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母亲那布满泪水,苍老的脸,我的心如针扎一般的痛。不能为父母分担压力的男儿都不算是好男儿。我原本自认为混得可以,成绩也挺高的,应该可以担得起“好男儿”这个称号。但是当那天面对我那悲伤且无助的母亲时,我才清楚地认识到,其实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连个屁都算不上。
屁过留味,我就算是死了也什么都不会留下。
我本想跑到城管局,去找没收我母亲小推车的人,把小推车要回来。但是冷静下来一想:“我是什么?人家凭什么听我的?人家不给我我又能做什么?打人家一顿不成?”我第一次感觉自己那么的没用,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在这个时代,没钱没势的滋味。
“妈,没事儿,您先别哭了。明天,明天我就去帮你要小推车。”我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强颜欢笑地给母亲带来一丝安慰。即便我知道,这个安慰是根本没有用处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一定要要回小推车,这可是家里经济的唯一来源。
母亲还是流泪,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给你爸打电话了,你爸说工地上的钱根本就要不回来,他现在在外面过得也不好,即便是回来也带不来多少钱。这可怎么办啊?家里的唯一经济都没有了。”
我笑嘻嘻地对母亲说:“妈妈,你儿子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同学,他家里面势力挺大,钱也多。明天我去找她说一说。”现在我能想到的,能帮上我的,也就只有秦阳城了。聂双,罗强等人虽然够义气,但是毕竟都属于一般家庭。他们对付混混,对付流氓行,对付城管可是一点招都没有。能和城管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富二代出身的秦阳城了。上次连警局的人都能认识,我相信他有实力带我去见城管局的负责人。
“算了,诺诺。”母亲轻叹一口气,用手抚摸着我的头说道:“别去求人家了,人家家里势力大,那是人家的事儿,他怎么可能轻易帮我们这么大的忙呢?再说了,谁去都得花钱,就算是认识人,花钱花的少点,但那不是人情吗?”
“可是妈,要是连小推车都不要了,以后我们怎么生活啊?”我十分不解,母亲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去找人帮忙要回小推车呢?
母亲微笑着叹气:“哎,总会有办法的。对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本来合计给你做好吃的,这么久没回家了。可是这一着急就给忘了,你妈妈我现在是真的老了,哎......”
“没事儿,妈,我不饿。”我简短地回答了母亲的话,不敢再多说什么。因为我怕我再多说出一个字,我的眼泪就会落下来。我不忍心看母亲苍老的脸,不忍心看母亲流无助的泪,更不忍心去揣摩母亲那颗早已为这个家而操碎了的心。
母亲倒是没看出我的异端,她笑着问我一些琐事儿:“最近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听课啊?睡在你表哥的宿舍还习惯吧?你表哥最近学习的态度怎么这么积极了?还有啊,马东这孩子跑哪里去了,你姑姑最近怎么打电话他也不接。”
我哪敢和母亲说表哥已经被拘留的事儿啊,只能费劲脑力去编瞎话,骗母亲。比如说:“最近在学校过得很好,天天早起早睡的,上课态度也很积极,认真配合老师;表哥的宿舍人很少,睡得也很舒服;最近表哥喜欢上了一个学习很好的女生,所以开始认真学习了;表哥说在第一次月考没有考完之前,他手机就不开机了,他这次一定要学出个样来。”总之,这一套话编下来,我的后背已经全湿了。
我在一边说,母亲在一边给我做饭。她含着笑意看着我,刚才忧愁的神色一时间消逝了不少。我也是在那天明白的,原来我是母亲生活的动力,母亲是因为有了我这个儿子,才能够变得如此之坚强。
简单的吃了晚饭,我就让我母亲早点休息了,既然小推车都没有了,这段日子正好可以简单地放松一下。“妈,你放心,儿子以后肯定让您过上安稳的好日子。”我将母亲送进房里面,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嗯,我相信我儿子。”母亲笑着对我说:“但是诺诺,你记住一句话,人无论贫穷富贵,都不能够犯罪。我们宁可穷着,也别一时冲动,被判入狱,去那里面悔恨终生啊!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儿,我和你爸会比你更难过的。”
