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虽然确实不错,但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这里来往的一般是些江湖之人,能在这山中站住脚跟的,都是实在有两把刷子的。
宋子歌自己正是那有两把刷子的,几个弟兄跟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也都是杀伐果断,进退有度。他们常住在这里之后,虽然抢劫似乎确实比原来难了一些,但好在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日子过的倒也不算艰难。
谁知前几日一个回家祭拜回来的兄弟却扭扭捏捏的,跟自己说他又听说了秋娘的消息。宋子歌当时便嘴唇一抿,表示他并不想听。可那没一点眼色的寨中兄弟却又接着开口说道:“我听说她好像在找你。”
他胸口像是被一双手突然抓住了一样,瞬间就疼的浑身一麻。那兄弟嘴巴还在上下动着:“唉,肯定是在找你,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问,这附近几十里的山头都快被她跑遍了。”
宋子歌脸色一变,再也管不住自己。“去叫俩兄弟把她接过来。”
那人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如今听了,立刻乐呵呵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他一个人在原处想过这许多,心底烦躁,又忍不住的骂起自己来。这时却突然听消息说,在外面拦了几个人,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爷。
心底久久不能平复,他咬了咬牙,不如出去看看热闹。弟兄们说的果然不错,不止如此,这小少爷长的还十分好看。当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那人背靠着一方天地与暗影重重的山林,白袍翻飞,竟让他心中一动。
再一想马上就要回来,又不知为何的秋娘,忍不住报复一样的将那人带回了房中,谁知道竟还真的有些意思,只是可惜了前几天才劫来的轩辕昭又整出些幺蛾子,倒是没成了这桩好事。
而后秋娘回来,说出了自己的感情,他这才算是熬到了头,只觉得浑身舒坦,干脆改头换面,带着她来这附近的城里找了份活干。
他小时候是识过字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又出了些意外,机缘巧合的才拜到了教中,但这么多年,倒是一直没改了读书的习惯,说起来,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成了这小城中人人尊敬的教书先生。等他真的领了十几个孩子进了书院,秋娘才敢相信眼前的都是真的。心中暗道,这可当真是份正经活计......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要是知道,这个面容儒雅举止有礼的宋先生,便是那附近山中赫赫有名的山匪头子,又会作何感想了。
外面雨似乎越下越大,他刚才淋了水,如今百无聊赖的坐下来,身上倒是有些冷了。门口那辆破马车也不知是谁的,雨点打在上面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又朝里看了一眼,那掌柜的还没出来,这客栈里光线愈发昏沉下来。宋子歌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个空荡荡的袖子还往下滴着水。
沈允之两人上去之后,不过一会,沈父就已经靠着床睡着了。沈允之拿着一本书借着这外面稀薄的天光,看的心中不安,又见沈父似乎是睡的沉,便想下去问问那掌柜的,店里都是有什么酒菜,先挑几样让他做出来。
谁知刚起身就听到外面异动,飞身出去一看,见下面三人正在缠斗,身形之快,转眼之间已经过了七八招。
定睛仔细一看,下一刻已经取了剑,加入了战局。那两个黑衣蒙面的刺客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身形一怔,就已经被宋子歌一脚踢出了一丈多远。
沈允之这才看清是他,他原本只是看见了这些黑衣人,正是那些魔教弟子,才忍不住出手。倒是没想到如今被他两人围攻的男子竟是那宋子歌,心中更是好奇。
那一个刺客刚才明显受到了重创,再加入战局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过三招就又被沈允之打了出去。
另一人见状,也不再纠缠,只狠狠的回头看了这两人一眼,高声说道:“宋子歌,这是教主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是你没有珍惜,以后就休怪我们翻脸不认人了。”
说完便一前一后夺门而逃,沈允之本想去追,但却见面前的人看了两眼,竟转身就往堂后走去,完全没有追的意思,这才止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会还是跟他进了后堂。
后堂便是这客栈的小食堂,不知是不是藏了什么好酒,如今一进屋就有一股酒香扑面。前面那人却突然止住了脚步,身形似乎是颤抖了两下,沈允之错身望去,见刚才还与他们谈笑风生的客栈掌柜如今正躺在地上。
他两眼圆睁,嘴巴也大张着,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宋子歌几步上去探了探,一时身形更加僵硬。
那桌上还摆着几片刚刚切好的牛肉,他把人翻了过来,这才看见背后血红一片,他躺的地方还有一滩没干的血迹。
这一切显然是出自刚才那两个刺客之手,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竟然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下手。
宋子歌心中悔恨不已,这事因他而起,他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对自己归教一事这么执着,如今竟至于滥杀无辜。
“宋寨主。”沈允之在他身后站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刚才那些是不是魔教的人?”
宋子歌似乎是这才想起来屋中还有一人,慢慢的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身把那掌柜的双眼合上,才低声回道:“嗯。”
他做完这一切才起身,身上的衣服早在刚才打斗之中就干了大半,那只袖子更是空荡,随着身体动作前后摆了几下。
最近这些魔教中人出现的在他面前接连出现,沈允之没想到行到这种地方也能碰见,并且还有这许久未见的宋子歌。
“别再叫我宋寨主了。”
他说完这话便越过他又到了外面,那掌柜还在原地躺着,不过如今面上总算看起来安详了一点。
沈允之想到父亲当日说的话,他那山寨早已空了,如今又在这城中碰见,连打扮也变了变,想必是不再做那山匪的行当了。
等他跟着出去,那人已经到了门口,双眼半睁着,不知道在看什么。雨还在下,只是天色似乎是亮了一点。那马车湿淋淋的,还静静的停在远处。
沈允之上前道:“宋......公子,可否跟在下说一下这些魔教中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原本对这宋子歌印象不大,只是从轩辕昭口中知道了,他与秋娘两人的爱情故事,还听得真切一些。如今却见他与那两个魔教中人缠斗,而且听那人临走前的话,似乎对这人并不陌生。
心中这才对他疑惑起来,怪不得自己当初败在这人手中,原本只以为是自己武艺不精,没想到原来事情并不简单。
宋子歌眉头皱了皱,他如今头发老老实实的束在身后,胡子也刮掉,露出原本清秀的面容,此时一双桃花眼又半垂着,外面天光映的他面色苍白,竟让人觉得可怜起来。
他现在这幅模样,若不是那断臂实在太过明显,就算沈允之也不敢保证就能认出这就是当初在山上绑了自己的人。
“你是谁?”
那人终于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少年,开口问道。
沈允之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面具,一时犹豫到底要不要揭下,脸上却突然感觉一凉,那带了一路的病秧子面具就已经到了宋子歌手中。
“呵呵,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