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笙刹那间脸色沉了下来,“有医生守着她,还是你觉得我比医生要厉害?”
郑东缄默了。
这是顾家最重要的场合,他现在提陈小姐实在不合适,尤其是顾司令在更是不得不防。
但是,他更加明白:如果现在他自作主张不告诉他陈小姐发烧,等以后受罚受训的还得是他。
左右一个被罚,索性就这么说了吧。
郑东见他脸上情绪不好,也就不说话退开了。
倒是餐桌上的人,全都听见了两人有意压低声音的对话。
“怀笙。”顾司令又叫他。
“爸。”
顾老有些探究地问,“听报纸上报导你认了那位陈小姐是未婚妻,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怀笙神色平静,近似看不出情绪,“其实,我和禾禾”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顾夫人楚蔷给打断了,“报纸上还有新闻上的消息怎么能信呢?怀笙真要结婚自然是和允陶在一起的,您说对不对傅董事长?”
傅允陶拧眉。
其父傅明辉脸上有浅淡的笑意,看了一眼自己女儿说,“这些啊,还要看孩子们喜不喜欢?如果孩子们愿意自然好,他们不愿意,我们这些当家长的就是在着急也没有办法。”
楚蔷莞尔,唇色已经变得苍白,就怕长子说了不该说得话,她为了他精心拉拢势力所做的一切可就全都付水东流。
顾怀笙没应声。
顾司令反常地赞同傅明辉的话,“还是傅老说得对,怀笙啊,我们家不搞商业和政治联姻,你看上的那位姓陈的姑娘也没什么不好,有时候普通出身的孩子反而很懂事,你看看一个向北一个莫深,做事情哪里有你能干合乎大家心意。”
明白人听得清清楚楚,顾老说话分明话里有话。
将顾先生直接推至到庶人普通人家的孩子里,分明就是在含沙射影的给他难堪。
这事情并不少见,而且对于顾先生来说,养父说得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话。
事实如此。
可有人早已经坐不住地接了下去。
“顾叔叔,其实报纸里的真的不过是个误会,我和怀笙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现在和以后当然都是会在一起的,您多虑了。”
傅允陶出言,让楚蔷瞬间放心不少。
顾老司令倒是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傅家的这个女儿不谈未婚妻角色,也不说和长子在一起的实际含义。
是在一起的朋友?爱人?夫妻?
傅小姐不点明,实在聪慧。
既帮长子拉拢了傅家,又悄无声息地扳回了一局。
只是,为什么看上的不是他们顾家的向北?
一时间让顾司令实属觉得可惜了。
顾老笑笑说,“允陶,你是从小到大都和我们怀笙处的很好,可小时候和大了不一样。”
傅允陶为难,一直没有开口的顾怀笙开腔,“没什么不一样的,什么时候允陶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楚蔷终于安了心。
顾司令的话也就此为止,话题告一段落后开始有意地向最近的工作上来引导。
可餐桌上,显然看热闹不发言的人多,安然切着一块五分熟的牛排,切了又切,眼神里带着愤然。
向北觉得现在的她特别有意思,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哥的未婚妻呢?这陈嘉禾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急成这样。”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安然愤慨,但又不能不礼貌的离席,心里眼巴巴地盯着顾先生,从一开始的企盼到最后的怒火中烧。
她就是要看看,明知道禾禾发烧,他能在这里心安理得地坐多久。
终于午餐进行到一半,安然直接将刀叉丢在桌面上,浅笑吟吟地站起身,“顾司令和楚阿姨,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接到电话我有个朋友病了,她刚怀孕又断了腿,可她未婚夫却和别的女人坐在一起吃饭,现在她又烧了起来,你们说我是不是该去看看?”
“哪个朋友?什么能有在你顾叔叔和楚阿姨家做客吃饭重要?”乔母华素有些不开心。
安然不应声,沉着一张脸看着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的顾先生,让她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
“去吧,安然想去就去吧。”楚蔷倒是答应了以后,还叮嘱顾二少,“向北,你去送送安然,别让她一个人离开。”
“好,听您的我这就过去。”向北起身追了出去。
向北前脚追出去,后脚就在她身后叫住她,“乔安然这么多人在一起吃饭,你说那种话,是几个意思?”
