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姗苦笑摇头道:“小鱼儿,知道细辛是怎么跟师叔们告状的?”
李鱼摇头,心中忐忑,明明是细辛先出手,为何他还能恶人先告状?莫非是梦灵术的缘故……想到梦灵术她心沉了下来,根据她曾看过的小说情节,私学法术都是门派重罪,而传授他术法的长辈,通常都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出面说明情况,虽然玉简里的梦灵术早已烟消云散,但凭借细辛的说辞,再加上什么法宝法器修为强大的高人查探,总会有端倪,一时间她脑海里全是那些主人公被铁链锁在大柱子上,血肉模糊的受刑场面,原本就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谢言姗见她满脸惊惧之色,口气温和了下来:“你别害怕,此事说来虽然有损名誉,但好在并不严重,时间长了,别人也就淡忘了。你也是糊涂,难道灵耕课上没说过千岁同心草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李鱼儿闻言恍然,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之后也忍不住暗骂自己糊涂。这千岁同心草是用来表达男女之间爱慕之意的,相当于从前的世界过节送玫瑰花一般。她这段时间精力全然放在练功上,做这事时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谢言姗叹气道:“当归是不是还给了你灵药?”
李鱼儿心中又有不好的预感,看来这灵丹的事情也不似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但对着谢言姗,她只好点头道:“我用红苓跟他换的,他说是一般的灵药,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谢言姗又是深深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中间误会良多,以钟离家二公子的手笔,送你的自然不是普通的灵药,这药的材料是有红苓,但需要用白龙草做药引,以紫金炉炼之。是你这个阶段能吃到的,最上乘的灵丹玲珑丸。只是这灵丹不似一般灵丹气感十足,才会让你只以为是普通的灵药。”
李鱼儿脑中空白了一下,随后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她大约明白细辛为何如此生气的,也猜测到他告状的内容,把她的行为串联起来,在从前的世界会被称为绿茶,意思是利用表面清纯的优势,内心机关算尽获得很多好处,比如勾引高帅富。
果然谢言姗道:“玲珑丸,千岁同心草……,所以细辛告状说你勾引钟离家二公子,哄得他偷用紫金炉替你炼制上好的药丹,并与他在卷草庭多次私会,这次更是用千岁同心草约他去香雪梅岭,他发觉此事想来劝阻,你却动手,所以才打了起来。”
李鱼儿越听越气,有部分真实情节做基础的谎言,即使夸大了程度,但总是比较能令人取信,就算师长们觉得她不至于如此,但必然也落下了攀龙附凤的印象,她实在没想到这细辛竟然如此阴毒,只是这种事,若想要辩解从来都只会是越描越黑,所以她只得呐呐道:“姗姗姐,我没有。他怎么能这般胡说。”
谢言姗道:“我自然知道他是胡说,你连四大世家都背不出,也从没关心过我的身家背景,更何况钟离家是刻意隐藏了他的身份送来百花门,除了几位师长,也并没太多人知道他真实身份,只是……你也应该知道细辛这么说的用意。”
李鱼儿点点头:“难怪他不喜欢我和当归哥哥……当归道长来往,我也是在香雪梅岭那次见到当归道长用剑,隐约觉得他来历非凡,所以才逐渐与他疏远。毕竟……不适合牵扯太多。”既然是细辛因觉得她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而屡次针对她,她从今往后不在与当归往来便是,因此当下连称呼也改了口。
谢言姗见她如此,不由点头道:“小鱼儿,你我之间,姗姗姐从来没有想过身份问题,只是本着同门之谊帮你,只是出了百花门,这世道终究是要划出人与人的界限的。姗姗姐看得出,当归很在意你,若他只是一名普通的道士,到也是一桩美事。但他是四大家中,仅次于谢家的,钟离家嫡出的二公子,门阀内的事儿,远非是你能应对的。”
李鱼儿道:“姗姗姐我明白,我不喜欢他,我只是拿他当哥哥。”这么说着,她心里却有几分心虚,忍不住咬了下唇,似是为自己打气继续道:“他身份这么麻烦,我以后都不会理他了。”
谢言姗噗嗤一笑:“麻烦,怕麻烦到像你。说起来,他可是钟家的大麻烦,据说天生反骨,所以才取字无妄。还听说为了磨他性子,小名取了钟离犬,并送到了乡下去磨炼性子,结果闯出了大祸牵扯到凡人性命,被带回家关了两年,再后来就送进百花门接受管教,隐瞒身份也是怕他再仗着身份惹事。你可知道为何要送进百花门管教?”
