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邢睿不问这句话,任君飞可能就起身告辞了。
“长文这个人能力蛮称职的,总体来说还行吧。”任君飞绝口不提欧阳娜娜,“我尽量主动分担一点吧。”
邢睿的脸忽然撂了下来:“欧阳娜娜怎么样?”
任君飞为难地笑了笑,不说话了,他是真不想提起欧阳娜娜啊,因为那不符合他的一贯作派。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邢睿说,“这个欧阳娜娜,我再忍她一段时间,一个女人要文化没文化,要水平没水平,要悟性没悟性,又不肯吃苦卖力,我可不养这样的姑奶奶。”
任君飞这回可真有点坐不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邢睿对欧阳娜娜的评价,话可够狠了,怎么以前没听到呢,是邢睿不屑还是不敢?
任君飞仿佛嗅觉到了凤阳官场将有一场暴风雨的到来,他站了起来:“领导,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邢睿站起来:“君飞,好好干吧。督查室这个地方,是政府的“督军”、市长的“钦差”,接触部门多,接触干部多,对你是一个难得的锻炼的机会,在这个岗位工作,你以后回忆起来,一定不会后悔的。”
任君飞离开邢睿的办公室,心里却不安起来,邢睿要把欧阳娜娜怎么样?他后悔刚才没有为欧阳娜娜开脱几句,不论她有多少缺点,心里多么不平衡,但她毕竟是他手下的兵啊。
且说长城饭店与任君飞分手,第二天上午,宋玉婷搭乘航班飞往北京。
计生委主任刘明的女儿叫刘丹,是清华大学财务管理专业的研究生,正在与一位艺术设计系的外籍留学生恋爱。这个留学生放浪不羁,不拘小节,却得到了刘丹的青睐,两个人最近打得火热。现在大学生允许结婚恋爱,这本来也是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事,可是刘丹不能,她已经和张副省长的儿子已经定了婚,双方的父母都已经见了面,听到女儿的风流韵事,这让刘明很没面子,也很苦恼。
能否说服他的女儿,能否帮助到他摆脱被副职架空的局面,从而让他振作起来,通过他来挽回县里被动的局面,宋玉婷没有把握,但是这是一个机会,而且是唯一的机会,她决定要试一试。
两个小时以后,飞机到达北京机场。她本来是到省城拜年的,如今不仅不能马上回去,还要飞到北京,她要给县委书记莫乔恩报告一下。
“委屈你了,玉婷!你别担心,我保证,在省委经济工作会之前,没有人能动你。”计生工作被重管了,易强县长要拉宋玉婷来垫背,莫乔恩不同意,可是市里面压着,她也无可奈何,想想宋玉婷的境遇,莫乔恩捂着电话说道。
“不,莫书记,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我做事,不为任何人,也不是为了官帽子,只求心安而已!”
宋玉婷出了航站楼,不禁犹豫起来。如果按往常的习惯,她都会乘坐专线车,到王府井或者前门,找个地方住下来。可是这次不行了,她必须住在清华大学附近,那样接触刘丹才比较方便。
宋玉婷决定坐出租车到清华,然后在附近下,这样效率会比较高,而且今天就能看到刘丹。她在出租车停车点等了一会儿,出租车不是要价太高,就是对她摇头,表示她人太少,走一趟不合算。
她拦住一辆出租车,问也没问,就坐了进去,结果硬是让司机给赶了下来,还告诉她,再往前,那里有中巴,可以去清华北大那边。
宋玉婷步行几十米,坐进了一辆开往清华大学的专线中巴,车上坐着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她在中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高靠背坐椅、织锦的窗帘,车里的环境还不错。
她坐进车里,就开始犯愁了,刘丹是一个大活人啊,家庭优越又这么优越,肯定是习惯了指手划脚,怎么可能听她的呢。
如果刘丹就是认为那个搞艺术设计的外国男人好,她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劝她改变想法,怎么办呢?她望着窗外陷入了苦思。
门口上来一位高个的外籍青年,李发碧眼,高鼻梁,白皮肤,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与两个女生打着招呼,吹着口哨,头也不抬地坐在了宋玉婷左侧,只是中间隔着一条通道。
坐在他前排的两个女学生侧过身来,用英语与他说着什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中巴很快启动了,这个外国青年把一双户外鞋脱掉,露出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背靠着窗口,伸直了腿。
宋玉婷以为那双穿着白袜子的脚可能会有异味,但出乎她意料,这双脚不仅没有臭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她隐约听前面的女生管这个外国男子叫“李”,一直在用英语与他对话。
“李”似乎也越聊越开心,后来他干脆换到边坐上,与那个女生隔着椅背聊了起来,还不时动手动脚的。
“李”无视宋玉婷的存在,把脚搭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宋玉婷忍无可忍,用并不流畅的英语请他把脚拿开。
“对不起!”“李”的嘴里冒出了比较地道的汉语,迅速把脚收了回去。
“你汉语说得很好。”宋玉婷说,“用中国话讲,这样是很不礼貌的!”
