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的话有些突兀之余又似乎能理解,毕竟他们这一行人如何掩饰,有些东西都是掩饰不住的,这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顾凌出身望族之家,廖青云亦是官宦之子,木羽更是皇帝心腹,就连小花和玉珠都是在宫中浸泡出来的人。
顾凌沉默了片刻后,淡淡出声道:“你们可知道,叶雪杀的是皇族宗亲?”
虽然是质问的语气可却云淡风轻,这只能说明眼前的一行人里,有人的身份能高过皇族宗亲。
原本因为一时冲动出说出那番话的书生以及另个三人都眼睛一亮,相视一眼后,另外三人也都咬咬牙,也都起身作揖行礼,争相道。
“元明远是皇族宗亲,可他的死是咎由自取,他仗着是皇族支裔,强行霸道,鱼肉百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对,叶雪小少爷杀了他是替天行道。”
“昌郡王利用皇权势强逼着判刑,要不是现任县令丁大人冒死压在了秋后问斩,恐怕叶雪少爷早在当天就被昌郡王处死了。”
“昌郡王纵子行凶,又怎么能怪责他人?”
四人越说越愤慨,在他们心里,真的已经把眼前的一行人当作了能给予他们帮助的人,刚才的迟疑和谨慎都被愤慨代替。
元无忧打量了四人一眼,转身遥望着眼前的秀美清香的白兰林。
她的转身,让四名书生都紧张的望着他,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眼前戴着帷笠的少年恐怕就是眼前一行人中身份最好的人,可隔着一层帷幔,又不敢近身,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表情?
他这样转身,莫不是打退堂鼓不想帮他们了?
正惴惴不安间,只听见一道宛如清泉蜿蜒的清冷声音传来,让人精神一振。
“现在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如若两个时辰后,全城的百姓来了一半,且都如几位一样敢冒死指证昌郡王纵子行凶鱼肉百姓,本公子就救叶雪。”
声音并不大,却有一股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气势,不只是四名书生呆住了,其他一些听见此话的文人书生也都呆滞了。
顾凌微微一笑,提醒道:“离午时可就只有两个时辰了,几位还要站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众人如梦初醒,全都又惊又喜的看向戴着帷笠的少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片刻后,所有人都感激且恭敬的行了一礼后,飞奔了出去,边跑边对另外一些不知道的人宣告着,那些开始不知道的人也全都惊喜起来,都随着他们跑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白兰林里三三两两的文人游客都似是后面有猛虎追赶一样冲了出去。
顾凌看着都一身冲劲的冲了出去人,轻笑出声:“这些人倒也单纯真挚。”全都冲出去了,也不留一两个人看着他们,他们就不怕他们是骗人的?
不过,从他们的举止来看,也越发的彰示了叶老大人在百姓心里的崇敬地位,就如同那位书生所言,只要救了叶雪,再惩治昌郡王,这白玉县百姓都会感恩戴……顾凌突然愣住了。
天际一道雷鸣声轰轰的在头顶上炸开,玉珠忙撑开伞立于她的身后。
元无忧吩咐道:“木羽,去查查昌郡王之子元明远是否真恶行昭昭。”
“是。”木羽再度退了下去。
廖青云看着这整片地的白兰林,淡淡一笑:“前人施因,后人得果,叶大人一心为民,才会得到转机。”他知道自己心里其实已经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和怀王既然能让皇上打消对她们的怀疑,为什么她不打消顾凌或者他对她的怀疑?
除非顾凌的怀疑和挣扎根本就是她想要的,顾家的支持很重要!
可……他呢?是不是也有资格成为她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顾凌垂眼:“青云兄似乎相信叶雪是无辜的?也相信百姓们会来?”她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就不怕皇上会怀疑她在收笼民心吗?
可是,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她这一招用的实在是美妙不可言,一城近半的百姓都冒死出面指证,她惩治昌郡王是为皇权收笼民心,皇上就算心里怀疑什么恐怕也无计于施吧?
更何况,皇上能准她出京,已经说明皇上心里的怀疑打消了
所以,她做这件事,看似是为皇上替天行道,可实际上……却是在收笼民心。
廖青云笑了笑:“顾兄不相信吗?”刚好是白兰花开放季节,白兰县又以白兰花冠名,再过几天,周边邻近的游人学子都会前来观赏,她为民除害一事百传千,千传万,很快就会传出去。
顾凌似乎是被问住了,沉默了许久才若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声:“也许吧!”青云说叶大人施因得果,可……她今天又何尝不是?在这里施了因,它日自然得到果。
元无忧漫步在花林里,对两人若有似无又若有所隐的话语无动于衷。
看着她旁若无人的漫步在花林里,对他们的话毫无反应,顾凌垂着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潜谋于无形,皇上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就算再如何聪明,也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更或者说,木羽和他一样其实早已经是她棋局上的棋子却不自知?