“我记住了,妈,您放心吧!”我重重地点点头。与此同时我在心中期盼着:“表哥啊,我真希望你也能够将这句话牢记内心,刻进骨髓。”我不敢去想,如果姑姑知道了他最爱的儿子此时正在拘留所里面蹲着,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我回到了房间里面,打开书包,继续补习着自己拉下的功课。要想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要想让家里面的情况的得到改善,并不是随口说说就能做到的。动动嘴,做个保证,说几句好听的话,谁都会做。要想改良家里面的情况,就一定要通过自己努力的拼搏与奋斗。“冠军之花用汗水浇灌,青春时期不断奋斗,不要让自己的后半生留下遗憾。”我在其后的几十年里面,都不断地用这句话来勉励自己。
时至今日,我仍对那晚记忆犹新。那一天晚上的我彻底成熟,彻底明确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及做人原则。而且从那一晚开始,我也不仅一次地学习学一个通宵,即便是后来被十一中开除去了七中,我也仍是努力学习;即便后来经历了许许多多,我的成绩早就不如之前那么优秀了,但我仍旧有着坚持看一个通宵书的习惯。不为什么,就是因为自己的心还习惯坚持着,即便惰性占据了大脑,但本心仍不愿意屈服于惰性,如是而已。
第二天一早起床的时候,我去厨房接水,发现母亲的房间还是暗的,窗帘还没有拉开,我知道,母亲这是还没有起床。我的嘴角向上挑了挑,心中一阵窃喜:“小推车被没收了,母亲也终于有了自己的休息时间,不用再想之前一样,起早贪黑的。”所以我暂时也就不决定找秦阳城帮忙了,先让母亲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反正暂时也饿不死。我这人天生就是乐天派,这点是像我父亲的。
我给母亲留了一张纸条之后,就匆匆走了。路上我买了两张馅饼当做早餐——只要饿不死就行呗,我这穷人也就这么大点要求了。一边吃着馅饼,一边往学校走,一路上我的大脑就没有停止思考。我在想,我必须得给母亲找一个轻松点的地方工作。就算是挣得少也行,只要别累到,日子过得苦点无所谓。
正合计着呢,您就说巧还是不巧,学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正巧贴着一张出租的广告。我心中一喜,连连感慨老天对我的眷恋,真是想啥有啥。其实刚入十一中看到这个奶茶店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家肯定干不起来,店面小不说,装修也不够靓眼,肯定不能激起学生来的欲望啊!再看看他家周围,全都是什么水吧啊,汉堡店啊什么的,一比就能给他们家比下去。既然他们家出租,那我正好问问租金怎样,要是便宜点的话,说不定家里面还拿得出钱,到时候开一张文具,礼品店,绝对挣钱。
我走进店里面,看见了一个岁数不大的女人,我轻轻地问道:“阿姨你好,我想问一下,租这个店面,一年多钱?”
这人见我是个学生,也不太爱理,头也没抬地就说了句:“一年一万。”
看他的态度我挺气,但是毕竟想要租让人家的东西,我也不好意思和人家发火不是?我“嘿嘿”一笑,客客气气地说道:“阿姨,是这样的,我家人想租这儿,今天正好我上学路过,来问问。你这租金还真不贵,我过两天带家人来和你谈行吗?”
这女人一听我是替家人问的,态度一时间好了不少。她抬起头,看着我问:“你真的要租这儿?这条街上因为有张宇的存在,生意可不好做啊!你可想明白,到时候租期不到,我可不退你钱。”看样子这女人心地还不错,并不是抓一个冤大头就死劲坑的主儿。
“想好了。”我坚定地点了点头。张宇怎么了?之前我就没有怕过他,现在涉及到家中的生意,我更是不怕他。他要是敢来,我就敢收拾他,这就是我坚定的决心——我一定要让母亲不再受苦,挣得少点没有关系。
“行,那你回去就这么和你家人说,租期三年,以后再说以后。要是同意,就尽快过来,我们两家在一起谈一下,然后把合同签了。”女人也挺兴奋,毕竟要是这单子谈拢了,一下子就收入囊中三万啊。换谁谁不乐啊?
“行,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阿姨,我们回见。”说完,我笑呵呵地出了门,撕下了门口的广告,揣进兜里面。我打定主意:这店铺,我要定了。不管谁,只要你敢和我抢,只要你敢拦我的财路,我吴君诺都要和你磕到底!
想到这里,顿时间,我就感觉生活有了动力一般,今晚回去我就要和母亲谈。就这样,我加快了步伐,几乎算是一路小跑地赶往学校了。