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在通向内城的青石道上,我知道前路有一张弥天的大网等着我,极度的危险,可我没的选择。修炼至此,我越发有“道心即吾心”的明悟,不管天堑冥海,不管极恶奇凶,对于觊觎道巅的修真人来说,都是一种砥砺与磨炼,不能有丝毫的退缩,否则道心就会出现难以缝补的缺陷和裂痕,本觉迷失,再想臻至天道至境,比登天还难啊!
我也不屑躲藏,那样会失去修真人的贵格和傲岸,也代表自己仍惧怕和恐惧死亡,心志不坚。
潮汐城,势必成为我孕丹功成后的试炼场,风雨初动,九天雷鸣,只要我策略得当,一旦逃出生天,踏上青岚大陆的沃土,我北星将在天道修行上突破壁垒,跨出无可比拟的一大步,从此风扬角鸣,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挂碍吾心了。
西拉玛以雪山、裂谷两种极端的天象并存而名扬龙翼。巍峨、高耸入云、连绵的雪山之间,无数天然的大裂缝宛如蜂窝一样密集,直插地底,风闻最深的可达万丈。裂谷不分大小、深浅,一样的温度适宜,遍布嶙峋的奇石,长满厌阳的怪植,间或有远古魔兽、精怪、毒虫出没,更有一些骇人听闻的神魔传说,它绝对称得上是西拉玛最凶险的绝地之一。凡人根本无法涉足,误入者绝对的尸骨无存。就是修真人和苦修也不敢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冒然探险,不然就是一个前途堪忧、生死未卜的局面。
西拉玛纵深腹地的一处大裂谷,穿越层林叠嶂的怪植,千丈之下的谷底,却是另一番景象,方圆几十里,灯火辉煌,依岩石走势而建造的屋宇,或立于崖间,或贴于岩壁,或座于石顶,突兀交错,参差有致,更有林荫如盖,流水潺潺,好一个世外桃源,异域仙苑。
谷底中央,一个大殿犹如众星捧月般座落在石基之上,九龙盘柱,圆形穹顶,硕大的明珠按星图摸样排列其中,神秘奢华,无出其右。
殿中,几个人坐在玉石椅上,正喋喋不休的议论着。
左侧,一个盘头麻衣的瘦小老者,声似洪钟,气急败坏的说:“宗主,派往苦修地域的弟子已经回来,据说苦修三圣很给面子,遍查西拉玛丹修以上的弟子,没有一个叫北星的。看来很可能是个散修,如果这样,那就无从查起啊!”
“壮哥,不可能,我不认同你的看法,一个不入流的散修,可以施展‘拟物’毁了木华的肉身,可以单凭强横的精神力量攫取多吉的元神,不要忘了,多吉是玛族人,身怀密功,就是悟道二百年的婴修也无法办到。我怀疑他是个藏头藏尾的大人物。”
说话的是中间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须老汉,声音纤细而怪异,与瘦小老者形成了一种反差极大的又鲜明的对比,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如果是以往,瘦小的田大壮和魁梧的田小毛这两个密域的“活宝”兄弟斗嘴,一定使现场的气氛十分的活泛,可今天不同,下首的五个人都面色沉重,神情严峻。
“不要说这些了,当下的问题不在这儿,而是应该研究研究如何答复玛族人的质疑,还有木华他爷爷的追究吧!”靠右的一个低头捋须的老者,缓缓的说道。
“我密域,我逍遥子不用给任何人任何的交代,该来的一定会来,不必遮掩,他们自会权衡。”
上首的一个头戴紫金冠,白衣穗褂,面泛宝光,凤眼威严的中年人冷声发话,语气傲然无双,纵贯全场。
“宗主,就是这个道理,密域弟子无惧无畏,世间谁都不够资格对我们放话,否则他们将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密域宗主逍遥子眼中异彩迭闪,赞赏的看着千年来最杰出的弟子向道,他太像年轻时的自己了,天赋异禀,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的,道心尤为坚韧,以短短二百年的修行,竟然有突破出窍后期的迹象,只要略有契机,就可直指大道期,创造一个密域修真的神话,载入宗史。
唯一遗憾的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向强,明明资质不逊哥哥多少,却好吃懒做,不肯吃苦,到处惹事生非,修为与哥哥相比是天差地别,判若云泥,几次育婴都没有成功,偏偏兄弟二人情深意重,为了照顾弟弟,牵扯了向道不少的精力。
“宗主,可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苦修北星绝对不可以放过,不然密域的脸面何存?另外龙翼初修大比下月举行,原定参加的三人,木华唯留一缕元神,多吉神形俱灭,只剩下冷仇,下一步怎么办,还请宗主明示?”
