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陈和时宗玉定下好姻缘,然而成婚肯定不会那么快的。。这古代莫说县主,便是平民之家,婚姻的礼仪也是十分繁琐。对于时宗玉来说,天降喜事,自然是惊喜万分,便紧赶着请了三媒六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盘算着尽快将心上人娶进门去。
他那边忙活得欢欢喜喜,这边裴六便更添了几分哀怨。一者他跟姜采青都还没正经订婚呢,再者裴父孝期还未满三年,就算一出孝期便大婚,却也还要等上半年。
于是裴六便盘算着赶紧正经订婚才好,可姜采青旁观了茵陈和时宗玉那一大堆繁琐的礼仪程序,却怎么也不肯了。她这样穿越而来,除了壮小子,便连旁的亲戚都没有,而裴六父母都已不在,横竖他自己做主,没有家人长辈操办不说,他们折腾那些累人的俗礼给谁看呀!
在她眼里,实在没那必要。
她这边才说两家没有长辈操办,不想麻烦,谁知就有人上赶着要来操心操办了。正在准备茵陈的嫁妆呢,裴家二爷的妻子宋氏便拖着裴家大爷的遗孀陈氏,急吼吼进京来了。
听说裴家几位娘子、小娘子求见,姜采青便召了进来。沂州血战之后,裴家女眷在裴三安排下,一直在北方某处隐蔽躲藏,自然比不得当日在府中养尊处优,日子怕是清苦了些,虽说进京后都换了绫罗的新衣衫,一个个却也面有沧桑。
一行人进来后赶紧大礼问安,姜采青忙叫宫娥搀扶起来,招呼她们坐了。刚好这日一早翠绮、花罗各自带了孩子进宫来问安,一时惠宁宫中便格外热闹起来。
翠绮的儿子两岁多,花罗的女儿还不会走路,加上宋氏带了女儿荟儿来,姜采青便叫宫人端了果子和各样小玩意儿,哄着孩子一旁吃果子,大人坐了喝茶说话。
重又见到八娘裴敏,沂州之时她也不过十岁年纪,如今已经是亭亭的少女模样了,出落得越发有些像当日的七娘裴珍。
想起裴珍当日不堪受辱而自尽,姜采青不禁就对乖巧的裴敏多了几分怜惜,落座后便拉着她问起别后情形,得知她往后会跟随裴三、裴六两位兄长生活,心中也算安慰了些,关切地问她进京后生活可还适应。
陈氏只微笑端坐一旁,并不多话,面上却并不见多么欢欣。想她一个年轻寡妇,又没生下儿女,日子已经是死水枯木了,还不是被宋氏当做“长嫂”的牌子拉了来。宋氏则一直在旁边说些喜兴奉承的话,这时笑着插言道:
“八妹可是个有福气的,在乡间避难时,平日还要洗衣劳作呢,可受够了苦的,这番进京,一转脸就是千娇万贵的王府女郎君了,要说身份,放眼整个京城怕也是一等一的。我都不敢相信,我们裴家竟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可算是三爷、六爷的功劳福荫。”
说着又拉过身边的荟儿,将她推到姜采青近前,一边笑道:“便是我们荟儿,可也是托了她两位叔父的福,往后我们裴家的女公子,谁还不高看一眼。这也是老夫人在天保佑,老夫人在时,最是疼爱这唯一的孙女儿了。”
姜采青记得这荟儿该有七岁了,穿一身石榴红的衫裙,身量瘦小,生的倒也清秀,却一副怯怯的模样,便笑道:“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吗,长公主在沂州时,她才不过一岁呢。”宋氏一边在背后悄悄把女儿往前推,示意她多和姜采青亲近,一边赔笑道:“长公主忘了么,荟儿与皇帝陛下同龄的。”