“没意思,就是实话实说。禾禾还病着呢,你别妨碍我去看她。”
“陈嘉禾病着有医生,在医院那么多人成天就伺候她一个,待遇比公主都娇贵,你添什么乱?还是说,你去了她立刻就能把烧给退了。”
安然沉静下来,她看了一眼向北说,“很多时候人的病都是心病,心理上的健康很重要,如果有个人能陪陪她她才能好。”
孤独无依,怀着孩子被关在病房里,就算是足够豪华的私人病房又怎样?
还不是彻彻底底的囚禁。
安然坐在车里,一时间变得有点迷茫。
因为她明白,即便她去了也见不到禾禾,所以只能干着急别无他法。
私家医院。
嘉禾躺在病牀上,迷迷蒙蒙中她知道有人给她换热毛巾物理降温,也有人给她擦酒精。
她有了孩子不烧到绝对,是不能轻易用药的。
嘴唇干裂到开始蜕皮,医生护士来来往往,都因为她一个人而忙碌着。
但是,嘉禾依旧感觉不到丝毫的慰藉,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人容易矫情,她很后悔故意激怒气走了他。
忘了他的绝情和冷漠。
就想让他抱抱她,就抱一下也好。
额头的灼烫感越来越厉害,她烧得连眼前影影绰绰的白大褂影子也不清楚了。
从昨天开始发烧,她以为他会来得,她一直在等他可是没有。
“陈小姐?陈?”
四周不知道是谁在叫她,但都不是他,他对她从来都不用法语的。
近似绝望一样,视线里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她再次苏醒的时候,最先闻到的是空气中的那股子清寂的沉香,她最熟悉的他才会带来的冰冷味道。
嘉禾强撑着让自己睁开眼,看到是窗外一整个昏暗的天空,喉咙干涩让她说不出一句话,却在看到身边给她正欲要给她拔针换药的医生时,她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
她气急败坏的嘶吼,像是一只悲愤的小兽。
伸手将注射针头扯开,带出了她皮肉里的鲜血,吓得小护士们纷纷开始尖叫。
“是谁是谁让你们给我注射这些针剂用药的。”
嘉禾苍白着脸,脸色阴沉的厉害,用法语质问着一屋子的医生护士。
“陈,你必须要用药,你不用药”
嘉禾打断了他们,愤慨道,“你们明知道我怀孕了,这么对我用药孩子会死的,到底谁给你们这个权力让你们这么做!”
“是我。”
病房套间的门被推开,站在门侧的男人披着件黑色风衣,衬的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更显得苍白。
将近三十岁的年纪,略带病态的脸上带着岁月磨砺后的从容和儒雅。
但,现在他大概是生气了。
以前的陈嘉禾最懂他的脾气也最懂看他脸色,现在的她像是又一次被他的行为撕碎了心脏。
“我不能用药,用了药孩子会死,顾怀笙你真的就这么没有人、性吗?”
嘉禾嗓子哑了,红着眼用流着血的那只手开始捶已经走到病牀前的男人。
“我真是后悔,后悔那么不要命的救你!”
嘉禾的嘶吼声在房间里爆发。
“陈小姐,其实”一旁的医生试图要劝说些什么,但是被顾怀笙脸色极差地斥了句,“给她把退烧药用上。”
一室的狼藉,嘉禾的腿伤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也没那么容易好。
她不安分的折腾,也没人敢近身,直到顾怀笙走过来一把搂住她,将她手腕死死地按在一侧,冷淡道,“给她输液。”
嘉禾瞪大了眼,近似愤恨地望着他,在针头扎进皮肉的那一刹那一口咬住了顾怀笙的手臂。
针头进入血管里的时候,她哭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掉。
被他抱在怀里,这个她奢望了太久的怀抱终于得到的时候,现在却恨不得一口咬断他手臂上的静脉。
她咬的那么狠,将他的鲜血都咬了出来,后来内心被绝望的情绪湮没,直接松开口,眼泪都不再掉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