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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颜如玉重新开张的日子,无论是新店还是老店,在京城的名声委实不小,先前由于薛素失踪,不少女客见私馆关门,一个个都急得不行,每日都会派人在门口盯着,不是想要做按摩,便是打算采买脂膏汤剂。
京城里的私馆虽然不少,但熟客早已认准了颜如玉这一家,突然不再开业,当真让她们既是烦闷又是焦躁,等了近两个月,现下好不容易重新开张。这日一早店门前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新店的人还要更多些,毕竟薛素配制的脂膏价格不贵,功效又十分显著,许多平头百姓都能负担得起。
前几日做出来的桂花发油,此刻已经摆在了两间店铺的柜台上,瞧见这眼生的新鲜玩意,有客人开口问道,“这是何物?”
“此乃桂花发油,沐浴过后,在发丝未干时,双手将发油搓热,涂在上面,能使发丝乌黑浓密,比起最初强韧百倍,甚至还能起到生发之功。”站在柜台后头的丫鬟笑意盈盈,不紧不慢的开口解释。
颜如玉是辅国侯夫人开设的私馆,只凭着侯爷在边关立下的赫赫战功,已经足够让人生出好感了,再加上店里的脂膏汤剂,无一不是品相俱佳,用过的都说好,口口相传之下,老客人数众多,数不胜数。
因此,桂花发油甫一拿出来,很快便被人抢购一空,排在后面的客人见此情形,一个个好奇极了,偏偏他们来的晚,根本买不到此物。
佳人坊。
听到小厮传上来的消息,程三娘好险没起了个倒仰,她将茶盏摔在地上,一双狐狸眼中透着浓浓火光,这副面容扭曲的模样,与从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也没有任何区别。
薛素那个贱人天生就是跟她作对的,将她无比珍贵的秘方抢走,开设私馆处处强压一头,这种恶毒又卑鄙的女人,为何不死在岳山的山匪手中?打从她活着的消息一传入耳,程三娘便觉得不妙。
近日来盘桓在脑中的不详预感,现下尽数化为现实,只要有颜如玉一天,她的佳人坊便会被狠狠压制住,永远都不能翻身,实在是欺人太甚!
荣喜在程三娘身边伺候的时日也不算短了,看到主子这副模样,她忍不住连连叹气,哑声劝道,“主子,您千万别动气,薛氏现在就是个寡妇,没了辅国侯帮扶,她就跟一滩烂泥一样,风光不了多久了。”
“快别上赶着说好听的了,早在泾阳时,薛素就跟狗皮膏药一般,牢牢黏在我身上,如今到了京城,依旧无法将这个女人远远甩开,她如此阴魂不散,真是令人作呕!”
屋里伺候的丫鬟不少,将碎瓷片都给收拾好,而后一个个贴着墙根儿退了出去。今日老板娘心情明显不佳,若是他们上赶着往前凑,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躲远点,倒也安生些。
“主子,咱们佳人坊可得了太后娘娘的玉旨,又有锦月公主撑腰,与颜如玉那等上不得台面的铺子全然不同,您莫要动怒,奴婢倒是有个法子,能好好整治整治薛氏。”荣喜放低了声音,慢慢说道。
折腾了数年,薛素已经成了扎进程三娘心口的一根毒刺,若是不将这根刺彻底拔出,她永远都不会觉得痛快。
“什么法子?”
“锦月公主对薛氏厌恶至极,这位主子身份高贵,若是用了颜如玉的东西,生出岔子的话,薛氏肯定难辞其咎,就算她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又如何?辅国侯已经不在了,人走茶凉,想将她踩进泥水里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听到荣喜的话,程三娘充斥着愤懑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狐狸眼中精光闪烁,伸手戳了下丫鬟的额头,笑道,“还是你这蹄子就有办法,等颜如玉关门了,我赏你一百两银子!”
