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和罗强都没去学校,而是买了点早点给张超他们送去了医院,顺道也想看看崔欣学姐到底醒了没有。
刚走到崔欣学姐病房的门口,我就看到张超正一脸的不知所措,对着两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老夫妇解释着什么。我心中顿时明白了,这是崔欣的父母。昨天晚上没来,今天来了。谁家孩子谁不心疼,更何况是一个女孩。
我和罗强走了过去,先是用眼神示意张超往一旁躲一躲,这儿就交给我就行。张超会意的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去一旁的椅子山坐着。我走近了这顿正在哭泣的老夫妇,他们看起来很苍老,估计是为家为业,昼夜操劳的结果。一直知道崔欣学姐的家庭状况不是特别好,可真的没想到她的父母居然为了生活居然累成这样。
我心里面一酸,低下身子,掺起了她的爸爸,一个瘦的像猴崽子一样的中年男人。
“叔叔,您别这样。您看,您现在就是这个家里面的顶梁柱。您要是也倒下了,那阿姨心里面不是更慌了。”
“小伙子,你是?”崔欣的爸爸听完我的话,还真的擦了擦眼泪,从地上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安慰起到了效果。
“我是崔欣学姐的学弟,也在七中上学。学姐是让一伙歹徒给无意中误伤的,我代表学校来看望学姐。并且,请叔叔阿姨放心,那伙歹徒已经被通缉了,警察和学校一定不会放过这些恶人的。他们会给学姐一个交代。”我正色说着,语气威严。这不是我第一次说谎,也不是我最后一次说谎。但是,没有任何一次说谎,能让我感觉到这么神色,这么光明正大。
这不单单是善意的谎言,更是救命的谎言。我不能帮助崔欣学姐醒过来,但是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她的父母坚强,保证她的父母不能倒下。女儿的重伤已经让这个家庭垮下去一半了,要是连她的父母都倒下,那么这个家就完了。不客气的说,这次会发生这种事儿,百分之七十的责任都在表哥,是他在外面和人家混子PK,才牵扯到了崔欣学姐。我不能因为表哥犯的错,就眼睁睁地瞅着崔欣的家庭垮掉。
“我和欣儿她妈就想要欣儿平安,那个歹徒被不被抓都无所谓了,只要欣儿不死,让我这把老骨头干啥都行。要是欣儿真的有点闪失,让我们两个可怎么活啊!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啊!欣儿啊,你可不能出事儿啊!”崔欣的爸爸眼泪纵横,声嘶力竭地哭号。
是啊,就这一个女儿,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办啊?崔欣是家里面唯一的希望,如果连这唯一的希望都消逝了,那么这对年过半百的老人谁来照顾?就算我们这些人每天都去照顾,那么在他们心里面,我们这些人真的比得上自己的亲生女儿,崔欣吗?
“叔叔,你放心,崔欣学姐会没事儿的,那些坏人也会被绳之以法。我始终相信,邪不胜正。我们的国家还是公平的。”我一边说,一边又掺起崔欣的母亲,将她安置在了走廊的椅子上。安慰道:“阿姨,你要保重身体,切莫太过伤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崔欣的母亲蓬头垢面,看样子是风尘仆仆从远处赶回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崔欣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两个人都不在同一个城市,相距很远。崔欣学姐出事儿那天,学校先给她爸爸打的电话,他爸爸没让学校把电话打到家里面,因为家里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他也没让学校把电话打到她妈妈那里去。他怕妻子一时间承受不来,自己又不在身边。
这个坚强的汉子和老板请完了假,就坐火车先去找了妻子。在旅店里面,他这才吞吞吐吐地把崔欣出事儿的事儿告诉了她妈妈。结果,崔欣妈妈当场就昏倒了。她爸爸为了照顾昏倒的妈妈,这才晚来了一天。
“嗯,你是个好孩子。就着你的吉言,让崔欣赶快好起来吧!上天啊,就算要收人走,也别收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年轻,收走我吧!我愿意带我女儿去死啊。”崔欣妈妈抱着我,哭的更加猛烈。
听着愚蠢吗?一点也不,这就是父母对我们最直接的爱啊!在生与死的面前,所有的父母都会选择将生的机会留给我们。只可惜,这次真的不是有爱就能解决的。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崔欣学姐靠着自己能醒过来。
我从罗强手里面拿过来本是给张超等人买好的早点,放在了崔欣父母的眼前,说道:“叔叔阿姨,我知道现在你们心里面不好受,吃不下东西。但是要在这里陪着崔欣学姐的话,必须要吃点东西。我还要回去上课,不能在这里陪你们呆着了,我放学就会来的。你们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说完,我也不忍心再看这对可怜的中年夫妇了,转身和罗强就走了。张超跟了上来说道:“君诺,谢谢你啊!你要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问道:“你还在这里守着吗?不回南区帮帮表哥?贺刚不是很难对付吗?”