“我太大意了,没发现这里还坐着一个姑娘。”“李”对宋玉婷说。
听见对方称自己为姑娘,宋玉婷捂住嘴笑了,她心里的火顿时消了。
“先生,您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国家的?”宋玉婷问。
“我叫丹尼尔。琼斯,同学说琼斯就是穷得要死,说我的名字里缺钱,我就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叫大卫李,叫我李吧,同学们都这么叫。我来自澳洲,在清华大学留学。”李说。
宋玉婷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看不出年纪和国籍的人,原来是清华大学的留学生,怪不得他会坐上这辆车呢。大卫李静静地审视着宋玉婷,然后把身子转到她这边,无所顾忌地看着她,看得她很不好意思。
“你刚才为什么笑?难道你不是姑娘?”大卫李问。
“你把我说得太年轻了,她们才是姑娘。”宋玉婷指着前排的女生。
这回轮到大卫李笑了,边笑边摇头:“她们希望别人这么叫,其实她们已经是女人了。”李说。
这下大卫李可惹祸了,从前面立刻蹿过来几个女学生,其中就有他前排的两名女生。
她们堵在李的座位旁边,你掐一下,我拍一下,你揪一下耳朵,我捏一下鼻子,大卫李连忙用手捂住头,夸张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救命,救命!”
宋玉婷坐在座位上,幸灾乐祸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些女学生还没等大卫李抬头起来,就纷纷跑回自己的座位,在车上笑成一片。
大卫李从座位上爬起来,对宋玉婷做了个鬼脸。
“这就叫祸从口出。”宋玉婷说。
“现在,姑娘和女人到底应该怎么区别呢?”大卫李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女友是一个女人,可看上去仍然是一个姑娘。”
“这其实就是一种感觉,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宋玉婷说。
“我喜欢姑娘,更喜欢女人。成熟的女人让人,姑娘则……。”大卫李看了看前面,放低声音说,“让人乏味。”
宋玉婷发现,眼前这个操着一口汉语的外籍青年,实在不像学生。
“你很了解女人吗?”宋玉婷说。
“我经常去三里屯、后海的酒吧,那里的很多女性,表面看是姑娘,实际是上女人。”大卫李说着,两个手掌叉在一起,嘎嘎地笑了起来。
在宋玉婷的眼里,这个黄头发的留学生,倒很像一个游走于风月场的公子哥儿。
大卫李见宋玉婷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便毫不见外地离开座位,坐到了宋玉婷这边,健壮的胳膊紧靠着她的胳膊。其实,他们之间,本来可以留一点距离。
宋玉婷的胳膊没有动,她在想,自己的胳膊是挪开呢,还是这样保持不动?如果不动,就等默认了他的骚扰,如果挪开呢,外国人会认为她这个中国女人假正经。
假正经就假正经吧,宋玉婷想到这里,抬起胳膊,向里挪了一下。
谁知道大卫李又往她这边挪了挪,胳膊又贴了上来。宋玉婷没办法了,当着一群女学生的面,她不好发作,只好再次抬起胳膊,躲开了大卫李。
“你看着像姑娘,风格也像姑娘。”大卫李呵呵笑着。
“我都是姑娘她妈了。”宋玉婷大声说。她的话在车里引起一阵大笑,许多学生都转过头来看她。
大卫李连连摇头,表示不可思议:“你长得像公主,王室的,你肯定是姑娘。”
“中国女人长得年轻,我儿子都有你这么大了。”宋玉婷板着脸说,车里又传来一阵哄笑。
大卫李并没有任何不快:“在我们澳洲,女人都把男人当儿子养。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我叫宋之问。”宋玉婷笑得特别温柔。
“宋之问,唐朝大诗人啊,好名字,我喜欢。”大卫李抓住宋玉婷的手,“一会下了车,我请你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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