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微睁双眼,看了刘向东一眼,又垂眼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刘向东想过了这么久,面前这位高人肯定不记得自己了,就说了句:“福自天来,事不须求。”
他看见僧人睁开眼打量自己,心下狂喜,那是自然认出了自己,忍不住说:“师傅,我……”
那僧人淡然垂眸,口吐八字:“谋定无忧,贵人点头。”说完,双手合十,转身离去。
刘向东自然还想要谜底,便紧跟在他身后,“大师,这贵人是谁,在下愚笨不知,请明示。”
“天机不可泄露……”
倒,还是这六个字!
刘向东哪肯甘心,说出的话里已经带了十分的恳求,“大师!”
那僧人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转头一问:“施主膝下可有一女?”
“有有!”刘向东应得很快。他当然有啊,他虽和施月华离了婚,朵朵归女方带在身边,但也是他的女儿。
当时他没有争取朵朵的抚养权,主要是因为施月华一副为了女儿要跟他拼命的样子,让他觉得不屑。再说他已经和赵小桃在一起,赵小桃很有可能生儿子。受家里传统思绪影响,他重男以女。
在刘向东转念之间,那僧人隐入前方那排禅房里,不见了。
院子里空空如也,几片落叶随风起舞。刘向东紧走几步,来到了那几间禅房附近,左右看着,没见到那熟悉的面孔。
他拉着一位路过的小沙弥,“请问刚才过来的师傅他在哪里?”
“请问施主,他的法号是什么?”
刘向东张口答不上来。他问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他想了半天,他也可以捐功德箱。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在这空旷静谧环境里,听起来格外刺耳。是客户打来的。客户就是上帝,刘向东只好陪客户下了山。
又过了两天,刘向东独自来到这家寺庙。他还是想找到那位僧人,人生太迷茫,充满了许多不可知的变数。他需要指点,需要捷径!
刘向东走完了寺庙里所有的院落,可始终没有找到那僧人,一无所获。
经过打听,他才知道庙里有些僧人不是固定在此的,他们随兴而至,随意而行,今天还在,或者明天就去云游四方了。
刘向东这才做罢,转头琢磨僧人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以至于每一个字。
按照那位大师的指点,对,刘向东已经将那位僧人称为大师了,能堪破别人的人生,不是大师是什么呢?他必须有个女儿,才能保住他今生的荣华富贵。从贫穷泥淖里爬出来的人,才知道荣华富贵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
他和赵小桃努力造人,这次他想女儿了。令他沮丧的是,赵小桃细腰肥臀,看起来很好生养的样子,可是这么长时间了,肚子还是瘪瘪的。
她到处看医生不说,还要让他也去看医生,他勉强去了一次,被问了很多让他难堪的问题,又让做难以忍受的检查。他最后是逃出医院的,看个屁的医生,他根本没有问题,他又不是没当过爸爸。
是啊,他是朵朵的爸爸,朵朵不正是他的女儿么?虽然跟了前妻,可是那只是暂时的,他可以把朵朵要回来的。刘向东想了想,朵朵这么大的孩子,很容易建立感情。只要有了感情,要回来不会太难。
朵朵从卫生间里出来,习惯性偎到他的身边来。刘向东摸摸她的小脑袋,心里重新考虑了他的方案,目标不能轻易改变,只是前妻太狡猾,他不能操之过急。最好先打动前妻的心?
想到这里,他把电视机调到动画频道,让女儿坐到沙发上。自己去了阳台,施月华正在那里晾衣服。
“月华,我想和你谈一谈。我们分开之后,你一个人带着朵朵很不容易。我感觉到自己在这方面做得很不够,很对不起你。我这次来这里,只是想尽一个当父亲的责任。我的想法很单纯的,你不要想得太多了。”刘向东慢慢地组织着语言,脸上的表情尽量显得无害又无辜。
施月华往晾衣杆上搭衣服,脸色平静,无波无澜,“哦,你是该学着好好当爸爸了。朵朵最爱吃什么?你知道吗?我知道你根本不知道。那么,我告诉你,她最爱吃红烧肉。不要放糖的那种,饭店做不出来的。你现在才想到来尽责任,晚了吧!”
第二天中午,许沅打来电话,约施月华在她公司附近的中餐馆吃饭。
施月华来得早,挑了靠窗的座位坐下。脸上虽平静,但心里却不怎么轻松。
许沅进门后,来到施月华对面,脱着风衣,低声对她说:“我给你说,我在表姐那里看到记录了,那赵小桃来看过病。”
“你表姐工作责任心很强,看到不那么容易吧?”
