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傅家所在,是一座私人岛屿,禁制重重,唯一能进岛的途径,就是通过傅家的私人传送阵。
不过有丁一这阵道大师在,傅灵佩就直接省了这一步——虽然如果她出面,也不过是一个招呼的事。
只傅灵佩如今并不愿搅和进沧澜傅家的那一摊烂事里,幕后的势力经营这么多年下来怕也不是她一个元婴就能对付得了的,干脆就选择了更省心的途径。
两人直接来到距离傅家岛屿最近的一处小岛,以明世境破空之能,丁一测算好距离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岛。
看着眼前傅家巍峨大气的连绵建筑,傅灵佩眼眨了眨,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推崇又羡慕地道:
“你这能耐,若是有上古大能的洞府出世,啧啧,等旁人赶来,怕是连个肉汤都喝不着。”
话音刚落,她眼不由瞪得更大,想到一种可能,“你那些灵石珍馐天材地宝——莫不是都这么得来的吧?”
丁一忍不住将手指抵着俏丫头菱角似的唇上留恋地摩挲了会,轻笑道:
“你这才猜到?我为我们女儿的智商感到无比担忧。”
傅灵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说要给你生女儿了?
说不定是儿子呢。
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姑娘忍不住又一次口是心非了。
不论小情人间的打情骂俏如何,眼下还有正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端正态度,以着无比的小心穿过层层禁制,经过大片的曼陀罗花海,来到光秃秃的一座山崖前面——禁地到了。
向来有着无比优越自信的沧澜傅家之人怎么也不会想不到——他们引以为傲的护族大阵,居然就这么偷偷溜进了两个小毛贼。
“就这么直接进去?”
丁一只能听到耳边传来对女子来说有些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柔让他心里猫爪似的痒,可傅灵佩如今带着隐纱,使着呼吸秘法,他是见不着的。
他紧了紧手中把玩着的手掌,轻轻地笑,“你这是真把我当神了?”
“好吧,我接受你的崇拜。”丁一对着空气,绽开了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笑,一双丹凤眼愉快地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傅灵佩仗着他看不见自己,眼神一错也不错地盯着眼前俊美的男子,难得得露出了一脸痴相——若她还记得不久前心里刚刚对丁一的吐槽的话。
心里美得像有无数只小鸟儿在欢快蹦跶。
丁一挠了挠她手心,才放开她:
“等着。”
炼化了明世境的丁一在隐蔽自己这一块上有着不同寻常的天赋,以至他虽然没有隐纱,却也能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但依其原理,终究还是与隐纱还是不同的,他通过空间扭曲将自己的存在感从修士神识中隐去,但倘若有修士在这,还是能用肉眼看见的,而神识扫过却完全不能找出那一丁点不同寻常——除非化神。
沧澜界化神虽不少,却也不是大白菜,一抓一大把。
何况自付如铜墙铁壁的傅家,自然不会有化神专门看守这禁地了。
以至于等丁一从储物袋中取出自己惯常用熟了的工具,敲敲打打测算了很一会——也没有任何人能发觉到有人在打傅家禁地的主意。
禁地的禁制,要比护族大阵还有严密难破解的多,丁一整整花了两个半时辰,才测算出破解禁制的办法。
——而傅灵佩竟就这么着迷地看着,视线拔也拔不出来。
男子四肢修长,宽肩长腿,就这么半蹲着摆弄自己各种各样的工具。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或展或握,上下翻飞,比穿花蝴蝶更灵巧,即便是再细小的工具,在他手中来如用过千次万次般毫不费力。
沧澜界的阳光都比玄东界的热烈。
丁一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汗珠儿便顺着脸一路往下,毫无滞涩地滑入黑色的襟口,他毫无所觉。
傅灵佩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探手想帮他擦汗,却发觉自己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不由摇头苦笑,自古有言,红颜祸水,可这男色也可倾城啊。
丁一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微微抬起头,“嗯?”
从鼻腔哼出的尾音微微上勾,薄唇翘出一个宠溺的弧度。傅灵佩脸轰地烧了起来,活了两世——竟然泛起了痴病!
