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苏樱酒没醒透,下床就是一个踉跄,原本应该顺势向前消力,但不知怎么,她心里憋着一股气,非要挺直身子,顿时扭了脚,一股钻心的疼。她呆了一下,小脸垮了下来,却是哭不出来,但表情比哭还难看。
李鱼儿连忙扶着她坐下,给她把脚掰正道:“先别急,好好想想,天机大概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多久了?”
嫦苏樱咬了下唇,慢慢坐,努力想了想:“两天……?好像不止……”
李鱼儿道:“加上昨晚,我离开了有七天。”
嫦苏樱又想了想:“那就是师父离开后第三个晚上……嗯……,正好是七夕,又是上弦七日……”
李鱼儿道:“所以,天机是当天晚上离开的?”
嫦苏樱揉了揉太阳穴点头,李鱼儿继续道:“那就是离开四天了……他若是有回来过,看到你醉成这样,应该不会不管。”
嫦苏樱听得李鱼儿说墨天机不会不管自己,连忙问道:“真的么?我也觉得……天机他不会不管我。”
李鱼儿微微摇头,这个徒儿现在全部心思都挂在墨天机身上,完全注意不到旁的事,但这样也好,以她冲动的性子,若是明白墨天机这次不告而别甚为可疑,指不定要掀翻整个四通城方圆百里来找人,她心知墨天机最知礼数,即使为躲避嫦苏樱,也不至于连符书都不留一封给他,只怕是出了什么事。
李鱼儿心里这推测着,嘴上却道:“他多半是回墨家了,你先把酒醒透了,我们下午去四通城查探。”
大范围探查一个人的气息,需要的是强大的神识。李鱼儿只是炼气初阶,这件事还是要交给嫦苏樱,开心识只能将周围正在发生的事悉数尽纳于心,对于追踪过往并无帮助。
嫦苏樱自是明白李鱼儿的意思,但是不知怎么心里空空的,低声道:“师父……,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你能不能陪陪我。”
“好。”李鱼儿扶着她躺下,嫦苏樱抓过她手,放在自己额头上道:“师父,天机会不会讨厌我了……还是他原本就当我是个怪物。”
李鱼儿道:“天机生气是肯定的,换作是别的女孩这样,他也会生气,你这样做,这对他来说,是触犯了他的原则。至于他有没有把你当作怪物,相处了这么久你心里应该清楚。”
嫦苏樱闻言轻轻道了一声:“师父……嗯……是苏樱错了……,可是我怕嘛,师父,你能不能帮我用梦灵术看看他心里究竟有没有我,会不会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李鱼儿道:“用梦灵术偷窥人心是会反噬的,要了解一个人,也不应该……用术法。”李鱼儿说着这话,却是心虚得很。哎,这话好像她自己说着没说服力。
嫦苏樱放开了李鱼儿的手,随即在床上来回翻了两下,似是在挣扎着什么,最终她转过身,又再度抓紧李鱼儿的手,声音有些紧张有些颤抖道:“师父,这样吧,就算天机他……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再见到他,也要跟他道歉。”
李鱼儿拍拍她的手道:“嗯,师父支持你,你先抓紧时间休息。”
中午醒透了酒,嫦苏樱便迫不及待拉着李鱼儿出门,一炷香的时间,两人赶到了四通城,嫦苏樱与墨天机朝夕相处,自是最熟悉他的气息,但只怕他离开太久,气息变淡了就不好查探。
嫦苏樱闭眼搜查了好一阵,随即拉着李鱼儿跑向四通城东市最热闹的中心大街四通街跑去,她一家家店搜寻着,最后在一家大茶楼前停下道:“这里,天机在这里应该待了很长时间。我们进去再仔细搜寻一番。”
李鱼儿说了声“好”,师徒二人便进了茶楼,楼下已满,小二连忙招呼着两人上了二楼,李鱼儿选了大堂中间的位置方便嫦苏樱用神识查探。
茶楼临街的窗悉数打开,坐定后向窗外望去,茶楼对面是一座三层高的气派小楼,那是一座宝行。李鱼儿吩咐嫦苏樱先喝会茶,缓一缓,然后再用神识扫楼,毕竟四通城亦有很多修士在,贸然加大神识扫楼,会冒犯到别人。所以需要嫦苏樱定下心,将扫楼的神识放柔和,这样别的修士就知道她们师徒只是在寻人,并无恶意。
只是两人才喝了一会儿茶,突然有个人站起来,带着满桌茶壶盘子杯子哗啦一声,那人指尖隐隐流光,看来是刚接到了符书,只听他激动大声道:“各位,钟离二爷马上就要到了!”
他这一声,差点把李鱼儿呛住,嫦苏樱听了这话,好奇得抬头,见众人开始向窗边涌去,她自是一马当先,闪身抢了一个位置招手大叫:“师父,快来!”
