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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梵尼其人(1 / 1)

主持静修的寮室,我见到了青岚“十二神僧”之首的“虚相”纽舒大师,这是一个智深如海,佛心无生的神修者,他一身素衣,手持二十一粒香木咒珠,跌坐于蒲团之上,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的诡异,他的身体,他的脸,居然时刻处于不停的变幻之中,似乎与我们隔着一层波动的水膜,或是他在虚空之中与我们对话。

大家都看傻了,无比的崇拜,包括梵妃雅也有些呆愣,而我却知道这是一种运转密功的状态,跟“行迹可藏”一样,不可能长时间的保持,他在干什么?示威、炫耀,跟他们几个末学后进,几个刚出道的愣头青。

“孜摩,德蒙,布扎,魅尔,你们代表着青岚大陆四股绝强的势力,鼎世戡乱,救世人于水火,是你们必须承担的责任。‘梵尼’出世,该怎么做,你们师门已有所交待,我不再多说。记住,众生心即佛心,当可一切无碍。妃雅,你带他们下去用斋吧!远道而来的檀那,请稍留片刻。”

纽舒目光如炬,大多的时间在我和魅尔的脸上逡巡,话语祥和而通透,让听者无比的舒服,却也必须遵从。

原来他运功是一种震慑,震慑着人,也震慑着人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承认“梵尼”是老大,那大梵天的地位就不用说了。

我与纽舒在对视,他目光更炙,明亮耀眼,而我古井无波,放开身心,坦然以对。寮室内静寂异常,连针尖落地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这个誉满青岚的“神僧”,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他知道了什么?难道我理解错了,他一直在运功,针对的是我不成?

另一间如意寮,梵妃雅正皱眉沉思,纽舒大师为什么以他成名的“虚相”面对自己等人,为什么留下了那个异族人,那个叫北星的自己怎么看不透他,他到底是不是修者,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她的心头。

那个异族人的眼睛留给自己太深的印象,辽阔,净洁,没有摄人的明亮,却无比的深邃,自己对这样的目光竟有一些熟悉,是谁哪?师父不是,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师父更高的存在,可自己一直在静庵中长大,没有接触过外人。啊!想起来了,是圣师,是叠伽圣师,自己小时曾有幸见过他一面,他的眼睛也是这样,深邃,广袤的犹如星空,记得自己当时差点迷失其中,他那慈祥的笑容,他那悲天悯人的目光,令人铭心刻骨,永世无法忘怀。

不,不可能,他一个异族人,怎么可以拿来与自己心中的神,叠伽圣师相提并论。

梵妃雅摇了摇头,也许纽舒大师对他不过叮嘱一番,或有什么特别的嘱咐,总之不拖大家的后腿就好。

“檀那,你去过慈悲天神殿观瞻?”

来了,随着纽舒的这句发问,我明白了,看来他的确在针对我,有些事想必他已知晓,只是吃不太准而已。我北星昂藏七尺,做人做事无愧此心,也没必要捂着盖着。

“是,我去过。”

“梵天真如。”纽舒宣了一声佛号,接着说道:“你就是慈悲天神殿‘明光’敦珠大师传讯所说的那位初窥‘四祖’罗摩真言手印的功德主。”

“是。”

“为何拒绝‘明光’敦珠大师的提议?”

我一皱眉,心想:这个纽舒,他管的也太宽了,一副谆谆教诲的做派,难道世人怎么活,还得听你的安排不成,简直无聊透顶。

我不想跟他继续这种令人不爽的谈话,也没这个必要,至于能不能和那几个“傻帽”共同完成所谓的狗屁鼎世戡乱的伟业,说心里话,我半点兴趣都欠奉。

再说,我本来就是个冒名顶替者,我的出发点很简单,想见叠伽一面而已,搞这么复杂,也并非我的本愿。

站起身来,我冷冷的看了一眼纽舒,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哦!果然桀骜不驯,泾渭分明。檀那请留步,能否再听一言?”

我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檀那,我本欲出手一试,现在不用了。你能初窥‘四祖’罗摩的佛法印决,便是与慈悲天神殿有缘,听说慈悲天亿耳圣师要亲自考察你,看你是不是真的与佛有缘,望你切不可错过。另外,你们六人即将要积的鼎世戡乱的功德,并非如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如有危难,你要回护一二,毕竟青岚与龙翼同枝同脉啊!”

我转过身,平静的看着这个收起功决,露出庄严宝相的纽舒。

他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大梵天一系与玛族人同枝同脉,而说青岚与龙翼同枝同脉,难道连我是个冒牌货这一点他也知晓,不能!他不是真的神明,不可能真的有佛眼,可以洞悉万事万物,一定是自己太敏感,心中对冒名顶替这事存有疙瘩,难以释怀的原因。

想通了这层,我笃定的说道:“纽舒大师,你说的第一点是我自己的事,何去何从不劳挂心。至于与佛有没有缘,这世间没有人敢下断言,也用不着谁来考察,谁来判定。你说的第二点没有问题,我既然已经参与其中,只要不违背我做人的初衷和一贯的原则,我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言罢我便出了寮室,不再回头。

纽舒望着半开的木门,心中一阵的苦笑,百余年的岁月,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年轻人,坚韧如钢,傲骨嶙峋,大气磅礴,视神佛如无物,如果导其以正,必是一代佛陀,可若为恶,也必将祸乱天下。而且凭自己的佛法修为,竟然无法窥透他的深浅,这孩子,谜一样的人物啊!

