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识到申屠川和牧与之没一个是好人后, 季听索性就不掺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了,见牧与之病得难受,她实在有些不放心, 干脆决定留在商行一晚。
当申屠川来接她时, 她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他的脸色顿时不好了:“我是冒着大雪来接殿下的。”
“……你若是觉得辛苦, 不如今日跟我一同住下?”季听想了想道。
申屠川不悦:“我认床,在商行怕是睡不着。”
“既然如此, 那你就先回去吧。”季听果断替他做了决定。
申屠川本以为她要么随自己离开, 要么再劝自己几句, 万万没想到就这么赶自己走, 当即心口像堵了一块大石一般。
牧与之离家太久,以至于他生出一种季听如今只喜欢他的错觉, 可当见着牧与之后,她的种种行为又一直在提醒他,她并非只属于他,她的心还能再容纳许多人。
季听见他表情不大好, 顿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犹豫一下后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回去……”
“我认床, 留在商行怕是会睡不着, ”申屠川硬邦邦的打断她,“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 他不再给季听说话的机会, 直接拂袖离开了。
季听看得直皱眉, 但也没有去追他,而是转身去了牧与之房中。牧与之这会儿喝了药, 面色看着好了许多,不似刚才那样虚弱了。
季听见了稍微放心:“你这些日子哪都不准去了,一定要将身子养好知道吗?”
“知道了,”牧与之咳了一声,“殿下,眼看着入春了,天儿却是越来越冷,县城里不少人家生活困苦,怕是难抵严寒,商行还有一些被褥,殿下不如拿去分发给他们。”
“都要了你这么多粮食了,我还怎么好意思要你别的。”季听失笑。
牧与之扬唇:“我的不就是殿下的?”
季听和他对视一瞬,不由得轻叹一声:“若是申屠川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也不至于瘟疫当前,还只顾着自己吃醋。
“他若是在这儿,听到这句话怕是要找我拼命。”牧与之笑了起来。
季听扫了他一眼:“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怎么,你还要学给他听?”
“与之不敢。”
季听轻嗤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半杯后道:“你都不知道,他那个人看似听话,实则过于霸道,整日里盯着我,不准这不准那的,早知道他管得这么多,我还不如带褚宴过来。”
她叭叭的说着申屠川的不好,说到最后时手边的茶壶都空了,把不满和抱怨都说完后静了许久,才小声添了一句:“但人不是个坏人,对我也算挺好的。”
“殿下如今,似乎比原先还喜欢他。”牧与之缓缓开口。
季听顿了一下:“什么?”
“原先殿下虽然喜欢追着他跑,即便被他甩了脸子也不生气,可我知道殿下心底并没有那么喜欢他,也未必真能同他相处得来,可是现在,”牧与之唇角一直扬着,始终没有放下,“虽然殿下总是抱怨他,可也能看出,若是真没了他,殿下实在是伤筋动骨。”
“……瞎说,我才没那么喜欢他,他若是有朝一日会离开,那就随他去了,我才不会伤心,”话是这么说,可一想到他会像前世那样离开,她心里就不舒服,季听抿了抿唇,又补充一句,“我是不会同他和离的,即便他要走,也必须顶着驸马爷的身份走。”
他别想就此脱离她的手掌心,别想像前世一样平步青云。
牧与之失笑:“殿下,你真应该照照镜子,看一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季听一顿:“我模样怎么了?”
“看起来要哭了。”牧与之回答。
季听:“……”
她又在牧与之房中待了会儿,突然就满脑子申屠川了,再说话就有些心不在焉。牧与之透着一分无奈:“殿下,我身子乏了,不如你回去吧。”
“嗯,我今晚在商行住下,若你哪里不舒服,就直接叫人来告诉我。”季听起身。
牧与之看向她:“殿下明日想来有的事忙,不如回住处吧,离府衙近些万事处理起来也方便。”
季听本就一脑门子的申屠川,如今被牧与之一劝,就更想回住处了,只是嘴上还道:“都这么晚了,再回去也不方便,我就留宿吧。”
“我叫人给殿下准备马车。”牧与之说着就要起身。
季听忙制止:“你躺下休息,病没好全之前不准出房门一步,我……我自己去叫人准备马车。”
她说完不小心对上牧与之打趣的眼神,顿时脸颊上飞起一抹红,低着头便急匆匆的出去了。走出牧与之的住处后,她还没找人准备马车,一个小厮便急匆匆的跑来了,看到她后急忙行礼。
“这么着急做什么?”季听蹙眉。
小厮忙答:“回殿下的话,驸马爷来了。”
季听一顿,再抬头便看到申屠川出现在院门口,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她眨了眨眼睛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陪殿下留宿一晚。”申屠川淡淡道。
季听忍着笑:“不是说认床,不肯留宿吗?”