张超笑着说:“表哥给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崔欣学姐,切莫让贺刚的人去医院补刀。顺道也照顾好她的父母。你放心吧,表哥那边有大鹏那个家伙在,没事的。而且,王则仁也在他身边,不缺我这一个。”
我一想,表哥的三大猛将有两个在身边,其中还有那个无人可敌的大鹏,段景鹏,肯定是足够了。接着,我说:“谢谢你啊,超哥。保护好我嫂子,我晚上可以替你盯着。”
“没事,表哥不想让你参合这些事儿,你能来看一眼就来看一眼,我知道你最近也挺麻烦的。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开口,我虽然不能出面,但是我这两个兄弟也挺强悍的,肯定能帮上你。”张超也绝对是个性情中人。
“不用不用。”我推辞了之后,就带着罗强离开了。
一出医院,罗强就问我:“诺哥,刚才你哭了?”
“啊!”我苦笑着回答说:“看到崔欣父母那个样子,心里面不是滋味。总在想,要是受伤的是我,我的父母也该是这幅可怜的模样。心里面很酸,很痛。”
“可谁也不想这样,这不是避免不开了嘛。”罗强宽慰着我。
我停下脚,仰头看着天空感慨道:“究竟受伤的是谁啊?我们在外面混,被人砍得遍体鳞伤,可真正受伤最重的是我们自己吗?”
“是爱我们的亲人。”罗强也感慨了一句。
“对,还有就是,以后和我们最亲的人,我们的另一半。无论我们做什么,我们的另一半都会成为被牵扯者。就像崔欣学姐一样,被表哥牵扯着中刀。而她的父母痛不欲生,成为了最无辜的受伤者。”
罗强瞅着我,说道:“所以,诺哥,你刚才说那句话的意思?”
我点点头,正色说道:“我们这些在外面混的,根本就不是受伤的人。那些在我们背后爱我们,和我们走的近的人,以及他们那些人的亲人,爱他们的人。才是最受伤的吧?那我们当初走这一步的那一天,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我的话问完,罗强也陷入了半天的沉默。是啊,我们不怕受伤,可是我们的亲人们呢?他们怕不怕?从我们踏入社会的那一刻,他们就被我们无辜地扯了进来。那一刻,我感觉我们像历史罪人一样。
许久,罗强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可能,都是因为我们年少轻狂吧!都是年轻,我们的性格太过张扬。”
“是啊,”我无奈的感慨道:“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宁可当初不反抗。”
罗强也无奈地劝道:“诺哥,既然都上了这条路,不走完可是没有办法脱身的。不瞒你说,我也不想在走下去了。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发展成这样,要是早一点知道社会会这般残酷,说啥我都要做个好学生。”
早知社会这般残酷,说啥都要做个好学生!多么痛的领悟,可是世间再也没有后悔药。
我们二人回到学校之后,就各回各班了。我根本无心听课,满脑子都是崔欣学姐在重症监护室,插满了管子和她父母在外面哭的声嘶力竭的场面。怎么可能不动容?当时的我,只有十六岁。
“在想什么呢?”同桌孙文问了我一句:“昨天听说有个女生在厕所里面被人砍了,好像是马东的老婆。诺哥,这是真的吗?”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拽着他的领子说道:“四眼,我现在很烦,别再来烦我了,知不知道?你要是真没事闲的,下课后就去给我买一瓶白酒上来,要不你就给我消消停停的待着。”我不是说气话,而是真的想喝酒。从来没有这么烦过,好像要爆了一样。
“啊,啊,好。”孙文吓得不敢吱声了。
我懒得再去理他,趴在桌子上,居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梦里面,我还是那个好学生,为学校的奖学金而奋斗,阿虎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欺负我。但是我忍了,几年之后,大家都长大了,他们亲自登门向我道歉......因为,当时我已经是市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