与此同时,白兰县城里此时却引发了一场浩荡,所以的人都奔走相告,就连县衙、昌北郡王府以及叶家都被惊动了。
白兰县县衙。
听闻此事的丁大人沉吟片刻后,把那四名书生召集进了县衙仔细询问了一番后,眼睛微微发亮起来“
当机立断下令召集县衙里所有的官兵都前往白兰林,他怕昌郡王知道后,会对他们不利。
虽然,他也知道,如若此一行人当真有能力救叶雪,必定是有能力对抗昌郡王。
可是以防万一,他还是立刻驻守县衙捕快前去,毕竟昌郡王因为独子的死很是愤怒。
看着县衙里的官兵除了当值的都派谴去了白兰林,丁大人最为器重的白主薄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有些多心了,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低声道:“大人,那一行人会不会有诈?”
丁大人微愣,仔细一想后,摇了摇:“不像,他们明知道昌郡王是皇族,还敢放话说能救叶雪,必定亦是皇族中人,而且应该不是普通的皇亲贵胄,按那几名书生所言,本官心里倒是有一个念头。”
“大人想到了什么?”白主薄连忙问道。
丁大人缓缓道:“本官也不好确定,还是亲自过去一趟为好,这样吧,你现在赶紧去一趟叶府,把这事和叶老大人禀明一下,让他赶紧也赶去白兰林。”
白主薄点头:“是”叶老大人听见消息后一定很高兴,就连大人都认为这事情真有可能会转机,他也替叶老高兴,所有白兰县百姓都和他一样,不忍心看着叶老大人白头人送黑发人,这叶雪小少爷可是叶家的独苗,叶雪要是死了,叶家就断后了。
啪!上等的青花缠枝纹茶盅被摔的粉碎,昌郡王面色阴沉骇人。
“主子,现在城中百姓都传的沸沸扬扬,而且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往白兰林去了,现在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镇压?”郡王府管家硬着头皮问道。
“镇压个屁,本郡王就是想镇压也得有兵力镇压,单靠府里这十几名侍卫几十名仆从就能镇压半城百姓?”昌郡王活到这把年纪,就算不是聪明之人,也绝不是昏庸之人。
他施压于丁槐安要丁槐安判斩立决,丁槐安却硬是不惜得罪他把叶雪判了个发配充军。
最后他施压于知府,知府最后也因为顾虑到城中百姓的情绪而迂回的判了个秋后问斩,就是希望待这几个月时间缓合一下民愤再来处决,这样也不至于引发百姓的不满。
现在都入春了,再让叶家小儿活几个月,他还是能忍的,可是没想到现在半路上杀出个意外出来。
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他继承香火,现在好了,什么指望都没有了,他不杀了叶雪难泄心头之愤。
“备轿,本郡王要亲自去白兰林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虽然不是番地王,但怎么也是世袭的郡王,是皇族宗亲,那人在明知道他的身份下还敢放话说要救叶家小儿,恐怕……来者不善!
“是,主子。”管家领命正要退下去,昌郡王突然道:“等等。”
管家回转身:“主子?”
昌郡王眉眼一冷:“让府里所有的侍从都出动,带上弓箭,本郡王要是知道是哪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故弄玄虚在这里煽动民心,本郡王当场处决了他。”
管家一凜:“是,郡王。”
……
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上炸开,本就阴沉的天空黑云密布,一层层漫过头顶,天地间一片暗淡。
伴随着雷声,炽白的闪电划开暗淡的天空。
“主子,快要下雨了,您还是回马车上避避雨。”玉珠撑着伞轻声道。
小花子也连连点头,雷鸣闪电的,马上就要下大雨了,让主子淋到雨了就不好了。
元无忧微微一笑:“放心吧,我没你们想像中那样弱不经风。”
正说着,木羽回来了,一五一十的把他打听的关于元明远的事禀诉着。
除了昌郡王府,恐怕白兰县的百姓无一不对元明远痛恨,自然连带着对纵子鱼肉百姓的昌郡王也很是深痛恶绝。
元明远年十八,还未及冠,未娶妻却已经是侍妾满房,十之七八都是他强纳回府的。
此人极贪女色,平日里除了浪迹于青楼伎房,几乎不做正经事。
昌郡王生了八个女儿,年近四旬才得了个独子,极尽宠溺之事,疼护宝贝的像是眼珠子。
元明远并非郡王妃所出,是昌郡王一房小妾所出,那名小妾生下元明远后就血崩而死,元明远不仅记在了郡王妃名下,更是郡王妃亲自养大的,是郡王府的王长子,昌郡王早已经打算在元明远及冠之后为他请册承袭爵位。
上元节那天,城中灯宴,元明远带着仆从在城灯宴时又看中了一名女子,着人打听后,第二天就带着人前去提亲纳其入府为妾。
其家人不从,报了官府,当今县令丁槐安倒是个正直清廉的父母官,亲自出面调解劝诫。
元明远失了脸面,明面上答应了丁大人此事作罢,却转身就带着郡王府一众奴仆冲进了那户人家打砸强抢。
却没料到会遇到那户人前抵死相抗,恼恨之下,竟然下令命其下人打死反抗他的人。
叶雪碰巧遇上,愤慨难平,出手相救,一直失手,这才有了现在的秋后问斩。
听完木羽的禀报后,顾凌听的面色沉郁下来,这样的衣冠禽兽,死有余辜!