丁一没听到回答,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次垂头,拿着细细的眉笔在纸上勾勒起来。一条又一条的线、点、间或一些看不懂的标示一点一点被描绘出来,白纸仿佛都被眼前之人赋予了生命一般,渐渐充盈起来。
傅灵佩赞叹地看着,阵术之道瑰丽奇诡,若非她着实没什么天赋,倒也想试上一试了。
“好了。”
丁一起身,展了展手中的白纸,薄唇克制地微微扬起。傅灵佩心一悸,急急忙忙张嘴,“好,好了?”
“嗯,好了。”
丁一拂袖便将散落在地上的工具重新收入囊中,对着眼前光秃秃的岩壁道,“之前你是直接从正门入,如今显然是不通了,我们从旁绕过罢。”
“可除了这一面尚在岛上,后面便是凌空的半壁悬崖。”
“你堂堂一个元婴修士还怕掉下去?”
——也是。
掉下去也死不了。
傅灵佩点点头表示赞同,立刻又想起丁一看不见:“你带路。”
丁一朝她的方向站着,摊开手掌,无辜地看着她。
傅灵佩顿了顿,好笑地将手覆于其上,丁一立刻一把握住,拽着她一路往东走,绕过正面光滑陡峭的岩壁,来到旁边,入眼便是凌空的一段悬崖,其下万丈深海,碧水滔滔。
两人为了隐蔽,都不能使用飞行法器,即便是元婴修士可以长时间在半空停留,可那也要靠元力的。如今既然不能使用,那便只能攀爬,傅灵佩见光溜溜的峭壁上一点青苔藤蔓都无,只一些天然的凹凸稀疏布着,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虽然不怕掉下去,可真的掉下去,那也难受啊。
何况要完全不惊动遍布此处整个空间的禁制穿过去,实在艰险。
丁一却似没看到崖壁上那禁制灵光,大掌揽过傅灵佩的细腰,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如大鹏展翅般往前方扑去。
脚尖恰好落到峭壁凹进去的一点,很快又轻盈地跃起,落在另一块极小的凸点上,落下,弹起,再落下,再弹起,像雀鸟更灵巧,比猿猴更灵活。
傅灵佩腰间被一只炙热的大掌紧紧箍着,想挣脱不得。自下而上的风,呼呼地刮来,衣袂翻飞。往下是无穷无尽的深海,往前是蛛网般密集的禁制,但奇异的是,她的心一片宁静,此前种种担忧,都被一扫而空。
——仿佛跟着这人,上穷碧落下黄泉,她都不会害怕。
傅灵佩看着身旁人因集中注意力,而越显紧绷的侧脸,心道。
禁制越来越密集,到得前方,几乎是无落脚地。
孰料丁一竟停也不停,直接往前跳去,禁制的灵光几乎呼啸着要撞入眼里,傅灵佩忍住差点要跳出喉咙口的叫声,眼前一花,人便往前突进了几百米。
——她这才想起,丁一的元婴小神通,便是瞬移。
到底是惊讶的,“你能带着人一起瞬移了?”
瞬移小神通一般只能作用在自己身上,若要带人,便难上不止十倍。
“嗯。”丁一漫不经心地答道,恍若毫不在意,但傅灵佩从侧面看去,却能发觉他翘起的嘴角。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让你装。
连连瞬移了三回,丁一才停住脚步,此时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泛上一层热气,额头的汗将鬓角打湿,半张脸上的黑线又隐隐地浮现出来。
看来这带人瞬移,对他来说负担也是极大。
傅灵佩神识扫过,半点动作都不敢做。此处的禁制已经密密麻麻地团成了一个球,一点对外的空隙都没留出来。两人几乎是面对面贴紧站着,才能不碰到那随处可见的禁制灵光。
“你先调息。”
傅灵佩一把扶住他,“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进也不迟。”
“不行。”丁一摇头,微喘着道,“我们只有一炷香时间,这是我算出的唯一破绽,一炷香后,这边的禁制就会移动,那时,”
他视线落在刚刚摇头洒落下来的汗珠,这些水滴落在禁制上立刻便化作了飞灰。
“——你我境况堪忧。”
“如此。”傅灵佩正了正脸色,道:“那我便为你护法,其余你不用担忧。”
丁一压□□内翻腾的气血,塞了粒扶风丹,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慢慢恢复,便站直身体,将明世境唤出。
镜面如泓,射出一道光,丁一十指如弦,不断弹动着,白光越来越盛,傅灵佩随手一挥,便将这白光包拢在这方寸之地,没有让其透出。另一手堪堪将他扶住,以免因踏错而惊动了禁制。
良久。
丁一的汗出了一盆又一盆。傅灵佩第一次觉得一炷香那么长,事情才终于结束了。
本来密集的禁制被破开了一个一人高的洞,洞后是一片虚无的黑。
“快!”