一直低头捋须的老者抬起头来,冷静的分析着当前的局面。
“风柏师兄说得好。敢杀密域弟子的,必须死,没有例外。这件事情由向道全权负责,精选弟子布控潮汐,找到他,杀无赦。龙翼初修大比由风柏师兄带队,冷仇一人参赛,务必在‘龙翼七星’中占有一席之位。大壮、小毛两位师兄要加紧培养新入门的弟子,为二十年后下一次初修大比打牢根基。管平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下首的五个人,四人鱼贯出殿而去,剩下一个自始至终一直沉默寡言的残眉阴鸷的中年人。
殿外,传来了大壮、小毛两位的斗嘴声。“小毛,以后哥哥我在宗主面前说话,你能不能不吱声,没影的屁乱放,你是不是欠擂啊!”“啊!就行你讲,我就不能说点啥,宗主是很赞同我的观点的…….。”
殿内,逍遥子的笑容一闪即逝,神情忽转严峻,冷冷的道:“管平,你好大的胆子!”
阴鸷的中年人闻言大惊,急忙推金山,倒玉柱,伏身跪地,不敢抬头。
管平,密域上代宗主管无敌的嫡亲后人,五百年前拜在逍遥子门下,天纵英姿,是当时“龙翼七星”之首,威风八面,为密域一宗赚足了面子。可后来遭遇魔头袭击,差点夭折,养伤百年之后,再度出山,道法更加高绝,性情却也大变,对敌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不出三十年,便赢得了“密域杀神”的威名。在密域,田大壮、田小毛、风柏三位师叔,三位大佬对他视如己出,呵护备至。唯独逍遥子对他严苛冷冽,不假辞色,他最怕的就是这位宗主师父。近百年,虽然他负责掌控整个密域宗门外围的利益链,手眼通天,坐实了“老二”的位置,管平大佬的名声在潮汐上层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但师弟向道的强势崛起和冲击,使他的地位有所动摇。宗门也由他的一枝独秀,变成现在的花开并蒂,他与向道同时成为下一届宗主人选的最有力竞争者,在密域已经不是秘密。可角逐的结果,竟然是他渐渐失宠。他深深知道,不做一件有利于宗门的大事,是无法挽回师父的心了。无奈之下,他铤而走险,背着师父应承了那件事,不想今天被其察觉,顿时吓得他六神无主,伏地请罪。
“管平,你竟敢无视宗门法度,冒然企图打破潮汐城来之不易的势力平衡,你知道你这样做会给宗门带来什么影响吗?”
逍遥子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子冷冽,不怒自威。深知师父脾气秉性的管平,至此才知道这祸闯的有多大,如果不彻底说明情况,阐述想法,自己可能要自绝于师门。
“师父,请听弟子解释,然后要杀要刮,弟子绝无二言。”管平匍匐上前,声泪俱下。
“孽障,你忤逆宗规,犯下滔天大错,明正典刑就在眼前,你还有何话说?”
“师父啊!弟子蒙天之恩惠,得以拜在您的门下,日夜精修,从不敢懈怠,只盼有一天能凭一己之力,协助师父光耀门楣,让密域名扬龙翼,成为最高的存在。可现实是我们龟缩在西拉玛这茫茫雪域裂谷之中,连一个潮汐城的利益都有人分走一杯羹,窃以为是一种耻辱啊!四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弟子结识一个叫芒骛远的耄耋丹修,他掌控着龙翼凡人界最大的暗杀组织“鬼影”,实力颇大。他一直有颠覆潮汐城冷家的意图,屡次找我合作,并且给我们密域开出极为优厚的条件。事成,密域可以掌控原冷家的一切势力,而他们只要一条横跨龙翼抵达青岚的贯通贸易线,所得利益密域占两成,我们唯一要做的是确保天域大漠以西这条线路的安全。师父,我知道冷家的身后还有玛族人的支撑,他们的关系盘根错节,世代相袭,可总要有人改变这一切不是?如果事情不成,那是凡人界的势力入侵,把帐算在“鬼影”的头上,与我们密域无关。加之近百年玛族人的影响力锐减,师父,机会就在眼前,请您权衡一二啊!”
逍遥子闻言脸色骤变,眼光闪烁不定,一番长考下来,他遽然问道:“你的徒弟冷仇如何处置?”
“师父,您不知道,冷仇早就加入进来,他本庶出,不管怎样也没有继承家主之位的可能,我与“鬼影”商定,借冷无庸那老家伙八十寿诞之际,全面出击,扶冷仇上位,从此冷家的就是我密域的。”
管平说完自己的全部构想,惨然的等待着他心中的神,师父逍遥子的决断。他知道,师父的同意与否,不仅仅关系到事情的成败,更关系到他的前途和命运。
“密域不参与此事,你记住了。下去吧!”
管平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连忙磕头施礼,起身快速的消失在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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