“哦。”姜采青点点头,“我记起来了,她比壮哥儿大了七八个月吧,当日我初到裴府,荟儿还不会走路呢。”
“正是,正是。当日在沂州,老夫人最是喜欢这两个孩子呢,长公主可都记得?”宋氏说着,一脸期待的望着姜采青,巴望着她再想起什么来,旁边陈氏却微微一笑,神情中颇有嘲讽。
姜采青略略一想,大约猜到了几分,她也只一笑,便岔开了话题,问起陈氏今后的安置。裴家兄弟接了庶妹进府照顾,然陈氏却不一样,裴三、裴六如今光棍两条,都没有家眷,接了陈氏这寡嫂进府一同生活,总是诸多不便的。
陈氏没有再嫁之意,听她话音,裴三已经征求过她自己的意见,打算在京郊寻一处清静宅院,好生供养她余生。
说着话,宋氏见自己被冷落一旁,再次插言道:“来之后听说,长公主和我们家六爷已有白头之约的,真真大喜事。这次进京,来时奴家就和大嫂说了,不能怠懒,老夫人已经不在了,我等身为嫂嫂,自当好好帮着六爷和长公主操持喜事。”
姜采青听她这话,便淡笑拒绝道:“陈娘子身子弱,你还要照顾荟儿,我这里倒没什么好操持的。”
稍后小皇帝下朝回来,一路轻快地跑进殿中,一进门见好些人在,不好意思再扑进娘亲怀里撒娇,赶紧端出小大人模样,接受众人行礼拜见之后,便转进后堂去吃点心,临走一伸手,将翠绮两岁多的捣蛋儿子也领走了。
“荟儿,你也是小孩子,去跟皇帝一起玩去。”宋氏忙推着女儿说道。
荟儿怯怯的不敢去,宋氏情急中便使劲推了一把,荟儿踉跄着往前两步,小皇帝却已经进了后堂。他这个年纪的男娃儿,总是更喜欢男孩一起玩,对怯怯的小姑娘却没兴趣。
宋氏只急的咬牙,暗暗埋怨女儿不懂得抓住机会,索性厚着脸皮问道:“要说我们荟儿,可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也是读书学文的,毕竟荟儿和皇帝陛下是有婚约的,可不得着意教养。长公主可还记得,当日老夫人可是亲口说过的,要叫他们将来亲上做亲,给他们定下的婚约。”
姜采青心说,宋氏终究耐不住了,还真敢提出来,这位的脸皮可不容小觑。瞥一眼旁边翠绮和花罗,都是一脸好笑的神情,就连陈氏都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姜采青索性敞开了说道:“有这事么?我记得当日宋娘子只说两个娃娃太小,当场拒绝了的。”
“看您说的,老夫人的意思,奴家这做媳妇的哪敢忤逆拒绝。再说了,皇帝当时幼小,自是不记得,这婚约真与不真,还不是长公主一句话吗。”宋氏脸色都不曾变,一本正经说道,“奴家当时也只说荟儿小来着,如今不是都七岁了么?再三五年,可不就该嫁了。”
这是硬赖的招数啊?姜采青正在好笑,宋氏又厚着脸皮说道:“长公主想来是七窍玲珑的人,皇帝陛下能登基,还不是我们裴家的功劳,我们家三爷和六爷,可都是国之重臣,三爷还是顾命辅政的辰王爷呢,裴家和皇家结姻亲之好,可是对两方都好的事情。眼下整个裴家,本宗也没旁的孩子,独独我们荟儿一个孙女儿了。长公主既是要和六爷成婚,想必也是最向着裴家的。”
宋氏滔滔不绝,简直说的理直气壮,那意思,小皇帝合该娶裴家的女孩儿,她的女儿合该要做皇后,裴三如今手握实权,这皇后合该要从裴家出,姜采青若是不答应,简直就是拎不清了。
真不知谁给她的底气?