丁一趔趄了下,很快被傅灵佩拉回,推着率先进了洞,傅灵佩左右看了看,随后也跨了进去。
撕开的口子动了动,立刻又恢复了原状。
就在洞口消失的一瞬,傅家家主有感,直接便出现在起了波动的地方,持着一个还在如麻风般抽动的罗盘。
看着眼前一切正常的禁制,傅心原疑惑地皱了皱眉,
“莫非是罗盘错了?”
思及年岁久远,罗盘出现一点小错也是在所难免,傅心原秉着对傅家大阵强烈的自信心很快便将这一抹不寻常抛在了脑后。
傅灵佩是故地重游,丁一却是第一次进来。
鲛油壁灯,幽幽地亮了一路。
落地恰好是通往大殿的必经之路。道路开阔,两边墙壁上刻满了或开或败的曼陀罗花,一路向里。
丁一调息着坐了会,直到脸上的黑线全部隐下去,才重新站了起来。落入眼帘的盛放曼陀罗让他不由啧了一声:“看来倒是同道中人。”
“你也喜欢曼陀罗?”
“不,我是说,”丁一顿了顿,接着道,“我们都喜欢不好惹的。”
傅灵佩抿了抿唇,耳根子微红,只一径地往前走,没说话。
丁一却从旁拉起她的手,视线落到傅灵佩手背上一块翻卷的皮肉,在一片白皙上,那块红就显得格外狰狞。这是之前为护着他而落下的,他眼眸黯了黯,摩挲着,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声音哑了下来,“多亏你了。”
其实就算她不拉他,他也不过受些皮肉伤罢了。
“无妨,过几日便好。”修真者的自我恢复力都不同寻常,她笑得极是不在意。
一时间只有脚步的沙沙声响起。
“情之一字,半点不由人。”
傅灵佩愣了愣,对上丁一的眼神,顿时明白他是对之前关于狐前辈之事加的注解,可那凤眸里弥漫着的似有若无的笑意,又像是在对她述说。
她扛不住率先移开了视线,脸从上往下一路红到脖子,心嘭嘭嘭乱跳,像是要跳出心口一般。
“怎么,不好意思了?”
丁一忍不住用空着的手捏捏她的脸,手感好得放不下。傅灵佩撇开脑袋,又被他偷着掐了一把。
“喂!”
她斜了他一眼。
丁一差点合不拢腿,只觉是坑到了自己,便再不逗她了。
两人很快便到了当时见过九尾天狐的大厅,傅灵佩环顾一周,并未见到那青丝成雪的狐八远。
“前辈,前辈……”
“叫魂呢。”
狐八远的声音遥遥从偏殿传来,“又是你啊,小丫头。本尊还奇怪,怎么有两只小老鼠在角落窸窸窣窣的。”
丁一轻笑了声,声音郎朗,抱了个拳,“拜见前辈。”
偏殿无声无息,傅灵佩领着丁一东绕西绕地去了偏殿,正要进门之际,却被一道柔和的灵力阻到了外面。
“小丫头,莫进了——本尊,无意再见故人。”
狐八远卧在偏殿的摇椅上,看向菱格窗外的眼神悠远。
天空……自由的天空……是什么样呢。
他竟然已经记不清了。
……狐八远,你老了啊。
他叹了一声,青丝如雪,却仍被梳成整整齐齐的一束绾在脑后,脸上是橘皮似的褶皱,一双媚儿眼还能看出昔日的容光,狐八远仍穿着宽袖大麾,却已无法抵挡暮色垂垂的现实。
傅灵佩站在门外,郑重拂了一礼。
“前辈,此次我们过来,是为了天凰血脉的第二重。”
狐八远浑不在意,“去吧。”甚至连那没跟在她身边的天狐小崽子,也没想到要过问一声。至于另外一个正年华大好的绝色青年,他更是只撩起眼皮,轻轻哼了一声。
丁一在一旁,甘作了影子,对狐八远之事,他早在第一次来便有所耳闻,虽觉得可惜了些,可这到底是个人选择,与他人无关。何况他并不愿见他们,便只随着傅灵佩拂了拂身,便静静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慢着,”看傅灵佩起身要走,从偏殿里飞出一个玉简,“这是血脉锻融法,你留着罢。里面对于天凰血脉的改造,有一些是本尊这些年来的心得,你可参照一二。”
