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局放下电话,又坐回皮椅上,用右手捏着两个太阳穴。刚才的几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过了一会儿。严局直起身对周水说:“我和她妈商量过了,我们支持你和小谨的恋爱。”
周水赶忙立起来:“谢谢伯父伯母。我也表个态,我周水保证今生善待严谨,给他幸福,安宁。”
严局笑了笑,说:“好,我相信你能做到。”
隔了一会儿,严局口气淡淡的说:“用不了太长时间,我们就要搬出这里了。”
周水一怔,他知道,小区里这几栋楼是常委楼。秦阳市委所有现职或卸任的常委,几乎都住在这几座楼里。为了安全起见,楼下就是一个派出所,一些基层干部有时开玩笑,会这样说:“你哪天搬进十六号院,可别忘了兄弟。”十六号院里,就是三座常委楼。
严局又说:“你想知道我刚才那个电话的内容吗?”
周水摇摇头。他有耳闻,秦阳每位重要领导家里,都会有这么一部红色电话,是为了应对突发事件专门准备的。线网里装有反窃听装置,且必须保证二十四小时畅通无阻,这部电话里的所有通话,都被视为机密。
严局说:“现在已无机密可言了,明天早晨,秦阳街头就会多一条爆炸性新闻一一绿野仙踪**被查抄了。”
周水被震惊了。几乎所有市民都知道,绿野仙踪**涉及黄,赌,毒。但始终没人敢动它。权威的解释是:其背景深不可测。另外,老板据说很舍得花钱。周水清楚,严局做这个举动,极有可能引火烧身。往大里说,在临近换届的时候,严局忽然来这一手,可能直接左右秦阳下一届的人事布局。周水对未来的岳父又多了一份尊重,不过更多的还是担心。
严局又说:“孩子,用不了多久,你就是这个家庭的支柱了。我把小谨和她妈妈托付给你。请原谅我这个不情之请。”
周水一愣,心说:这是从何谈起?就算这个所谓的黎明行动涉及了某位大佬的利益,那他也只能在干部调整上做做文章。难道严局还有别的事情?”
此时周水不得不仔细想想,隔了一会儿,周水非常诚恳的说:“刚才您说过,您和伯母支持我和小谨的恋爱。那么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如果我把刚才那桌饭理解成定亲饭您同意吗?”
严局回道:“好啊,随便你。”严局的声音有些苍白。
周水又说:“我们老家的习俗,吃了定了亲饭,就要改口称对方父母为爸爸妈妈了。”
严局又说:“好,好,这样的话,我就更放心了。”
周水道:“爸爸,我感觉到您有难言之隐。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您分析一下。”
严局长叹一声:“唉,我是不想让你和小谨过早的看到黑幕,不过事情往往由不得人。”
严局略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又说:“绿野仙踪**的老板是个香港人。据坊间所传,他还是很有些背景的。至于多深,我们并末掌握。开业几年了,一直安安稳稳闷声发大财。到目前为止,我们所掌握的也就二个字“贿赂”。别人我不清楚,但我收了三百万。”
话一出口,周水大惊失色。他心里很清楚,以严局的级别,这三百万足够让他下半生在铁窗里度过了。严局接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冠冕堂皇,到了紧要关头依然把持不住呢?”
周水点点头。严局苦笑着说道:“如果政法委书记不收这笔钱,别人敢心安理得的收下吗?如果你是清官,很多人就会如芒在背,你觉得中央处理的那些高官,他们收受贿赂就一定是出于自愿的吗?”
周水沉默了,隔了好一会儿,说道:“您既然收了钱,就应该保护他们才对呀?”
严局叹了口气:“不能一错再错了。再有几个月,我就要去人大工作了。这种堵枪眼的事情,我不想留给下一任。再者说下任局长一定也会遇到我这种情况,到底敢不敢动它,我没把握。趁着我还在这个位置上,把它打掉就算为秦阳人民做最后一件事。”
严局把头仰在皮椅背上,说道:“几年了,今天最轻松。”
周水问道“您没想过把钱再退回去吗?”
严局苦笑道:“这鱼都上钩了。还会让它再脱饵吗?”
这时周水心里想起点什么事,突然眼前一亮:“爸,是三百万吗?”严局点点头。
周水说:“爸您坐近点,我看一下您的脸。”
严局愣了一下,但还是把脸凑了过来:“看看吧,过几天,这张脸就会出现在《秦阳曰报》上。以罪犯的身份,被群众指责了。”
周水仔细看了看,然后说:“爸您信我吗?”
严局有些诧异,说:“信什么?我没明白。”
周水也严肃起来,说道:“相面。”
严局说:“信不信还有什么用吗?”
周水道:“爸,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您,您这一生中没有牢狱之灾,这次也肯定不是坏事,里面有一个柳岸花明,并且在仕途上还有一个小的跳跃。”
严局一愣:“咋回事?”
周水故意放慢语速,说:“您放心,只要您按我说的做,我可以保证,您不会有任何问题。”
严局思考了一会儿,告诉周水:“有些东西,我并不相信。不过信与不信结果还能有什么不同吗?孩子,我可以听你安排。”周水听出严局的话外音——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周水在脑海里设计了一下步骤,然后说道:“您把这笔钱存到一张卡上。然后拿着这张卡,去法圣寺找一位叫贡格的西藏喇嘛,把钱交给他。听他的安排,他让您怎么做,您就怎么做。”
严局犹豫了一下,说:“如果钱还在,能够全额退赃的话,还是有利于减刑的,如果钱没了,叫隐蔽赃款,是会酌情加刑的。”
周水坚定的说:“爸爸,如果没把握,我决不会和您这样讲。我害了您就等于害了小谨,我决不会用我后半生的幸福,开这种玩笑。”
严局想了想说:“这一宝我就押在这儿了。反正一刀是个死,零割也是个死。”
周水笑了:“爸,没那么严重,您放宽了心,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就当没事人一样。我再次向您保证,柳暗花明是一定的。”
这时候严局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在这之前他就像个落水者,已经放弃了生的渴望,而今抓住了这一棵稻草,心里的潜意识,也向好的一面发展。
周水走的时候,一家人送到了楼下。周水已经管严谨母亲叫过妈了,这一声叫出口,感情好像近了很多。严谨妈己经知道周水能够摆平这件事,心里也敞亮多了。
严谨一个人又送出周水老远,详细的询问了严局和周水的谈话内容。并多次打听这事有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周水信誓旦旦的保证后她才放心。然后把周水拉到一个黑的地方,主动送给他了一个长吻。
周水刚进家门,就接到张克坚的电话。两件事,第一件:明天早些出发。第二件:东鼓楼派出所抓到一个**的。说是你的朋友。最后还提起我。那派出所长是我哥们,就没添拘留单,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我没敢表态,我叫他们先等等,找你确认一下。”
周水使劲想,也想不起那人是谁,把所有朋友都撸了一遍。只剩下一个人——一生未娶的老安。周水为了保险起见,问张克坚:“那人是姓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