普通的奴才一月只能赚二两银子,一百两雪花银对于荣喜而言,当真能称得上是天文数字,她眼底带着浓浓喜意,一叠声儿冲着主子道谢。
“好了好了,莫要说这么多的废话,我现在去一趟状元府,与公主商议一番。”边说程三娘边走进里屋,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这才从佳人坊离开,坐着马车走远了。
王佑卿本是从泾阳来的泥腿子,就算家境殷实,拿到京城也不够看的,是以状元府中的奴才,大半都是锦月公主带过来的。不知是不是从宫里出来的缘故,一个个高傲的很,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即使程三娘来此数次,他们的态度依旧冷淡非常。
此刻锦月坐在偏厅打络子,听说程三娘来访,她不由皱了皱眉,眼底露出丝丝厌恶,偏偏又不能将人拦在门外,只能冲着侍女吩咐一声,“将人带进来吧。”
程三娘也算是王家的常客,但她给余公公当了对食,日日跟阉人厮混在一处,委实上不得台面,若是与这种人多做接触,与自降身份没有任何差别。
侍女见主子心情不虞,恭敬地应了一声,很快便将程三娘引了进来。
“三娘见过公主。”
就算锦月再不待见眼前的女人,也不会给她没脸,程三娘可是佑卿的亲表姐,婆婆对她十分疼爱,肯定不能撕破脸,否则实在有些不妥。
“都是一家人,表姐无需多礼,快坐吧。”等她坐定后,锦月公主也不着急,继续打着络子,神态平静安和,如同开在溪边的兰花,令人生出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程三娘城府不浅,很快便发现了女人眼底的冷漠,也知道她是在故意晾着自己。
抿唇笑笑,她伸手往东边指了指,道,“公主可知薛氏回来了?今日颜如玉重新开张,不知有多少客人去到那间私馆中,将佳人坊死死压了下去,店铺是三娘的心血,佑卿也往里面投了银子,如今苟延残喘被逼的无一丝活路,当真是令人郁卒不已。”
程三娘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就算颜如玉出了风头,但佳人坊还不至于沦落到闭店的地步。只因她先前用不光彩的手段从不少私馆中抢来了秘方,研制出来的脂膏品相的确不差,又得了太后的玉旨,有不少客人早已认准了此处,就算颜如玉名声再响亮,她们也不会轻易换地方。
“表姐好生想想,从开始到现在,本宫帮过你多少回?帮过佳人坊多少回?若不是看在佑卿的面子上,区区一家私馆,怎配让本宫费心劳力?”一把将络子扔回竹篮中,锦月冷笑道。
“三娘知道公主费神,但您真的要继续容忍薛氏吗?她容貌艳丽,天性放荡,楚清河坠崖身亡,一个二十出头的貌美妇人,怎能耐得住寂寞,往后几十年如一日,安安生生在辅国侯府中守寡?您真能放的下心吗?”
就因为不放心,锦月才会收买了岳山的山匪,让他们彻底将薛素毁了,届时这个女人浑身沾满污点,佑卿本性倨傲,眼里根本容不得沙子,又怎会看上她?
但事情远没有她料想的那般顺利,薛素刚落入陷阱,还没等被带到岳山,便被人救下来。而后葛崇许呈等又将匪徒尽数剿灭,让无数百姓过上了安稳和乐的日子,立下如此大功,众人的心神都被吸引了,还有谁会去追究薛氏是否失贞?
况且锦月还听说,先前那名女贼一直被关押在辅国侯府中,若是她将自己供出来,所有的阴谋便全都瞒不住了,这该如何是好?
“佑卿是驸马,就算薛素胆大包天,也不敢生出邪念,否则她可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样一番话,不知道是在说服程三娘,还是在安慰自己。
“公主莫要闹了,咱们几次三番出手,薛氏心眼小的就跟针尖儿一般,又怎能不记恨?她的确不能光明正大的跟佑卿在一起,但二人若是背地里生出私情的话,谁都管不了。”
程三娘说出的话,如同一根根尖锐的针,狠狠刺入锦月的血肉中,将她折磨的鲜血淋漓,痛不可遏。
闭了闭眼,女人嘶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程三娘眼底划过隐晦的得意之色,慢条斯理地开口,“公主身份尊贵,肌肤吹弹可破,若是用了颜如玉的脂膏,生出了岔子,届时闹到圣上与皇贵妃面前,就算薛氏是一品诰命夫人又如何?私馆还是免不了关门大吉的下场。咱们也不求一次将薛氏彻底击垮,像这种事情,只要来个两三回,陛下心中的愧疚就会一点点消失殆尽,到时候甭说她是楚清河的遗孀了,即便是陛下的妃子,也没有任何用处。”
这个计谋虽说漏洞百出,但父皇母妃对自己十分疼爱,肯定不会深究。这么一想,锦月摆手道,“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先回去吧,过几日便会有好消息了。”
见锦月应下此事,程三娘心头涌起浓浓狂喜,她抿了抿唇,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这才从王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