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崔峦微微点头:“他冲得最快!”
“真是的,你们下手也太重了!这……这他娘哪还有点人样?”许辰撇撇嘴,骂道。
崔峦冷冷道:“本就没把他们当人!”
“唉……搞得这么惨,我都有点下不去手了!”许辰叹了口气。
正在巨大的疼痛中挣扎的齐家老七意识尚未彻底沉去,朦胧中听到许辰这话,无尽的屈辱混着未消的怒火涌了上来,但已无力诉诸于口,只用一双染血的瞳孔吃人般盯着俯身看来的许辰。
许辰微微皱眉,轻叹一声:“唉……都打算放过你了!”
说着,手中那根铁棍向愤怒的双瞳伸来。
“刚才你好像说,眼睛瞎了就别留着当摆设是吧?”
淡淡的声音传出,像地狱中走出恶鬼,尚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的百姓陡然一惊。
“不……不是吧……”
人的心理总是有个承受度的,普通人爱看热闹,盛唐武风浓厚,见点血后甚至越发的兴奋。
但眼前的一幕却早已崩断了普通人的神经。
已渐渐有回过神来的百姓感到腹中有酸水涌上喉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也有惊骇的百姓想要叫喊,却又死死地捂住嘴巴,身子缓缓地后退,退出人群,退到远处,才敢大喊一声,快步跑远……
到底是齐家的接班人,吐了口血后,沉重的心神似乎轻快了许多,昏迷的双眼慢慢睁开,便瞧见许辰手中的铁棍正在上上下下的比划着,一边比划还一边说道:“别乱动,我只要你的双眼!回头扎错地方了,你可别赖我!”
“够了!”齐云翰从护院的搀扶中挣扎站起,嘴角染血,双目通红。
许辰转头看他,笑道:“你这样……搞得我又要说一句很傻逼的话了!”
“我说够了!”齐云翰跑来,踏入血泊中,带着满腔的怒和无尽的屈辱,嘶吼道:“这一次,我们齐家认栽了!”
“……”许辰微微皱眉,酝酿了一下情绪,撇撇嘴说道:“你说够就够了吗?你说开始就开始,结束就结束,那我……”
想了想还是觉得“凭什么”这样的话实在太傻逼了,不符合自己现在强者的身份,于是便改成了:“不是很没面子?”
齐云翰踏血扑来,崔峦缓缓拍马,挡在他身前,坐于马上,冷冷地注视着他,身上有血,胯下的马身上也有鲜红的梅花。
“我们认输!”齐云翰深深吸气,咬牙说道。
崔峦没大哥那么讲究,冷笑道:“认输就够了?我家兄弟到现在还没醒呢!”
齐云翰听懂了,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宇文烈那五百铁骑不是没遇见……而是根本不可能!
已经不在乎那些死多生少的倒霉鬼,原本高傲如巨龙,却突然发现地面上匍匐的蝼蚁猛的张开了口,利齿如铁,咔咔咔,三两下就把巨龙咬成了碎片。
打不过就得认输,哪怕不甘,也只能忍着。这里是长安,他不敢杀人,只要人不死,仇总能报。
无视这边的愤怒,许辰只是笑笑,手上的铁棍伸了下去。
“姓许的,你!”
近在眼前,那冰冷的棍子停住了,许辰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喃喃道:“不对,我是文化人,不能这么残忍!”
说着收起了棍子,寻思道:“见血不好……喂,峦子,有没不见血的办法?”
崔峦有些不耐烦,撇着嘴说道:“要那么麻烦吗?一棍子下去……冰糖葫芦!”
“滚!一边去!”许辰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
“要不用点石灰吧!”街边的窗口传来万世俊淡淡的声音:“前边那摊子上有点!”
“嗯……这主意不错!”许辰微笑点头。
齐云翰猛地回头,怒目直视着万世俊:“你……很好!”
万世俊微笑道:“我一直都很好!”
“好好好!”
万世俊微微摇头:“我倒觉得你可能不怎么好,你要是再这么看下去……”
语调变得森然:“你的这双眼,可能也保不住了!”
齐云翰双眼眯起,怒火直升,直到那窄窄的窗口有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出现。
万平上前,透过窗平静地看了楼下的齐云翰一眼,又缓缓地退了下去。
齐云翰也是筑了基的高手,这平淡的一眼却让他的心猛地一震。
双眼呆呆的望着这里,一时间竟没了反应。
那一头的许辰却开始招呼弟兄去万世俊指点的摊位寻石灰。
“那!那边!”窗边的万世俊伸出手来,不时指点着。
到了这一幕,还留在现场的看客们早已没了丝毫的声音,只是静静的看着。
突然出现的万世俊也第一次进入了长安权贵们的视线,那淡漠的神情,玩世不恭的作为让同是世家子弟的他们感到了一丝熟悉,也有一丝陌生。
熟悉是因为了解,而陌生却也是因为了解!