“不必了,你看吧,为师就不过去了。”李鱼儿说完这声,窗边已是人头攒动,李鱼儿这才发觉这茶楼里人还真是不少。
其余没有占到好位置的吃瓜群众,自然是围着那个传消息的人,一脸等爆料的神情,楼下也上来了不少人,看起来像是专程来听八卦的。
“林爷,您给我们说说呗。”
“就是,您在平阳会见多识广,给我们说说呗。”
那个被称作平爷的筑基修士,看着似是经常聚众说八卦,店里小二已经娴熟得摆上一张大太师椅,沏了壶好茶,没占着好位的围观群众,此刻众星捧月般围着这名林爷。即便是占据有利位置的围观群众,也忍不住微微侧身,留着半只耳朵关注这边的八卦。
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还留在原本的位置上,这些人多半是有同伴的,李鱼儿一个人独独占着一张桌,又在大堂中间,略略有些扎眼,但她向来存在感低,大家关注的又是钟离二爷的八卦,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林爷大马金刀得坐下,扭了扭脖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十分享受得长舒一口气,然后靠上太师椅道:“荣华邑的百花门,虽然排不上十大派,但提起来十大派都要给几分面子。”
这林爷开了口,说得却不是关于那个钟离二爷的事儿,下面的人听着奇怪,但总有懂他意思的连忙接口道:“百花门的掌门种花人十分神秘,就算是百花门中,也只有几位掌教知道他是谁,在掌门不出面的情况下,这百花门还能井井有条维持着,据说是里面的规矩严得很。”
那林爷微微一笑:“严得也就那几条规矩,关键是有了规矩还得按规矩执行啊,午焚之刑自百花门创立以来用过三次,还都是对拜入门下的世家弟子用的,所以啊,一般世家的嫡系子孙很少有送入百花门的,但这钟离二爷却被送了进去。”
修仙最怕水火之刑,尤其火刑,所谓午焚之刑跟午时三刻斩首差不多,午时三刻是一日之中阳气最为暴烈的时候,此时取命,又是火焚之刑,死者基本就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了。
“我听说这钟离无妄生来有反骨,钟离家也是操碎了心,据说年少时为了管教他,也为躲灾,把他送到乡下去,但最后却捅了大篓子,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显然吃瓜群众掌握的八卦也不少。
李鱼儿心里却暗暗道,原来说的钟离二爷真是钟离无妄,从二公子升格为二爷,看来钟离家的家主之位已经传到他这一辈了,却不知道是不是他……
那林爷叹了口气道:“这事钟离家已经极力压下,具体怎么回事,劝你们还是不要打听,反正他虽然是出于仗义,但行事未免狠绝,所以被送到了百花门,拜入内门从此受百花门门规约束。他在百花门里到也中规中矩,没出什么大岔子,但在百花门问鼎金丹后,回到钟离家却又是变了个人。”
“哎哎,我可听说了,钟离家长子钟离赤法资质平庸,到现在还没结成金丹呢,这钟离无妄不出三十就已结成金丹了。”
林爷点道:“难也就难在这里,如今天下无事,以世家来说,最好是钟离赤法这样的稳重之人行守成之道,但堂堂一个家主,金丹都结不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最麻烦的事,结金丹资质上等的人也需三年五载……这偌大家业的,家主总是闭关也说不过去啊。”
林爷的话说得很客气,有些难堪的地方并没说出,若是平庸之人,结丹七八年,甚至屡屡失败,得一次又一次得去闭关,所以世家中,默认都是结了金丹后,才有资格接掌家主之位。
这林爷待众人琢磨过来他没说透的地方后,才继续缓缓道:“总之呐,钟离家为了这个二爷也是费尽心思,当年,秦老夫人更是为他亲自求娶了沈家嫡长女沈大小姐。”
“哎,这我可听说了,十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当时秦老夫人诚意求亲,沈家也允了,结果这钟离无妄回来后,就流连花丛,还不吭一声自个儿去了神门开剑,最后无奈由钟离赤法带家中子弟前去。可把秦老夫人气坏了。”
“那这沈大小姐,怎么不嫁给钟离赤法,后来怎么又嫁到谢家去了?”
林爷道:“钟离赤法向来清修,是人尽皆知之事,沈燕婉原本是与他二弟有婚约,这临时变了,总是不太合礼法,闲话也多。秦老夫人无奈啊,请了书家家主以及玄清门掌门同去谢家保媒,玄清门掌门乃是秦夫人恩师,辈份名望都高,这沈燕婉也是以大家风范出名,总之,最后这婚事最后到也促成了。”
“这沈燕婉现在可是谢家家主夫人,也算因祸得福啊。”
听到此处,众人纷纷附和,总算是一大好姑娘,有了好的归宿,没有嫁入钟离家受委屈。
林爷道:“总之,这事前后闹了足足有三年,最后秦夫人见大势已去,只好还是倚重长子钟离赤法,这钟离赤法据说很是孝顺,为了了秦夫人的心愿,娶了秦夫人娘家分家的小姐,那分家小姐为人低调,年纪轻轻到也在玉真派结了丹。”
“这么厉害?”众人纷纷议论,有人忍不住讥笑道:“那这小秦夫人的修为,岂不是比他夫君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