社会治安状况远不如十多年后,即便是县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校园,也会经常发生欺凌事件,可谓屡见不鲜,而且,往往会有校外社会人员进入学校参与欺凌事件。也因此,在外求学的乡下孩子们,尤其是那些爱玩好闹,做不到寝室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学生,为了不被欺负,就必须想办法结交强势的朋友,并且在学校里相互抱团。
自陈自默入校当日暴打邹新亮,随后邹新亮找社会人员报复,却反被陈自默父亲带人,把十几个半路堵截陈自默的社会混混尽数暴揍,更有曾经在漳秋县城不可一世的“漳秋十虎”之首虎江鹏站出来给陈自默撑腰,到现在,陈自默早已经名动全校,其威名,甚至影响到了整个漳秋县城年轻混混的圈子。
一些小混混晚上进入县一中校园里玩儿,都要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生怕不小心招惹了陈自默。
秋凉渐起,白昼的时间也比夏日里短了许多。
大家说说笑笑骑行到通往秤钩集村的小路口时,天色已经擦黑了。一路行至此,原本六十多号人的队伍,还剩下二十多人。
和刘超他们再见,陈自默停在路边,左右张望着公路上来往的车辆,等着没车的空档,急忙骑着自行车过来,沿着黑渣滓铺就的小路,不慌不忙地往村里行去。
天色越来越暗,小路上冷冷清清,没有人影。
眼瞅着已经看到了村东那座石桥,村里星星点点的隐约灯光。陈自默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道路旁,似乎有个人蹲在那里。他皱眉继续骑行,一边注意着那个人影。
“唔,唔唔……”人影豁然站了起来,挥着双臂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再加上村外寂静黑暗的田间小道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影还唔唔唔地挥舞着双臂叫唤,谁遇到都会吓一跳,胆小的甚至会被吓得直接掉头就跑,一边哇哇大叫着痛哭嘶嚎。
换做以前,以陈自默胆小的性格,也许会被吓得直接晕倒。
但自从接触到卷轴,正式开始修行术法以来,他的胆量一天比一天大,尤其是,对于什么神神鬼鬼的,更不会有丝毫惧意——术士如果怕鬼,那才叫天大的笑话。
被惊得打了个哆嗦的陈自默,双手捏刹,单脚撑地,皱眉喝道:“谁啊?!”
在寝室一力单挑暴打邹新亮成功,增强了陈自默对自己战斗力的信心,现在,单挑的情况下,他无惧和任何寻常的壮汉发生冲突。更不要说,这道人影个头还不如他高,也不壮。
“唔唔……”人影不再挥动双臂,却还是唔唔着靠近。
陈自默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脸色猛地沉下来,冷冷地喝道:“王菊,给我站住!”
来人,正是王菊!
她在这里,已经等陈自默三个多小时了。
此刻听得陈自默沉声喝斥,王菊当即站定,满脸惊恐和哀求之色地看着陈自默。
陈自默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他自信,以目前己身修铸炉境成期,实力已入观内期的敏锐六识,集中注意力时,寻常人在附近躲藏,就别想不被他发现。
确认周遭无人,陈自默又稍稍思忖了一番,冷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唔……”王菊顷刻间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陈自默没有从自行车上下来,仍然保持着单脚撑地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那里,额头重重磕到地上不起,且浑身颤栗的王菊,道:“没错,正是我以无上仙术,让你哑口一年的,未经我的许可,你敢于擅自开口说话就必会遭受惩罚,而且,你只要敢有丝毫泄密的想法,立刻就会受到我的警告。到现在,已经受到了五次警告吧?还好,你没有去尝试着赌一把,否则,我会让你亲自,杀了自己的孩子!”