“你今日的来意,三爷和六爷知道么?”姜采青悠然问道。
“三爷和六爷都忙,奴家……倒没顾上细说。”宋氏讪笑道,“可您也知道的,三爷和六爷最为孝顺,老夫人当年说过的话,总是老夫人的一桩心愿,三爷和六爷必定不会违背。”
姜采青看一眼宋氏身旁怯生生低头不语的荟儿,心说这孩子看着倒也清秀乖巧,怎么偏偏就遇上这么个混账的娘。她微微一笑,接口说道:
“宋娘子若非得要这么说,我自然也不好违背老夫人的意思。”见宋氏面上一喜,姜采青悠悠接道:“老夫人当日说的,想叫孙女儿和娘家侄孙亲上做亲,我看张家那养子倒也不错,是个忠厚的孩子,我明日便使人去跟菊姨娘说说,她若肯答应,便让荟儿嫁给张家养子就是了。”
“这……这……奴家哪里是这个意思!”宋氏涨红着脸辩白道,“老夫人当日指着说的,明明是当今的皇帝。”
“宋娘子,要说这事,奴婢可记得的清楚呢,。”一旁翠绮这时故意插话道,“奴婢记得宋娘子当日也说了,说什么一个乡下的破落户,也敢肖想您的女儿,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着。”
翠绮说着,一本正经问花罗:“花罗,你可还记得?是说的这话吧?莫不是我记错了?”
翠绮这么一闹,宋氏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见姜采青不再搭理她,只好匆匆忙忙领着女儿离开,走的时候连路都走不好了。
宋氏这一出闹剧,没多会子便传到了裴家兄弟面前,说来好笑,倒是宋氏自己说的,一脸委屈地跑去裴三跟前告状。
“三爷明鉴,奴家也是一片苦心,为的裴家着想。皇帝如今年幼,自然是依赖三爷您的,可往后幼帝长大亲政,未必就能一直恩宠裴家,三爷必然也艰难,若荟儿嫁做皇后,可不是三爷您的助力保障,才好保我们裴家长久富贵。长公主既然要嫁入裴家,却怎的不懂向着裴家。”
裴三的回答,便是很快打发人送宋氏一家回了沂州生活,并着人好生教养荟儿。裴家百年世家,哪里容得这等肤浅无耻之人。
而姜采青在宋氏的闹剧之后,很是一番感慨。其实宋氏倒也不是全蠢,若换了玩弄权术之人,她那些想法,只怕很是赞成的。
这世界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谁知道几十年后,京城又是怎样的情形呢?
转头又想,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十年,活在当下,但求无愧于心,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然而朝廷这样的名利场,她当真不想多沾染了。小皇帝每日由裴三教养居多,她自问也没有教养出帝王权谋的心性和本事。世界这么大,她在宫中呆了这些时日,难免憋闷,倒真想出去走走看看了。
再说眼下,是不是还有一个恋爱需要谈?
“青儿,我们还是先订婚吧?”裴六来陪她闲坐赏花,便再一次提出老话题,殷勤哄劝道,“父亲的孝期还有小半年,眼下我们先正经订个婚,着手准备婚礼,出了孝我们便成婚。你看着半年,实则一样样筹备操办,时日已经是紧张了。”
“麻烦。”姜采青把玩着手里的花朵,见裴六一副不满的样子,半晌忽然笑道:“这皇城里头,各种礼俗程序尤其麻烦,一样样还不是要我们自己操心,有那功夫,倒不如像你说的,游山玩水,遛狗架鹰,哪一日玩得正对兴头,我们直接成婚就是了。今时今日,难不成还有谁硬来管我们不成?”
