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提议展逸云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游戏里作为一个反派boss,还真没分给段水泽多少刻画的笔墨,更不会去说明在他逃离剑宗到成为魔尊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现在段水泽已是相当于昭告天下他要成魔了,去哪都是一个样,况且没个剧透,自然就没理由去阻止个什么了。
段水泽盯着他的剑看了半晌,最后轻笑开来。
将长剑单手提在手中,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笑道:“你果然是有灵的,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魔气四散,不激动的时候便毫无反应,还真像个孩子。不过你才刚出炉,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展逸云:“……”
段水泽你这样说话真的好吗,上一秒还把我当成上帝,这一秒就把我说成孩子,你都说了我有灵你就不怕这么说我能听到吗?
他这儿还没炸毛成功,就听段水泽笑意更浓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看,又不高兴了。”
展逸云:“……”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被人窥探内心的感觉,非但没有一点儿想象中该有的愤怒,反而感动中还带了丝高兴?
绝对是因为变成这个剑样除了段水泽没人能沟通憋出来的,都是寂寞,想想就心疼自己。
展逸云这边儿胡思乱想个不停。那边儿段水泽剑剑上爆泄了一瞬的魔气在他话音落下后便收回去的样子,嘴角向上的弧度也增大了不少。
以诚待剑,剑必以诚相还。
当初入宗之时记下的这句话,他信了这么多年,也终算是收到回应了。
走了不远,到树林中央的空地上时,段水泽站定了步子。从怀中掏出的乾坤袋里摸索半晌,最后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红色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虫背上轻点了两下,将一丝灵力打入其中之后,虫子左右摇晃两下便慢慢飞了起来。
段水泽跟着虫子,看似慢悠悠闲庭信步一般,实则一步如十的缩地而行,约莫一个时辰,太阳还未下山,便到了一靠山镇子边缘处的座农家小院门前。
虫子在空中盘旋两下便蔫巴巴的落回到了段水泽向前摊出的掌中。
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那几栋混于普通人城镇中的低矮平房。段水泽摇头叹气:“隐身于市,这风格还真像他。”
说完,弯腰讲手中蔫了的虫子放在地上,看它翻转两下最后晃晃悠悠的爬起来飞走了,段水泽才抬腿超面前的小屋走去。
“导向蛊这种东西,用一次便不能再继续定位了。”
似是给展逸云解释着他刚刚的行为,这一句话的时间倒也行至了门口。
木屋有些古旧,作为外墙的木头大多在常年风雨的洗礼之中泛起了片片花白,那扇该是要称之为“门”的木板,也好像一推就倒般虚掩着门框。
这场景入目,段水泽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抬手正打算扣门,“吱扭”一声轻响,木门已被从里推开。面容约摸四五十岁的男子从门缝中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段水泽,才将门推开到最大,开口笑道:“我算着这些日子你也该到了,倒是没想你能这么快。赶紧进来吧,这么大刺的乱跑,你倒不怕给人杀了。”
段水泽没有反驳,提着剑跟在男人身后进了小屋,还未落座,便献宝一般的说道:“我的剑出炉了。”
小屋里陈设很简单,客厅只有一张方木桌子,桌上放了两个茶杯一个茶壶,四把椅子分别在桌边摆着,除此以外空旷的都不像是有人在此生活。
男人进了屋便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向段水泽示意了对面的凳子,又给彼此倒了两杯热茶,开口回应:“我当然知道它出炉了。而且不只是我,怕是全天下的魔修道修无人不知了吧。”
段水泽抿唇不语,只抬手将一直提在身侧的长剑放于桌上。
“这是把好剑。”不待段水泽开口,男人在看到长剑的瞬间便开口赞叹道。只是这赞叹之后,顿了顿,他又说道:“好剑是好剑,只是……”
“顾城,它有灵。”段水泽突然开口打断了男人后半句话,漆黑的眸中满是认真。
顾城被他这一打断,原本卡在口中的话便也无法吐出了。
两人相顾沉默,还不等再度开口,剑上的魔气猛然炸裂,浓重的戾气直直朝着顾城过去,那架势看起来是要置他于死地了。
段水泽剑眉微皱,抬手在剑身上轻抚两下,柔声安慰着:“别怕,他是我朋友。”
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原本已到了顾城面前的黑气停顿半晌,最后慢慢的回归到剑中。
顾城面色不变,看到这一幕却是轻笑出声:“你这剑确实有灵。”
“可我看不到他。”段水泽摇头:“你能看到吗?”