“嗯,是不容易。”许沅脸上浮出得意的表情,“可是个人都得上厕所吧,我偷偷看的。”
“谢谢你啊。”施月华由衷地说道。
“不用啊,为闺蜜两肋插刀,义不容辞。”许沅从包里掏出手机,划拉着屏幕,“我还专门拍了照,你看看。”
施月华接过手机,那图片已经被许沅打开了,是横着拍的,登记栏基本能看全,有姓名、联系方式、住址……病因那栏写着:婚后近两年未孕。
“啊呸呸,她和刘向东结婚了吗?根本没有,还婚后两年呢,不害臊”许沅脸上都是气愤的表情,她把菜单翻得哗哗作响。
施月华虽早有心理准备,可面对是心里很不是滋味!
许沅见她心情不好,就随便点了两个套餐,把菜单还给服务员,给施月华出主意,“那刘向东还住在你对面呢,要不你搬回你妈家吧。”
“那怎么能行呢?打不过才跑,我还没打呢,跑什么跑?!”施月华挑了挑眉。
“对!你一直带着朵朵,他抢不过你的。我刚才还问了公司的法律顾问,律师说了,如果想要孩子的抚养权,特别是10岁以下的,要看孩子跟谁生活在一起的时间长。就凭这一点,你也赢了。”
“我离婚的时候,也看过这方面相关的资料。当时我是怕他要朵朵的抚养权,可是没想到,人家根本不要。”想到往事,施月华苦笑。
“他不种树不浇水,现在还想凭空摘桃子,没门儿!不过你也要注意,律师说了,如果对方能举证你的某些行为对孩子的成长不利……”许沅说到这里,又赶紧补充,“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怕你被小人算计。”
施月华心里涌上一阵感动,鼻腔有点发酸,用力地点点头。刘向东虽然某些方面底线低,但他不耍心眼,也不隐瞒自己的恶劣想法。不过,时移事往,人也是会变的,凡事多加小心倒是对的。
施月华下班回到家,刘向东过来在做红烧肉。做好后他端了出来,施月华一看黑乎乎的,颜色可疑,不像是很好吃的样子。
刘向东用公筷挟了块肉,送到朵朵的嘴边。朵朵一张嘴,巴嗒巴嗒吃进了嘴巴里。
刘向东问:“好吃吗?”,眼巴巴地望着朵朵。没想到小姑娘嚼了两下,吐了出来。施月华也尝了一块,果然难吃,肉买得太瘦,又快烧糊了,干巴巴的,味道也有点咸,不怪朵朵,实在难以下咽。
刘向东见状,又从厨房里端出一钵青菜汤,对施月华说:“这汤是给你烧的。”
还专门给自己烧汤的?施月华有些意外。
刘向东虽然是农村里长大的孩子,但家里只有这一个孩子,很是宠他,什么家务事都没让他做过。
而施月华小时候被送到乡下外婆家,外婆对这个从城里来的孩子也是疼爱有加,哪里肯舍得让她做家务,闲了她就跟男孩子一样在外面疯跑着玩。
施月华回城是因为意外事件,在家躺着休学了大半年。施家父母心里多少有内疚,工作尽管忙,但也没让她做家务。
后来施月华上学了,看向父母的都是疏离有距离的眼神,令施父施母心里塞着疙瘩,有事让昊华做,也不去叫施月华。就这样,施月华虽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却也不会做家务。
施月华和刘向东结婚后,面对一摊家务,低头的自然是施月华。
爱得比较深的那一个会先低头的。那时施月华在上班,而刘向东在饮料厂闲溜跶,时间宽余,可他不肯做饭。
到最后变成了这样一种局面,不管刘向东什么时候回来,施月华都做了饭在等他。
施月华做饭先从蒸米饭炒菜开始。菜谱买了好几本,捡过程简单的下手。
她最怕把菜倒进油锅的刹那。第一次做饭时,飞起的热油溅到了她的手背上,还有一滴直接扑到她的脸上。她一慌,把盘子也扔进了锅里,也忘了取冰去敷脸。找刘向东去哭诉:你看,我为了你差点毁容。
到现在,那里还留有一个淡淡的疤痕,涂了多少“疤痕灵”都无效。
而刘向东最开始,是看起来很心疼很着急去安慰她,再在她的脸上手背上印上他热烈的吻。
可那疼的地方,并没有因为这些而减轻疼痛,次数多了以后,她反而觉得自己不是以痛来讨得他的注意与欢心,就是笨得可以。
好吧,她学会了不去哭诉,举着锅盖对抗油锅,要不就顺着锅边让菜溜下去。诉苦有什么用呢?尤其是对那个不爱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