“这人到底是谁?这大唐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个家族?”
话都只存在各自的心中,不曾说出。
在热心的万世俊帮助下,石灰很快就找到了。
“大哥,这里!”少年人扬起了手,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
许辰点头,笑道:“动作快点,别让人等急了!”
失神的齐云翰终于回过神来:“不!不要!”
没了硬气,也不见了猖狂,只剩了挫败和无力。
许辰还是没有理他,而是饶有兴趣的指挥着兄弟:“来,帮把手!把人固定好了,咱只要眼,其他的就算了!”
“好的!”
少年们开始动手,一左一右,按住齐家老七的脑袋。
齐家老七那双赤红的眼向外凸出,好像下一刻便会蹦出来一般。
又有几个其家人醒了过来,望向这边,却只能发出些许嘶哑的声音。
“老……老七!”
有心无力!
曾经最为得意的便是自己身旁这帮兄弟,作为齐家的男人与生俱来便有一种自豪,生在豪门,长在大族,底气从来不缺,挫折或许有过,但快意才是主流。
有仇便报,以牙还牙!
然而现在,他们却只能呆呆地看着,傻傻的嘶喊,甚至连嘶喊的声音也变得那般羸弱……
“来!这边!看准点,别倒多了!咱们做人得讲信誉,说了要眼,就绝不能坏了人家的嘴!”
许辰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还在围观的人心中又是一抽。
“太狠了!”
“这人……真是个疯子!”
“以后绝对不能招惹这家伙!”
……
这些话,同样也没有人说出口,只是在心中不断地叮嘱自己,一遍又一遍,或许是怕忘了吧。
“啊……”
终于等来了这一声哀嚎,围观的人竟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要结束了吧?”
“该结束了吧?”
……
一场热闹,却成了一回噩梦,在之后的岁月里,很多人在孤独的深夜一次又一次的惊醒,脑海中,只剩了那一抹深深的红……
到底成了一张苍白的脸,有两点血红从眼窝中溢出,已经没了哀嚎声,齐家老七早已昏死过去。
“行了,收工!”许辰拍了拍手,指了指周围,对少年们说道:“留下些人,拿水冲冲,太脏了,影响市容啊!”
少年们开始忙碌,许辰那几十辆大车还远远的停在后面,车里的人对这样的场面许是心中有数,没有一人向外好奇的张望。
倒是这一头的这辆孤零零的马车上,原本好奇的目光早已沉默,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许辰的背影。
“小玢,看什么呢?”
郭可盈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打架斗殴嘛,男孩子从小就没消停过。
撞击声、嘶吼声,人的哀嚎、马的悲鸣,虽然听起来比以往热闹的不少,但终究也就是那点事儿,见多识广,又有些洁癖的少女不怎么感兴趣。
倒是唐雪玢掀起车帘的手一直停在那里,望向外面的目光纹丝不动,好友的样子倒给了郭可盈些许好奇。
唐雪玢的手这才微微颤了颤,缓缓将车帘放下,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没什么!”
“打架嘛!”郭可盈笑了起来:“小时候哥哥常带着一帮男孩子四处找人打架,泥里水里乱滚,脏都脏死了!没什么看头的!”
“是啊……”唐雪玢嘴角努力扬起,笑了笑:“没什么看的!”
二人聊了几句,倒是车厢里另外的女孩一直背对着他们,面着车壁,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喂!现在害羞晚了吧?”郭可盈打趣道:“刚才那话可好多人都听到了呢!这要传出去让薛家人,你这媳妇儿可不好当啊!”
“你还说!”乐城公主猛地回头,张牙舞爪道:“都是你!老在我耳边瞎叨叨,害得我……害得我……”
“害得你情难自禁?一不小心吐露真情了?”郭可盈长着小嘴,一脸讶然。
“我……我跟你拼了!”说着,乐城公主红着脸扑了上去,两个少女随即滚在了一起。
这一回,唐雪玢没有劝架,她的脑中、心中依旧是刚才的那一幕幕,那个清秀的少年在漫天的血海中显得那样妖异、醒目……
“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问题,暂时无人能够回答,只能靠少女自己一点点地去解开。
而长街上,徐伯驾着马终于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