“此话当真?”裴六顿时兴奋起来,要说他的青儿,当真是最对他的脾气了。
“当真。”姜采青点头,“只有一点,在我的家乡,成婚的事需得男子自己用心求得,女子自己答应了才行。”
“好!”裴六乐得两手一拍,认真嘱咐道:“青儿,我知道你娘家很远,不是寻常的地方,哪一日你若找到法子要回娘家去,千万让我知道,我不拦你,我陪你一道回去就是了。”
他这话哪里来的?姜采青挑挑眉,却见裴六一脸云淡风轻的坦荡,略略一思索,心知他大约知道了什么。
姜采青却也不纠结,莞尔一笑,说道:“真有那一日,我让你知道就是了。”
裴六心中快活,双臂一张,便将她抱进怀中,动情地吻上那诱人的小嘴,温柔地吮吻流连,良久才分开来。
望着怀中脸颊酡红的心上人,六爷终于觉得,洞房花烛的日子该不用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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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青和裴六,是以“回沂州祭祀”的借口离京的,裴三听到他们要回沂州祭奠父母,便不好阻拦,小皇帝哀怨了半天,却也懂事,只是一再嘱咐姜采青早日回来。
姜采青养了这孩子六年还多,疼爱不用说,这会子看他小脸上高兴不起来的样子,当真心疼又不舍,差点就舍不得离开了。
“这孩子,我全都托付给三爷了!”
“你放心,他既是你亲手养大的孩子,裴谨自当视同己出,好生教养。”
这孩子交给旁人不放心,交给裴三,姜采青还真是十分放心的。也只有交裴三教养,才好养出有为的帝王明君。
“这一来一去,等你们回来,大约也该大婚了。”裴三心绪复杂,看着眼前的一双人,姜采青这日难得穿得鲜亮些,海棠红的浣花锦衫裙,外头系着玉色仙文绫披风,笑颜娇美明媚,气度容颜越发绝尘出众了。
“我与青儿有约定,成婚也没那么急。”裴六心虚搪塞道,“此去路途遥远,青儿一个娇弱的女子,不可颠簸赶路,总得要好一段日子的。”
“你倒是不急。”裴三似是看穿了胞弟的心思,依旧嘱咐道:“我知道你是个恋玩的性子,可也该早日成婚为好。旁人像你们这年纪,孩子怕都两三个了。”
裴六摸摸鼻子,心说我不急吗?总得等六爷我求婚成功的呀!想想未来的日子,跟心爱的女子携手同游天下,一边求求婚谈谈情,拉拉小手亲亲小口,人生夫复何求!
“你不急,我倒是急了。”裴三淡笑道,“裴家眼下人丁稀薄,你们本该早早成婚生子,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孩,依礼该过继给绝嗣的长兄名下,再看我如今这样,年近而立仍是孑然一身,今生缘浅,只怕也难以成个家了,也该再过继个孩子给我吧?”
这……姜采青顿觉一头黑线,裴六则立刻不满地叫道:“哪有这样的!我们头一胎,必定是个女儿,谁也不给!”
“朕倒是觉着生个妹妹才好。”
小皇帝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了,一脸慧黠地指着裴六笑道:“你抢走朕的娘亲,朕不计较,便把小妹妹赔给朕作伴好了。”
这都什么人呀,他这还没成婚呢,一个个竟都盘算着抢他孩子了。裴六气哼哼一甩马鞭,赶紧带着姜采青离开京城,一路走一路暗暗发誓,往后还是不要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完结!撒小花撒小花!
谢谢各位的支持鼓励,写这个文期间,橙子运气似乎总是不好,工作瓶颈,胆囊发炎,胆结石手术,手术后才上班不久,抱着一箱办公用品下楼,又被同事家的熊孩子撞倒摔伤了手腕,断断续续写到现在,都不要意思解释断更原因了,这两天竟然又碰伤了腿,右小腿几乎都淤青了……简直要怀疑自己跟古言磁场不合了。也或许,这阵子运势不佳,明天就去买个小人垫在鞋垫里,母上说气运不佳,踩踩小人就会过转运了……
新挂了个文案,正努力存稿,有兴趣可以预收,新文乡村爱情,家长里短种田文,恶趣味反重生之作。
轻戳下面的新文直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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