“多谢前辈。”
傅灵佩再次行了个大礼,眼眶有些潮湿——这份礼物对如今的她来说太有用了。
“行了,此行结束,尔等便不要再来了。”
狐八远厌了,此前他还觉得寂寞,可真有人来,又觉得烦扰。
傅灵佩默了默,垂头道,“喏。”
里面悄无声息,再无回响。
两人一路退回了大殿,重新来到了那个有着一座金光闪闪大阵的地方。
傅灵佩略站了站,见丁一又两眼放光地拿着玉简在那刻录,不由莞尔一笑。实在无聊,干脆就将手头能用到的灵草和三瓶点方剂、三瓶鸾凰血另外用个储物袋装了起来,有一些是她近些年里收集到的,一些出自己的须弥境,倒也被她凑齐了。
过了会,丁一放下玉简,走到她身边,“好了?”
“再等等。”
傅灵佩环顾四周,觉得果然是个僻静的好地方,也不担心旁人来打扰,无需另外在到外面寻个清净地了,“你先将嗜血藤去了再说。”
丁一抚了抚,脸上的黑线已然褪去,可随时会再出来,对上傅灵佩担忧的眼神,不由点了点头,“好。”
若是祛除了,再帮傅灵佩准备天凰血脉第二层的提升,也要更稳妥些。
“不过,还是另寻一处地方罢。”
“若是影响了此处的大阵,那就不好了。”
傅灵佩颔首,“也是。”
两人重新寻了一处远离大殿的房间,禁地占地不小,倒也分作了好几处地方,傅云舒将狐八远困在此处时,估计怕他寂寞,竟然建筑了不少房间,装饰不一,心思也是技巧。
丁一特意寻了一处方方阔阔看起来似灵兽屋的房间,设下防护阵,便入内开始施法祛除嗜血藤了。
嗜血藤根植血脉之中,与他血肉相连,若要祛除,非一日之功。若要强势硬来,只会导致自己根基损毁,再无回天之力。
所以丁一行经得并不快。
傅灵佩坐在一旁护法,丝毫不敢放松。只见着他一身黑袍上的血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一日又一日地熬过来,原先还有些健硕的身躯瘦得几可见骨,两腮渐渐凹了下去,形如枯木,哪还有曾经的一丝风采。
精血为人之本,若失去太快,人便会如花一般渐渐枯萎。
傅灵佩无法,只得一粒一粒地将早就炼制好的生血丸给他塞进去,一边塞,一边恨,恨那嗜人鲜血的嗜血藤,恨那心狠手辣的剑尊……
丁一只有一个知觉,体内不断翻搅得痛让他再无余力思考,只机械地吞着这能造血的丹丸。转运石在他合拢的掌中,一点一点以灵力牵引着体内的嗜血藤,拔根而出。每拔出一点,他便吐一口血。
他自己都不知,原来人体中有那么多血可以吐。
五脏六腑都翻天覆地,只有丹田被一丝蕴含了仙力的镜子护住,仙器护体,以至丁一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昏过去。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丁一
作者有话要说:只觉得自己跋涉过了千山万水,才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眼前的女子脸色苍白,头发褴褛,袖口满是沉珂的血渍,可在他眼里,那么美。
“我终于,成功了。”
真好,在我筋疲力尽之时,你在我身边。
丁一笑,却只能发出气音,嗓音哑得几乎割耳朵。可傅灵佩却仿佛听到了天籁,瞬间笑成了一朵花,这花不那么高贵,却有股别样的生机。
“嗯,你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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