“呜呜呜……”王菊吓得猛然抬头看向陈自默,仿若看着一个魔鬼,随即又磕头在地,痛哭却不敢大声,压抑地唔唔着。
“别想求我放过你,哑口一年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我恨不得,杀了你!”陈自默语气狠戾地说道,继而哼了一声,骑上自行车从叩头不起的王菊身旁过去。
黑暗中,王菊许久不敢起身,呜呜呜地哽咽着,抽泣着。
……
回到家,陈自默把自行车放在了门楼下,返身回去把街门关上反锁好,转身进院。
刚绕过影壁墙,陈自默突然止步,皱眉细细感应——虽然因身体原因,他不能立刻施术查探,但“七星迎仙阵”是他布下的,与个人气血意念息息相通,所以进入“七星迎仙阵”的范围内,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有无术士气息出现的状况。
而进入到阵中区域,也就是自家的四合院里,那么,宅院里任何不寻常的变化,都会在术阵中留下痕迹,并被陈自默感知到。
这个院子,来过人!
气机强横,却并非父亲那种浓云的返祖本元释放时的状态,也不是白启林脚不沾尘走过时,给天地自然五行气场带来的变化。而是,一种强横却透着阴鸷的气息。
不是术士。
可除了自己,还有父亲之外,没有人可以随意进来啊。
难道,是父亲和白启林他俩回来了?
但气机明显不对,而且,也仅仅只是一个不寻常的气机信号,从而可以排除掉是父亲和白启林请了朋友前来的可能性。陈自默立刻想到了那辆白色的小轿车,以及坐在轿车中,未曾谋面的神秘术士,和,那个站在门口与他交流的青年。
陈自默拔腿快步走到后院,先打开书房的门进去,凭借卷轴立刻释放出的灵气,增强己身意念对术阵的感知力,于是再次后怕不已地拍了拍胸口——卷轴,还在!
而那个神秘人物,确实进入过他的书房。
幸亏卷轴是深埋在地底下的,否则,无论藏在哪里,恐怕都会被人翻找出来。
屋内整洁干净,好似什么都没被人动过。
但陈自默仔细查看一番后,还是发现了书桌抽屉、书柜,以及外厅的茶几下面,甚至沙发后面、下面,都有人翻动过,只是在临走前,尽可能地扫清了作案痕迹。
“万幸啊……”陈自默长长出了一口气,继而出门往堂屋里走去——贼不走空,父亲卧室那张书桌的抽屉里,还有不少的现金,是留给他拿去在学校消费的,愿意拿多少就拿到少。
到了堂屋,陈自默又一次仔细勘察之后,确认了堂屋和卧室也被人进入过,有可能藏东西的抽屉、衣柜、床铺上下和贴墙的缝隙里,沙发犄角旮旯里,都被人翻遍了。令陈自默无法理解的是,放着钱的那个抽屉,分明被贼打开过,但两千多元现金,一分未动!
家里其它任何只要是陈自默见过的东西,都没丢!
那么,这个贼如此翻箱倒柜不辞辛劳的,找什么?
“如果没有什么东西,是父亲藏在家里没让我见到过的,那么……入室翻找物事的那个贼,想要找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卷轴!”陈自默后背生寒,双拳攥紧。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吗?
《通玄经上卷》到底从何而来?
为什么,就连父亲本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家里有这样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这天晚上,内心中已经极度不安的陈自默,钻进书房里先默念静心术咒抛开杂念,继而习武打拳,引天地五行元气汇聚,再施术开始修行铸炉境成期。
自上次有术士登门寻找父亲,此次又有人潜入家中翻箱倒柜寻找……
陈自默的紧迫感和危机感,越来越重!
周日下午返校之前,他在家里犹豫了许久,一度想要把书房里的地板砖全部撬开,用镐头杂碎那些混凝土,把卷轴取出来,然后绑上石头扔到东面的河里去。
左思右想之后,他才不住安慰着自己,骑上自行车离开了家。
一路上,陈自默的情绪始终无法踏实下来。这两天在家里,尤其是到了晚上,抓紧时间修行的他,还要时刻关注着“七星迎仙阵”的动静,防备有术士前来,或者有“窃贼”再次翻墙而入。白天,他又担心有术士如上次那般,敲门找人。
可离开了家,就更加担忧卷轴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