“你是他主人,你都看不到我又怎么可能看到。”顾城瞥了眼还缠绕在紫黑色魔气之中几乎看不清剑身的长剑,伸手端起茶杯放在唇边饮了一口,才继续说道:“你真不打算放弃它了?”
段水泽只盯着他,不作回应。
顾城看着他的双眼中几乎快具现化的坚定,许久才长叹一声:“其实我想劝你没必要为了一把魔剑毁了自己的前途,但是这么说出来的话你怕是要甩手走人了。”
“我知道你来找我想问我什么,想见他就得修魔,若是道修,你带着它一辈子,你也看不到你的剑灵的。还会误了它,也误了你自己的。”
段水泽点头,看向魔剑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根本不在乎顾城刚刚的劝解一般,开口直言道:“我知道,可我不懂该如何修魔。我找你也不过只是想问你这个罢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顾城没再接茬,只起身走到小屋内室。不多时,便带回了几卷书卷放在了那木桌之上。
“我算过你会来找我,也算过你会问我成魔。书给你准备好了,具体步骤你看着做便是了。”
段水泽微点了两下脑袋,抬手就要去拿桌上的卷轴,只是手指还未触及,卷轴另一头就被顾城“啪”的一声按拍在了桌上。
“段水泽,你想清楚。真修魔的话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来了。”顾城说的认真,他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盯着段水泽那双幽邃的眸:“为了一把剑,真的值得吗?”
“我以为你懂我。”段水泽淡定的回视他,语气中没有丝毫犹疑。
两人对视几秒,段水泽便伸过手去继续着刚刚没做完的动作,将卷轴从顾城手底抽出拿到自己身前,低头大致翻了几下,才尽数收入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中。
他喝了口茶,薄唇上下动了两下,轻声道:“谢了。”
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段水泽的选择太过明白。顾城抿唇沉默半晌,才摇头说道:“用不着道谢,就当是还我当年欠你的情。你若是成魔,咱们这次别过之后便算是两清了,下次再见之时,我会和其他道修一样与你兵戈相对的。”
段水泽表情不变,似是完全不在意的应着:“我知道。”
顾城连摇头叹息都懒得去做了:“为了把剑,把自己从所有人中孤立出来,我该说真不愧是你吗?”
段水泽没有应声,只起身重新将长剑提回到手中,才开口道:“他即是有灵,我又怎么可能负了他。就算没灵,他是我锻出来的,我便是不会放了他的。”
“何然那老头都拦不住你,我想劝你果然也就是痴人说梦。”顾城说:“也别急着走了,我去拿坛酒,咱们最后喝一杯吧。”
“不必了。”段水泽提剑向门口走去,一手抚上木门,才继续说道:“我很急,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说完,也不待顾城回应,他便推门出去了。
顾城站在桌边,双眼直直看着那道急切到出门后就缩地消失的背影,良久,才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再说段水泽,从顾城那出来之后,他便一路飞快的朝着小镇边儿上的那座山中行了过去。到了山间密林的深处,才渐渐慢下了步子。
最后找了棵两人抱的古树,段水泽缓步走过去,席地坐下,将长剑放在身边,一手搭于膝上,一手抚着长剑,低头盯着地上被夕阳镀成金黄的草地,突然冷不丁开口,带着些展逸云读不懂的情绪,一脸木然的说道——
“他是我最后一个朋友。”
展逸云:“……”
他也是为男主锻出天剑的铸剑师。
段水泽不知道,他却是在听到段水泽对那人称呼的瞬间便想了起来。那一下被当成是受惊的攻击,其实是真的打算伤了顾城。不说杀他,但是至少也别让他能锻出天剑就行了。
可他是段水泽的朋友,又让段水泽主动开口保护。展逸云左思右想也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在这种没办法和段水泽直接沟通的情况下伤他的朋友。
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让他和段水泽之间产生什么隔阂,况且他也相信如果他看着点儿段水泽不让他大杀四方的话,应该也迎来不了最后人剑同毁的结局……
了吧?
对于那个最坏结局的思索让展逸云心底有些烦躁。不自觉中,那魔气也又泄出剑身。
下一秒,熟悉的抚摸再次席卷全身,展逸云浑身鸡皮疙瘩在瞬间战栗,却又被随之而来的属于段水泽的低沉嗓音安抚了下去——
“以后我就只有你了。你别急,我现在就看看书。师父说过,剑会随着持剑人的修为而变强变弱,我这就试试,待我能力够了,你便是能让我看一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