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霜是知道孟知县的口味的,孟知县向来食素清淡,不沾荤菜,而且每餐吃得也不多,但这次做得一桌子菜,分明全是照着苏清沅的口味来,苏清沅与孟知县截然相反,她是无肉不欢,又不爱吃不放盐的素菜。当然,这世上估计也只有如孟知县这般古怪的人,才会吃得下这不放盐的菜。
与孟知县而言,恐怕也没有饭菜好不好吃,也无所谓哪个庖厨来做。
就这么两个口味不同的主子,半霜在做菜的时候左右为难,无论顺了谁,另一个都食难下咽。
孟知县看了眼半霜,沉着脸走了,半霜则自责地低了头。
苏清沅终于笑出来,“呵哈哈,半雪,半霜,你们知县大人还真是好打发,给他几根青菜叶子,他就可以下饭了。”
还未跨出门槛的孟知县,听到这句话,气得满脸涨红,险些一个踉跄,跌倒。
可怜的大人,又被夫人捉弄了,半雪在心里暗暗同情。
半霜却内心惶恐,大人一定是生气了。
桌上的饭菜几乎都是苏清沅一人吃的,苏清沅吃饱喝足,抚了抚吃撑了的小肚,暗骂自己没出息,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也能吃这么多的,福德,你还真是越来越好养了。
用过午膳,苏清沅便回房了。
几日未喝汤药,屋子内浓郁的药味已渐渐地散去。苏清沅闲着无事,本想找几本书看看的,结果翻箱倒柜,发现这个屋子内竟无一本书。别说书了,就是女子的金钗首饰也少,更别说压箱底的私房钱了,苏清沅可以肯定,不止孟知县穷,这个知县夫人也很穷。
一年的四季衣服不缺,但也仅此不缺而已。若换做她昔日,光这暮春时节的衣物,便是上百件,一日更换三件,也不会日日重复。
不过那锦衣玉食的繁华,在那场战乱中,一切都毁了。现在想来,权势富贵,如浮华一梦,或许是她们过得日子太奢靡,连上苍都看不下去了,才会降罪于她们,让她们经历那阶下囚之苦。可不甘的是,大难临时落井下石的那些小人,他们有何资格继续活在世上,继续荣华尽享,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
苏清沅眼中杀气乍现,愤怒之下,将妆奁上的铜镜碰翻到了地上。
啪……
铜镜发出重响。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半雪在门外听到声音,加快了步伐赶来。
苏清沅忙收敛眸色,“噢,本夫人本想自己收拾下屋子,不小心就……”
“夫人,您身子未好,日后这等事您唤奴婢来做。”半雪蹲下身,将铜镜捡起来,放好。
这个时候,半霜也过来了,她走近苏清沅,恭敬道,“夫人,廖主簿夫人来看您了。”
廖主簿夫人,她来做什么,苏清沅不解,依苏清沅这种一直躺在床榻上的病人,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清醒的时候极少,怎么可能会同廖夫人相识。或许,得知她这个知县夫人醒过来了,就是单单来探病而已,是她想太多了。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孟知县在廖主簿之上,廖夫人来同她走动,巴结下,也无可厚非。
苏清沅连孟知县都不放眼里,更何况是一个小小主簿之妻,但拒而不见,人家专程来探病,她若将廖夫人赶跑了,便会影响孟知县的名声。好歹占着知县夫人的身子,顶着知县夫人的身份,那就见见好了,全当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