倒是廖青云听着面无表情,他着手的案子比这些更令人愤慨的事多着呢,仗势欺人,哪里都有,元明远身为郡王独子,虽未承爵,却也是皇族宗氏。
青天白日之下他区区一个地方郡王之子就敢这样妄顾王法,多多少少也与当今皇上的行事作风有些影响。
“判秋后问斩是谁判的?”元无忧淡淡的问道。
“回主子,是知府大人。”
木羽刚说完,一道雷就再道劈在了半空中。
“主子,要不去那边那棵大树下避一避?”玉珠道。
“打雷时不宜避在大树下。”元无忧淡道。
玉珠一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她回头一看,彻底呆住了。
众人都回头,只见密密麻麻的人都往白兰林跑来。
一道雷电划在天空,瓢泼大雨哗哗地下起来,眼前的白兰林在豆大的雨点中摇摆着。
而那些汹涌而来的人群,却无惧这飘泼大雨,也无畏头顶上的阵阵雷声闪电。
木羽手里的剑微微出鞘,示意着众人不必再上前。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隔着约莫十几尺的距离望着眼前的一行人。
后面的人还在络绎不绝的涌过来。
“让让……让让……”两队官兵挤了进来,维持着秩序空出了一条道出来。
不多时,一名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了过来,身后虽有捕快为其打伞,但因为脚步走的太过急促,身上的官服都淋湿了。
他走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行人,拱手道:“本官是白兰县县令丁槐安,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木羽微微出鞘的剑回笼,退回到了元无忧身后,淡声道:“我家公子偶然路过白兰县,对这样一片白兰林甚是心悦,对能培植出这样一片白兰林的人很是好奇,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本叶大人竟然逢此不幸,有心想为叶大人做些什么,但公子又恐片面之言不足以概全,所以才会劳师动众让大家前来,她亦好判断究竟谁是谁非。”
丁槐安听了,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不知公子?”
木羽从手里掏出一块令牌,丁槐安定眼一看,面色大惊又大喜,忙上前行礼,却被元无忧挥手阻拦。
“丁大人不必多礼,本公子偶然停留,也是天意,除了眼前冒死冒雨用自己来证明的百姓外,本公子也想从丁大人这个父母官这儿,听听叶大人之孙叶雪与昌郡王之子元明远之间的纠葛。”
“正好,本郡王也想听听,丁大人。”
众人询声望去,看着一顶轿子直接抬了过来,在丁槐安身旁落轿。
丁槐安斜眼看了一眼元无忧一行人,想了想还是上前行礼:“下官丁槐安见过郡王。”
轿中人无动静,立在轿旁的管家扫视了一眼丁槐安后才上前掀开轿帘。
昌郡王安坐在轿中,一双眼睛阴沉的扫了一眼丁槐安之后,落在了元无忧身上,眯眼打量半响无果后,目光又落在了木羽以及顾凌廖青云身上。
大雨中,他们撑伞而立,玉树临风,绝非平常的下人。
他心里咯噔一跳,压下面色的恼怒之色,缓缓地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木羽无视他,泛冷的目光看向丁槐安:“丁大人,公子在等你回话。”
丁槐安一愣,忙道:“卑职遵命。”
昌郡王眉头一跳,丁槐安竟然自称卑职,这戴帷笠的少年究竟是谁?大皇子二皇子均已经被诛,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三皇子了,看这少年身形,倒似是有些接近。
只是三皇子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傲气,那……只有一个人了,听闻无忧公主出京为怀王访医,难道此少年就是无忧公主?
昌郡王坐在轿中,双手紧握,如果真是无忧公主,恐怕事情就不好办了,如今她过继于怀王,可皇上却公然昭示天下,无心再立后。
无忧公主嫡出的身份,目前为止无人能撼动。
正在昌郡王迟疑于自己究竟要不要出轿行礼时,一旁的丁槐安已经缓缓将事情原委详细的述说了一遍,与木羽所说的基本上大致相同,没有多大的差入。
狂风吹拂,大雨摧残,眼前一片的白玉兰左右摇曳,一些花瓣被打落掉在了地上,沾染上了泥泞。
元无忧突然伸出手,将一朵沾满了着晶莹欲滴的水珠的一簇白兰花摘了下来,洁白完美的让人眩目的手指轻抚摩着鲜嫩的花瓣,秀美的白兰花因为在他的手中竟然黯然失色,人们眼里似乎只看得见那只手。
一缕清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情也似乎不受这大雨天而受影响。
无无忧淡淡的问道:“叶大人亦曾是父母官,判案无数,本公子想问一下叶大人,如若此案由你来判,这叶雪该判何罪?”
丁槐安一愣,忙回头,看着被白主薄扶着,微颤颤地走来的叶老大人,忙迎了上去亲自伸出手去搀扶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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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摧,腰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好不容易在写了一千多字,某只小娃一根手指头偷偷的按灭了俺的电脑,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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