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她的回答叫明逸远惊呆了。
所以,连脸上的伪装都忘了继续,而是立刻追问:“为什么?”
林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平日里伺候世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他被成功的问住。
同林锦一样,都是没有当过,或者说没有在意过下人的人。
所以,他拧着眉头,想了很久,才给出一个答案。
“还是,有不同吧。’”
“我说也是。”
林锦补充道:“若是你平日里也这么多的为什么,只怕早就被世子给赶走了。”
她慢慢的走着,忽然感觉身侧的人停住。
林锦现在自己没法走路,全部都靠着明逸远,他不走,自己也没法动了。
回过头正想要催促,却见明逸远眼神很怪异的望着她。
他眼神中似乎有着什么不解,不过更多的是难以接受。
“你觉得?”
好似要说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他吞吞吐吐,很是艰难。
“我的性子,不大讨喜?“
见林锦摇了摇头,他一口气尚未放松,便听她软糯的声音果断道:“不是不大,是非常!”
“说话啰嗦,喜欢多管闲事,为人跋扈,一看就是平日里狐假虎威的事没少干。这样的性子,若是在宫里,只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哦?”
明逸远被气笑了,从小到大,谁见了不夸,阿谀奉承不在少数。然而今日还是第一回从另一个女子口中得知,原来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这话说的,就好像你当真进过宫一样。”
林锦原本还笑的脸忽然僵住,而后有些不自然的一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整日里戏文里面咿咿呀呀唱的,不过都是这个娘娘那个主子的。算了,反正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听她这样的口气,明逸远非但不觉得冒犯,反而高兴极了。
“行!”
他搀扶着林锦,两人继续缓慢前行:“你今日说的,我都记下了,往后也免不了要叫你多提点着些,省的我犯了错,叫世子给赶出去,那就完了。”
林锦见他忽然改了姿态,惊讶的很:“我以为你会对我的话嗤之以鼻呢。”
“你说的是对的,我自然虚心接受,怎么,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不能容人的?”
“倒也不是。
林锦不好说是自己先入为主,反正她现在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特别是面对位高权重的男人时候,从前见他衣冠楚楚,君子之风,以为也是为名门望族。却不成想,只是世子身侧的一个小厮。
许是因为这个,她的戒备心才一下子放下了。
原来,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现在你知道了。”
明逸远见她神色松动,趁热打铁:“我跟着世子来京城,也是背井离乡,往后咱们多扶持扶持。”
“你的家人呢?”
“都不在了。“
明逸远原意是端王和端王妃如今都远在乾州,离着自己甚远。却没想到,听到林锦耳中,却理解成了,双亲已逝。
再看明逸远,自然又多了几分的和顺。
“你莫要难过,他们若是知道你现在这么有出息,在地下也会高兴的。”
地下?
明逸远一愣,方想要解释,却见她神色郁郁寡欢。
“你。”
他大胆的猜测:“你的爹娘”
林锦小声道:”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走了,我从未见过她,只听说,她是一个十分好的女人。至于爹。“
想起林如松,林锦忽然有些恍惚。
她对爹的概念是很模糊的,六岁之前,知道的大概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家里会来一个消瘦的男人,会买很多的礼物,柳妈说,那就是爹。
可她的命却又是因他而起。
见林锦茫然的眼神,不知为何,明逸远忽然有些心疼。
“若是不想想的东西,便放下吧,总是这样劳心劳神,日子过的多无趣。”
他劝道:“开心也是一日,难过时也是一日,何不开开心心的,让自己过的舒坦一些?“
开心,舒坦?
她现在还有那个资格吗?
林锦想起明景轩的薄情,沈繁星的阴毒,还有管家的狠心。
她觉得她好似被全世界抛弃了,她只能牢牢的记住这些仇恨,然后一步步的叫他们得到报应。
忽然,眉心被人轻轻一点。
“好了。”
抬起头,正对上明逸远那双澄净的眼睛。
“这么美的双眉,却总是颦着,不好!”
望着她那张绝美的脸,他唇角轻轻上扬,带着赞许之意。
“多笑一笑,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在下一刻,爱上你美丽的笑容。”
他的眼睛里面,似乎含着无尽的春水,荡漾着,好似要将人沉溺其中。
明景轩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将手中的奏折放在一边,用手揉捏着鼻梁,声音慢带倦意:“小安子,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是三更天了。”
“这么晚了?”
明景轩手间一顿,而后无奈的一笑:“也不知怎的,从前朕看到这些东西,早就烦躁不安了。如今长夜漫漫,倒是爱卿们的奏章,成为了陪伴朕最好的消遣。”
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小安子。
瘦弱的少年规规矩矩的站着,一丝不苟,只是,少了几分的灵动。
一样的容貌,然,内在毕竟不是同一人啊。
若是从前的小安子,看见他这样,只怕早就过来提醒了。而现在的,纵然顶替了他哥哥的位置,内心却对自己还是恐惧的。
哎!
明景轩在心底叹气。
不过能瞧着跟小安子一样的脸,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明景轩决定,缓和一下气氛。
“今儿朕不在,宫中都有什么稀罕事啊。”
他本是随意一问,却没有想到,小安子手一顿,等他怀疑的目光投过去时,顿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回皇上的话,林,林大人来过了。”
“林如松?”
明逸远皱眉:“他来做什么?”
小安子不敢开口。
明景轩眉间皱纹更深了。
身为帝王,他隐隐觉得,这件事似乎并不简单。
“说!”
平淡的语气中,却带着淡淡的威严,和无尽的压迫感。
小安子结结巴巴道:“林大人,林大人说,林大小姐葬入皇陵,可,可家中还有立一座衣冠冢,所以来将小姐的旧衣物都拿走了。”
“什么?”
明景轩一下子站起来,不等小安子说话,直接冲到暖阁去。
林锦的衣物分两边,一边存放在宝月楼,大部分的,则是放在了乾清宫的暖阁。
他每日都叫人浆洗的干干净净,再熏上她最喜欢的苏合香,然后同自己的衣物挂在一处。每每看着,就感觉她还在这儿一样,只不过是去静泉宫问安去了,天黑了,就该回家了。
宫中谁不知道,只要是关系到林大小姐的事,那就是皇上的禁区,逆鳞,是压根不能碰的。然而林如松却这样大胆,连只会都不只会一声,直接变取走了。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是明景轩当真追究起来,只怕林如松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箱子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可是,平素里挂在外面的那一身衣裳却不见了。
那是林锦最喜欢的一件衣裳。
她八岁那年,明景轩去围场猎了只白狐,用它的皮给她做了个围脖。后来长大小了,好几回明景轩都说丢掉,再重新给她弄一个来。
不过,她都拒绝了。
林锦手笨,可脑子却活泛,叫内务府的人过来,将这个围脖给拆开,小心翼翼的剪切开,给一件香云色的小袄滚了边。
每回穿出去,别提多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