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月光下,头上还裹着纱布的陈自默挥舞柴刀冲出来,刀锋在月光下泛着慑人心魄的寒芒。
李志忠的俩儿子,首当其冲被陈自默当成了攻击目标,眼见着疯狗一样的陈自默挥刀杀了过来,两人出于自保的本能,赶紧逃跑避让。
这一跑,顿时引得其他人纷纷四散逃避,但在逃散的过程中,还是有人用砖头木棍砸向陈自默。
叫骂声响彻村东。
陈自默气得要发疯——他追谁,谁就远远跑开,其他人则远远地投砖扔棍。虽然由于光线昏暗,而且在运动中很难砸中他,只是挨了几下轻的,头部没受伤,可对方人多势众,自己终究是势单力薄处于被动的下风,还不如在门楼上往下投砖时,自己占据的优势更大。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自默迅速返回家里,把街门插上,在里面骂道:“以后你们小心着,别落了单让老子碰上,见一个弄死你们一个!”
外面,李家的后生们再次围拢上来。
他们用砖头、棍子往门上砸,一边高声怒骂。
燕YN部,三省接壤之地,自古民风彪悍,好勇斗狠,年轻人正值血气方刚,惹事不虑后果,李家的后生一个个更是骄狂惯了,岂惧威胁?
陈自默坐在门后面喘着粗气,大门不断被砖头砸得砰砰响,他心疼得直掉泪——家里这两进的四合院初建时,他年幼无知,如今自然知道,仅是这两扇厚实的,木楔铜钉的实木大门,全村就没几户舍得购买安置,今天被这么多人用砖头砸,肯定是斑驳不堪了。
“妈的,这笔帐早晚都算到李志忠头上!”陈自默咬牙切齿地发着狠。
外面传来了侯强的呵斥声:“都住手!”
李志忠的子侄们停止了谩骂和砸门,不过对于侯强,他们也不怎么忌惮:
“强叔,这事儿你别管!”
“今儿晚上非得打断陈自默的腿!强叔你看看,这都是陈自默用砖头砸的,我们伤了好几个,今儿不把他的家给抄了,我们出不了这口气!”
“陈自默,你他妈带种就出来!”
……
侯强怒喝道:“多大能耐啊?!这么多人围在外面,连砸带骂的,就为了欺负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你们还要不要脸啦?全都给老子滚!一会儿我挨个儿上你们家去,非得问问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几个受了伤的,还愣着干啥?赶紧去卫生所,小心受了风!”
话音未落,李志忠的声音传来:“强子,你能耐大了,站到这儿吓唬一帮孩子!”
“孩子?”侯强冷哼道:“他们哪个算是孩子?大的都二十八九、三十啷当岁了,小的也有十八九了吧?志忠哥,你别告诉我,是你指使他们来的!”
李志忠无奈,只得扭头喝斥子侄们:“一个个混账东西,忘了我白天告诉你们的话啦?!滚!”
待子侄们走了,李志忠对侯强说道:“强子,我知道你和陈瘸子关系好,这几年一直照料着陈自默,可现在你也看到了,这孩子太犟,他留着那破宅子有什么用?我为了盖房,硬是等了两年多,啥都准备妥当了,总不能就因为他卡在这儿,我这房子不盖了吧?上次你说,让我多拿钱,成啊!我给你面子,拿钱,让他说个数……可你和他谈得下来吗?得,我李志忠等不及,眼瞅着再过上一个多月,天就要入寒了,这房子,我必须盖!我告诉你强子,陈自默要是再敢阻拦,到时候别说是你,就是他妈陈瘸子从大牢里出来了,老子也不卖他的帐!不把这小兔崽子给捆起来吊到树上,我就不姓这个李了!”
言罢,李志忠转身就走。
侯强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是他自己的事儿,还真敢豁出去和李志忠拼一把,问题是,因为陈自默,去和李志忠闹翻,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知道陈自默就躲在门后面,刚才的话,也都听见了,可现在……
和他说什么?
太犟了!
到底是陈瘸子的种啊,侯强摇摇头,转身离去。
大门后面,陈自默靠门而坐,仰脸望着漆黑的房顶,双眸中精芒闪烁。
许久。
陈自默起身到卧室,拿了那块表带都断了的老SH牌机械手表,这才去往后院的书房,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时辰未到。
在屋内静坐至零点,陈自默拿了卷轴和一应物事,深吸一口气,踏步出门。
时,月华如霜,繁星隐隐。
阳气沉于表,阴气升至极。
站在后院长满了枯草的花池旁,陈自默把卷轴插在腰间,细细感应着卷轴的灵气沁润,默念术咒,心法流转,迈步走罡位,气机与天地间五行灵气衔接,催生术法波动,他迅速将二十二张符箓,依“虚魂术”释魂术阵的阵脚摆放好,黄色纸人放在阵眼的阴极位置。
平地阴风起,阵阵寒凉!
放置在地上的符纸和纸人飘飘欲起,却仿若被无形力量吸附着,不离原位。
陈自默阖目稍作思忖,继而掏出一支粉笔,弯腰躬身,在术阵范围内简单勾勒出了秤钩集村的大致地形图,也就是大街小巷,拐角过道……
南北方位校准,九宫八门对应。
然后,在这个简单的地形图中,陈自默着重绘出了李志忠及其兄弟本家几个宅院的位置。绘完简图,他站在东南方位,左手掐决高举过头顶,右手掐决平举食指探出,默念术咒,心法流转,意念导引灵气透体而出,衔接天地五行,身体缓缓转动,右手食指所向,分别以巽、坎、离、兑、震、艮之卦为代,辅以乾、坤二卦纠其五行,对应阳八符和阴八符,为虚魂做方位引导,同时给予其更强阴阳助力。
陈自默双目半睁,双手虚握抱圆在腹前,低声吟咒,灵气弥漫周旋于外。
阴风阵阵旋聚在小纸人身上。
纸人豁然立正,轻轻抖动着,虚影渐显,迅速壮大凝实,愈发清晰。
很快,一个与常人几乎无差别的虚魂形成。
陈自默右手掐决,竖起食指在唇前,目光如电般直视着凝实的虚魂,似唱般低吟道:“今时召你入阳间,不得肆意走红尘;一身化作六虚像,游走各处以为真……”
凝实的虚魂身形轻轻摆动,瞬间一身化作六道虚像,便没有了之前一身时仿若真人般的凝实感,飘飘悠悠,似真如幻,分别站立在陈自默之前划定的几个宅院所处位置上,同时向陈自默单膝跪下。
事实上,虚魂无念,做出这般恭敬的动作,纯粹是陈自默为了满足自我成就感,随心施术而为。
他右手食指向天指,道一声:“去!”
咻……
六道虚像一闪而逝。
二十二张符箓,连同站立的黄色小纸人,同时燃起火苗,迅疾燃尽消散。
地面上,粉笔勾画的草图,也消失不见。
仰望华月高悬的夜空,陈自默唇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只是全身上下的汗毛孔里,仿若都有细针刺入,疼痛感倒不怎么剧烈,可是酸痛麻痒诸多感觉纠合在一起,难受得恨不能将自己的皮给剐掉。
他脚步蹒跚,腰背不由自主地弓着,向书房里走去。
虚魂已经释放,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就完全由不得他了——也许,会吓死几口子?
去他妈的……
最好吓死几个!
陈自默咬牙切齿地嘟哝着,进门时右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扶着门框艰难起身,心想有朝一日术法修为有成,又何惧这点儿自然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