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一会儿发钱的时候,咱俩快点儿跑,别像上次那样,发到后来都不发了。”
“你说,人这么多,一个人要是取两次,也不会有人知道吧!也没见着有人记录啊?”
“得了吧!上次,就我家旁边那个刘铁匠他家的娃儿,本就打算占个便宜的。结果倒好,让人赶了出来。说来也怪,大家回去也都好奇,那门里的两个人,是怎么记住这么多生面孔的?”
“小点儿声,这要是周围有土地公的人给听了去,回头,再不给了,可就损失大发了。反正啊我是觉得,就门口,门口发钱那俩人儿,肯定要比普通人多点儿啥。”
“啥?”
“过目不忘呗!诶,诶,别说了,开始了,开始了。”
只见,这台上的五个人都是长褂子加身,五把椅子呈半月形摆开,调弦试音之后,这便开了嗓。只不过,一句调刚唱罢,候爷便心里翻了个个儿,后背直冒冷汗。
让候爷心惊的,是从这几个人口中唱出的曲儿。
此曲名为《三生·秋》。
单从这名字上来看,怕是也看不出个什么端倪。不过,这曲中的内容,可所谓是“丰富且多彩”。
其中有几句词,是这样写的:“悲,无悲戚;葬,随风兮。同为秋花去,三生转水归。”如若有人听得懂,怕是一下子便能知晓这几句的含义。
关于这首曲子,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那是令候孤为祭奠父亲征战沙场,亡魂未归所创。而之所以此曲不能放于明面儿被众人所知,其因却是,其父当年作为主将领军征伐,开战前一日晚,却离奇死于自己的营帐内。
且这死因颇为蹊跷,营中层层关卡,将军帐位于军营中央,同时,更为匪夷所思的是,翌日发现其父尸体时,身旁竟有一女子为伴,周边凌乱不堪,酒坛有三,四处尽是烈酒之味。
而那次的征伐,是天子钦点的其父挂帅出征,此等重视,却于战事前夜酒林肉池而亡。
天子大怒,命其父尸体不可运回,府中亦不可吊丧,着白服,不可哭,城中不许官员及百姓议论此事,违令者,斩!
天子的盛怒,让候爷当年只敢躲在被子里去偷偷地抹眼泪。
尽管其父亡时距今已有数十年之久,但候爷依旧未曾放下父亲离世之谜。
候爷在弱冠之年时,天子改朝换代,未曾在新王口中提及其父之事,这候爷才敢一点点儿地试探着风儿写了首曲,命人闲来无事时关门闭窗地来两句,聊以悼念亡父。
其父于塞外进驻第一晚便离奇薨逝,数万兵将中进了一个女人竟无人知晓不说,尤其是其父,还真就不是那种贪乐的主儿。退一步讲,候爷的父亲,再糊涂,也不至于在傍晚扎营,翌日征战的时候,整一女子喝了个烂醉如泥的。
诸多疑点,但却无人敢言。只因那次的征战,实在重要,而父亲的意外又让本来有把握取胜的战事败了个一塌糊涂。
天子有气,不让言语任何,怕是任凭谁,都没有那个胆量罢了。
候爷自幼便未见过母亲,而自己与父亲的其它几个儿子也是多有不和。候爷在有自己独府之时,因自己对乐曲的喜好,遂广招天下奇才乐师,后凑齐五人,乐班府取名,瑾。
取白玉无瑕之意,意在其父亡因水落石出。
这五人在令候府近一年之久,候爷在断定其人无后患之后,方才合谱《三生·秋》,并只在无人之时弹唱。
后来,令候孤府迁至此地之后,几近十年,候爷都因这原瑾乐班的五人内,两人离世,无从再奏而心底生悲。谁能料到,此等隐秘之事,瞒得过当年天子眼下的迢迢人马,竟然在这荒蛮之地,被人撩奏了自己心底的秘密?
但且不说这乐曲之事,若是被人拿去做了文章,他令候全族的命运怕是也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令候孤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手指发白,眉毛紧皱。
他凝重地望着台上那几个看不出颜容的人,忧,从心生。
单凭有人能知晓此乐,便已经是令人心惊胆战之事!加上前几日的邀战信,此时的候爷,怕是心绪难平了。
“这唱的是什么东西?怎么听不懂?”乔三儿自言自语。
“听起来,像是有些年头的词曲,细细品,倒是有点儿韵味。不过,这词,着实有些许深奥,实在是没太懂。说赞美景不是,调子还比较哀怨。”段坤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回答着。
这几个人听不懂,那周围的百姓,就更不用提了。
候爷用余光扫了扫这周围的几个人,表情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一曲终毕,还鼓掌称好。说白了,不就是冲着银子,也得表现出来双眼发光,唱得好嘛!
候爷低下头轻踢了一下脚旁的小石子儿:“回去吧!”
“怎么,候爷,您也听得闹心是不?属下是实在听不明白,这究竟唱得是什么东西。”乔三儿跟在候爷身边,小声地嘟囔着。
“听不听得懂,事小,唱这台戏的目的,事大。这看事情啊,不要总是目光短浅,都是行军打仗之人,要有高瞻远瞩,才能当常胜将军。”乔三儿在其身边儿一愣,连连称是。
回到令候孤府,候爷喝了口茶:“去,派人看看,今儿个,他项门台领银子的百姓,多不多!”
段坤应到,便吩咐了一人下去。
不时,有人回禀:“候爷,项门台此次与上次相同,银两发至近午时三刻,便称贵客未到,择日另行发放。”
候爷在榻上将身子换了个方向后:“梁永,此事,你有何解?”
梁永想了想:“回候爷,属下认为,这项门台两次发银两都适时而止,并均宣称贵客未到。如此大动干戈的操办,并不是贵客先已确定要入其项门台,后而安排。所以,很有可能,是要用声势而引贵客到。”
候爷点了点头。
萧宋撇了撇嘴:“候爷,您说这对面的项门台要请的贵客,究竟是谁呢?怎么这么费劲?”
“想必,是个对其有用之人,不然,不足以费如此之大的造势来引其注意。”梁永回。
候爷又点点头,散了人。
他独自一人在坐榻上思考着这一系列的疑云重重,他的心中,已经开始有了莫大的不安。
今天的《三生·秋》,怕是点着他令候孤的名儿来的。
如此看来,这项门台,怕是非去不可了。但是,就像梁永所说的,如果,这所谓的贵客真的是自己,绕这么多圈子,就为了合战,似乎又不合情理。
那是什么呢?如若去,那什么时候去,最为合适?
这项门台的空降,让候爷开始“忙”了起来,暂且不说这茶饭不思的,单凭这脑袋筋,也是够人受。候爷甩甩头,这从父王的将军府迁出来已数十年有余,一路打打杀杀的,从未有如此烧脑之事。
他叹了一口气,望向对面。
真所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这物是人非的背后,便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的落寞与落魄。
去年还寻思究竟要不要攻的城,此时便已经反过来威胁着他了。
候爷想着,不禁心里哑然失笑,看来,风水轮流转这句话,还是颇有道理可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