李鱼儿摇头,心里不禁想起了当归说自己是二狗子,而谢言姗说的事,她用梦灵术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谢言姗道:“原本是想等你晋升外门弟子时,再告诉你的。更何况你这条小鱼儿也不会犯下杀凡人的罪过。百花门虽然没有位列十大门派,但对于杀伤凡人的惩戒是最严厉的,钟离家怕有一天自己舍不得下这个手,所以送入百花门,实际上各门派都会送一些弟子来百花门,当百花门的弟子,也算是作为一种约束和告诫。当然,百花门所学虽然比不上十大派,但在打基础和磨炼心性这两样,远比十大派做得都好。”
李鱼儿听着谢言姗的话不住点头,心下却说不出的难受,这半年独自练剑,她已然非常享受这种独处的乐趣,也习惯了没有当归的日子,但此刻不知怎么想起以后都不相见心里有些翻腾。
谢言姗招手过来,将她揽在怀里,如姐姐一般抚摸着她的头道:“再有一年就要十六岁了吧,可惜姗姗姐等不到那天了,也不知道到时谁再来同你说这些。”
李鱼儿心里难受,索性撒娇得靠在她怀里,听她细细道:“你切记着,女子有一种叫天癸的东西,凡人女子十四岁就会有。你上山算晚的,若是自小修炼,大约到二十一岁才会来,凡人女子每月来一次天癸,修真后便会变成一年四季,每季季月来一次。”
李鱼儿心里一暖,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女子月事,所谓季月,就是春夏秋冬每个季节的第三个月。这到是好事,她原本心里也忐忑多此事,但这两年一直没有来,便以为修真以后便不会有,却不知月事变成季事。她倚在怀里继续听谢言姗解释,谢言姗提到了因为修炼的缘故,身体自然会与天地运行相应。
修行女子的天癸月满而泄,也就是十五月圆的前后五天的期间内。有道侣的女修,为避免孕事,需要避开晦月新月那段时间,若是与道侣同房行房中之术,最好是在新月七后的上弦日七日,尤其是在春秋两季的仲月上弦,最为理想佳期。
因此在这个世界的修真界中流传着一句隐晦的俗谚“仲春月,仲秋月,上弦七日好相见。”
至于其他的时间,道侣之间多半选择分房而睡,尤其满月时,若能焚香斋坐,则能更精进修为。若是选择清修的女修,通常会在春秋仲月的新月七日进行闭关,这是由于修者与天地相应,修行女性本身,在此期间,通常会散发特别体香,这体香自然容易招惹桃花艳事,所以选择斋坐闭关,也是为了避免尘劫。
谢言姗对她说这些,小鱼儿自然明白谢言姗的苦心,她之前因为一直没来月事,体质差又长得慢,所以一直把自己当小女孩,还没想到男女大防着一层。直到后来当归越来越亲昵的举动,虽然她有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总没放太多在心上。如今了解之后,自然更加警惕,她可不想成为那种被始乱终弃的炮灰角色。
而她对谢言姗也愈发感激,以前她对这种大家名门的感受是缥缈不真切的,但这次却真正感受到名门之所以能成为名门,很大程度在其教化之功。以她感受最深的谢家而言,谢言姗的心性人品堪属一流,也没有电视剧里演得世家小姐那样诸般娇气公主病。
她心里突然又想起了,那日曾因反噬,而看到的少年心事,细辛的那份惆怅,不由暗暗替他叹息。
那一日悄悄话后,再也没有太大风波。想必是谢言姗替她极力周旋,压下此事。而当归似乎也被禁足了,两人之间此后应该再无瓜葛。
李鱼儿在说了梅岭中误到的以甲木之气,护丁火之气的方法后,也颇受谢言姗赞赏。谢言姗自是知道玉女剑修的不足之处,见李鱼儿进步不少,也尝试着融入太极之法,为她改良这套剑修。
而李鱼儿也自己抽空,偷偷去确认了梦灵术法,残存的方位,但似乎有禁制,不得而入。
两人在梅岭练剑的日子倒也快活逍遥,从梅花落后,到梅叶长成,再转眼又是梅子梢头,李鱼儿申请了六月试炼。心里顿觉轻松。
乘着戊日休假,她又独自一人探访梅岭,在烈焰鸟巢穴附近找点了梦灵术残留,却似乎似法术禁制的缘故,不一探究竟。而她的梦灵术似乎在明心丧我这层没有太大进展。
回到莲蓉峰,远远就看见细辛竹茹带着一群弟子走向广场,虽然隔着老远,李鱼儿还是下意识赶紧避开躲了起来,她心里蓦然想起上次试炼的情景,不由一阵郁闷,似乎只要是碰到细辛就没有好事。
到了晚上,不知道是自己担忧牵动了神识,李鱼儿竟然再次来到了太素璧雍。李鱼儿已是认定了这神秘人就是曦和。曦和照例在璧雍中间站在,若不是衣衫抚风,还真如一尊完美无瑕的余雕,美到像曦和这种程度的,反而不太会有人亲近,大家都更愿意做旁观者。
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李鱼儿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其他弟子视若高数的术数,却是她的兴趣所在,所以她不能只是做一个旁观者。于是她尝试着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前辈,很是意外曦和向她伸出了手。李鱼儿也伸出了手,被曦和拉上了天辰台观星。
浩瀚星辰再次在四周铺展开来,虽然是第二次看,李鱼儿心中还是忍不住激动,这可比VR技术牛多了,她看着曦和那堪称颜杀的侧脸,忍不住问道:“前辈,你看得到这些么?”
曦和略略沉默道:“你觉得,这是肉眼能看到的么?”
李鱼儿若有所思,慢慢道:“前辈,那时我进入了明心丧我境界,总觉得不是在眼睛看用耳朵听,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在看……”
曦和又是沉默,李鱼儿不知怎么感觉到了这沉默中有股鄙视之意,她不由感到阵阵窘迫,忽而听曦和缓缓道:“你若修炼至此,还不能体会,我也无话可说。”
“我……。”李鱼儿皱起了眉,对啊,她的身体还躺在屋子里,那在此处又是用什么在看什么在听什么在说呢。李鱼儿似乎隐隐听到了曦和的叹息,感叹如此明显的答案,她居然还不明白。
明显的答案……?明心丧我,一道灵光自脑海划过,她不由脱口而出:“是心!”丧我是平时那个在运用五感而成的我,丧失五感心自明。
丧五感,心自明。
“回去吧。”李鱼儿兀自沉浸自领悟的喜悦中,却被曦和下了逐客令,她低低回答了一声是,准备回去时,却又听到曦和道:“试炼后,我等你答案。”
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李鱼儿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随即从紫黄光中穿过,回到了小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