翌日清晨,大昭德寺主持“虚相”纽舒大师率领内堂长老“止境”布里克大师,外堂长老“藏智禅者”贝殊大师等几人,送我们行至山门。

纽舒大师一一向我们六人注目示意,以资鼓励。

“青岚罹患,济危扶难,代天戡乱,功德无限。佛开五重眼,众生皆平等,去吧!去完成你们的使命,去颂传佛业,如是我闻。”

“梵天真如!”纽舒、布里克、贝殊三人同宣了一声佛号,余音不绝。

他们五个同时躬身,垂眉聆讯。

可我却无比的讨厌这一套,“如是我闻”,呵呵,听佛陀这么说的,这不是骗人是什么?鬼王坡死了几万人,佛陀在哪里?强权在欺凌弱小,草菅人命的时候,佛陀又在哪里?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把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弄得现在一团糟,我还真有搞怪的本事啊!好端端的接了这么个大活儿,和满天神佛搅在一起,这将来保不齐就出点什么乐子,够自己郁闷半晌的,这不没事找事吗?

我转身就走,根本没理纽舒自我感觉良好的说教,也没理那五个神徒惊异的目光。

远远望去,一条斑驳的古道上,急行着六个装素各异的年轻人,他们分成了四伙,彼此相距五米开外,显得气氛紧张,有些别扭。

走在最前边的两个,一个黑脸的,正侧对着身边一个娃娃脸的,吐沫横飞,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接着是一个黄脸的年轻人独自埋头前行。

下一组也是两个,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一个英俊硬朗的美男子,二人不时的回头回脑,偶尔也会相互交流。

最后是一个穿着一套飘逸的白色纱丽,面蒙丝纱的女子,正袅娜的跟随着。

“神佛啊!我北星第一次求你,快帮我赶走身边的这只苍蝇吧!”

这个布扎,不仅是“大胃王”,还是个“话痨”啊!一离开大昭德寺,他就赶了上来,在我耳边叽喳个不停,刚开始我还礼节性的应付着。

呵呵,我这一搭腔不要紧,他可来了精神头,我立时陷入了他的“布扎空间”,不能自拔。从出生到成长,事无巨细,一一向我汇报,连他儿时尿炕的糗事,也不避讳。搞的我是焦头烂额,疲于应对。

他比拉鲁可怕百倍,他的思维跳跃性和不连贯性极强。刚刚还讲述着自己济世度人的辉煌梦想,发着宏誓重愿,马上就拐到了爆肚源于龙翼,虽然肚仁最嫩最出名,可精于此道的老食客,偏爱的却是肚板和散丹,干嚼不烂,那才叫美食啊!这都哪跟哪儿,气的我直接关闭了耳识,看着他干嘎巴嘴,却没了刮噪,落得一个清静。

冒了一头冷汗,我才发现这个布扎的杀伤力,直接把他列为“极度危险性的人物”,少惹为妙。

一直拖在后面的梵妃雅,她那颗**净透的心,此时有些微朦,她不明白临行前纽舒大师那句传音密语的意思。

“妃雅,危急时刻你要盯住魅尔,危难关头你要拉住北星。切记,切记。”

纽舒大师是在告诉自己这两个人有问题吗?是出身,是功法,是立场,还是人品。

魅尔,黑天族,大逍遥天的另一系,地地道道的青岚人,除了不爱说话,有些神秘以外,其他也没看出什么。

倒是那个异族人北星,问题多多,他似乎很另类,对纽舒大师很抵触,是不是表示他对大梵天神殿也存有偏见,这个人的性格捉摸不定,的确是个潜在的隐患,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奇峰参天,登者绝险,醉卧云巅,观者如仙。”

是啊!只要此心无惧,挑战不过是一种修行。再说越难把控的事物,才越能体现它的独特魅力,这既是静庵一贯的宗旨,也是自己入世应劫的初衷。

此时梵妃雅的心,回复如水一般清澈,快步上前,召集着有些涣散的同伴。

实际上,一直在世外长大的梵妃雅,不管她如何的冰雪聪明,如何的蕙质兰心,如何的出类拔萃,毕竟缺乏一份与凡俗相知的真正的慈悲,空有大义,她的思维与通俗意义的世道人心是脱节的。

她认为敬畏神佛,安贫乐道,应天顺命是众生的本份,不可违抗,否则必招祸殃。而抵御天灾,鼎定战乱,挽救世人于水火的,是神佛独有的权利。

一切皆是命,众生只能在逆来顺受中等待。

就像一个降临凡间的仙子,她有大神通,可她不明白贫民买菜为何还要争争讲讲;不明白人生病了为何不医治;不明白婆罗门和刹帝利为何可以广厦百间,锦衣玉食,牛羊无数,而首陀罗连个蜗居都没有。

可她依旧为人间普降甘霖,救济苍生,自认是积得了功德一件,并为此沾沾自喜,殊不知她的甘霖不仅让豪强们的财富倍增,而且给他们蒙上了一层天赐,神恩,因果,命数的色彩,谁人还敢言语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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