“我拿了枕头,若是殿下再睡在我身侧,想来也是勉强能入睡的。”申屠川回答。
季听轻嗤一声:“都是你的道理。”说罢便往外走去。
申屠川抿了抿唇,也赶紧跟了过去,只是走着走着便意识到不对:“殿下为何往大门去?”
“自然是为了回自己的住处。”季听斜了他一眼。
申屠川一顿:“殿下不留宿商行了?”
“你想让我留宿?”季听反问。
申屠川的唇角微扬:“自是不想。”
“那还说什么。”
申屠川的唇角扬得更高,立刻同她一起往住处去了,回去的路上还不忘为自己开脱:“我其实并不是不让殿下留宿,只是如今牧与之还病着,若是过了病气给殿下,我会担心的。”
“行了,别解释了,”季听枕着他的肩膀,静了片刻后突然问,“如今这样的生活,你甘心吗?”
申屠川顿了顿:“殿下何出此言?”
“无权无势,日子好坏全依仗我的心意,日后若我不喜欢你了,你便半点保障也无,这种日子你过得甘心吗?”方才同牧与之聊过后,季听突然想了许多这段日子没想过的事,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申屠川沉默片刻:“殿下若是一直喜欢我,我便是甘心的。”
“可若我能活到八十岁,未来还有六十年,你怎么能保证我一直喜欢你?”季听问他这一句,也是问自己的,人这一辈子实在是太长了,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对申屠川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她问完这句话后申屠川就不说话了,她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若我不喜欢你了,你还会甘心做无权无势的驸马吗?”
“不甘心。”申屠川这次回答得倒是干脆。
季听顿了顿:“不甘心,但我又不同你和离,你打算如何脱困?”
“殿下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净问些叫人不高兴的问题,”申屠川的脸色微沉,“是不是牧与之同你说什么了?”
季听坐起身:“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何突然问这些?”申屠川并不退让。
季听沉思许久:“大概是因为怕你离开我。”
申屠川一怔:“你说什么?”
“我今日突然担心你会离开我,”季听叹一声气,“虽然有一纸婚书约束你,可我心里也清楚,你并非池中之物,若是真想离开,那就有的是法子。”
“殿下……”
“我这样是不是过于自私了,即便是不能保证自己会喜欢你一辈子,也想一辈子都拖着你,不给你半点逃离的机会。”季听眉头微蹙,似乎也烦恼自己如今为何这般霸道。
申屠川的眼底泛出点点暖意,半晌握住了她的手:“只要殿下不肯让我离开,那我就不离开。”
“真的?”季听扬眉。
申屠川郑重的点了点头。
季听笑了:“那你可要说到做到。”若真是如此,她便能留他一辈子了,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放他走的理由。
平安无事的一夜过去,季听醒来时,从京都来的粮食到了,一同到的还有上千禁卫军。
季听看到钱德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奉皇上之命,前来守住各大官路,”自打上次的事之后,钱德收敛了许多,“还有,皇上听说兵士们没有进城,便要他们先行回去,省下的被褥和粮食都交给殿下分配。”
“不成,他们若是走了,县城有人闹事怎么办?”季听想也不想的否定了。
钱德为难道:“若真有人闹事,还有卑职在,殿下,这是皇上的命令,怕是不好拒绝。”
前世郊县最后是被禁卫军烧毁的,季听实在不想让他们替换自己的人,因此并未开口说话。
钱德见她冷着脸不肯动,叹了声气跪下:“殿下先前救了卑职,卑职跟殿下说句实话,皇上对殿下带这么多人留在郊县一事很是不安,所以卑职这次来时特意叮嘱,一定要兵士们先回去,若是殿下不答应,就扣押粮食不给殿下。”
季听顿了一下,瞬间回过味来,不由得冷笑一声:“这边人命关天,他却只是担心本宫带兵会危及皇位,实在是蠢得可以!”
钱德汗都要下来了:“殿、殿下……”
正当季听还要拒绝时,申屠川突然出现了,将她拉到一旁劝说:“如今瘟疫虽然还未解决,可却是已经控制,皇上再蠢,也不至于再做出屠城的蠢事来,不如先依了他。”
“可是……”季听皱眉。
申屠川轻叹一声:“我知道殿下的顾虑,可若是不答应,毁了粮草这种事皇上也是能做得出的。”
“……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季听都快气死了。
申屠川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季听稍微冷静下来,也明白季闻如今将粮草攥在手里,她没办法拒绝他的要求。思索片刻后,她板着脸走到钱德面前。
“既然他执意要兵士们先回去,那就依他好了。”季听淡漠道。
钱德忙应了一声,等兵士们离开后,他才叫人将粮草送到郊县城门口。
也只是城门口而已。
“……你不给本宫送到府衙?”季听无语。
钱德干笑一声:“皇上说了,禁卫军乃是他的亲军,万一有谁染了病,那便是危及国本的事,所以不准我们进城。”
季听:“……”她的刀呢?她要回京都砍了那个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